静,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也静悄悄的,我上技校和工作在外面的时候,我妈就是这样每天被寂静包裹着的,自己一个人,我以为上技校只有我自己受苦,现在我躺在这张床上,感受的是没曾想过的孤独,我妈每天睁开眼一个人煮饭,吃了然后去服装厂干活,干一天回来,煮饭睡觉,还是一个人。后来退了休,更是一个人了,如果不出门去,可能我妈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我回来我妈都给我好的一面,我没想过除了看电视,我妈还能干什么?
我的年轻就有为一辈子要强的妈就这样走完了一生,假如她还能感受,她心甘吗?她为什么要提着粮票到那里去?
那些粮票在我妈的身子底下沉睡了那么多年,我妈为什么要留着?她每天在这张床上睡觉,会去想那些粮票吗?还有什么好想的?都交了三百块钱的党费了,赔给公家了,这件事了啦,我妈在想什么?我睁着眼睛想着,一点睡意也没有,我想不通,我妈到底是为什么?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还没有做,我起身出来,锁上门去了派出所。
接待我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警察,他给我看了那天报案人的记录,他说也看了现场,我妈是从三楼的楼梯边上失足摔下来的,楼还没盖完,里面的楼梯只有横板,没有扶手挡着,横板上也乱七八糟全是碎砖烂石,很容易滑到。现场也没发现推搡拖拽的痕迹,我妈身上全是摔伤,可以排除其他的可能姓。
我给警察要了那个建筑工地的地址,我想去看看,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妈会提着一兜碎粮票会到那里。
我问了大体的位置,从派出所出来,想打一辆出租车,想起身上没有钱,只好走着去。
虽然好久没回来,小城变化挺大,但大体方位还是知道的,我顺着人行道走,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不对。
这条路通往原来公社办公大院!
我心里猛的一紧,加快速度往前走,远远地看见那个用蓝色挡板围起的建筑工地,那一排排还安装着脚手架罩着绿色安全网的楼房。我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在那一刻,我突然读懂了我妈,她是提着粮票来公社上交的!
我的认认真真做人总认死理的妈呀,我爸和老罗给她办了退职,我妈拧了大半辈子总算把理扭直了,她和关大娘办的这个私存公款和粮票的事,我妈不仅葬送了我的学业,现在还搭上了自己的姓命!
我擦干眼泪,定定神,想着我妈那天提着一兜碎粮票从家里出来,往西走了不远就拐入了往北的胡同,出了胡同,她可能就有点拿不准了,小城中心这几年改建了很多旧平房,马路也变宽了,我妈会认不出,可她并不会掉头往回走,她的脑子已经回到那时的记忆里,她知道老罗被抓了,公社里派来了新领导,她要把这些私存的粮票交上去。
我妈不明白为什么每天走的这条路今天变得那么怪,像陷入了梦里的[***]阵,我妈不怕,她有的是韧劲,就是一团乱麻我妈也会理出头绪,更别说这条路。
我妈在路上一边琢磨一边走,她封冻在脑海底层的记忆涌动起来,而那个时候,我在相反的方向,在卫民哥的家门口徘徊。
我妈终于站在了公社大院的工地外面,看着围起的栏板,我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犹豫了一下,从围板的开口处走了进去。
看着一排排高楼都披上绿色的安全网,我妈会以为那是要打仗了做的伪装,她找着公社办公大楼的位置,猫着腰从脚手架底下钻过去,进入了楼里。
楼里到处碎砖乱石无处下脚,我妈不知道新领导在哪间屋里办公,想找个人问问也没看见有人,我妈顺着楼梯往上走,楼梯上的碎砖头绊着我妈的脚,,一直走到三楼都没有个人,这人都上哪去了?我妈心里急躁起来,一急,就忘了脚下的磕绊,一个趔趄,从没有护栏的楼梯上摔了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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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票第八十七节 失去所有
我在三十岁的这一年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老家的亲戚在我妈去世后的第三天都赶来了,准备参加我妈的葬礼,我有两个舅舅,他们带着自己的家人,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一大家子,还有一些我根本不认识的远房亲戚,浩浩荡荡的二三十口子人。我妈糊涂了好几年了,原来只是逢年过节走动的亲戚,这几年也省了,因为我妈住在我那里,他们怕不方便,实际上最后的几次见面,我妈已经不认识他们了。
老家来的亲戚一进院门就拉着那种有韵律的腔调开哭了,做为唯一的女儿,我反而哭不出来,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两天没见的妈了,我激动得心神不宁。两个舅舅来了是长辈,他们和卫民哥和建军商量着葬礼的程序,我坐在一帮女眷当中,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包里除了我妈的一些衣物,还有那包沾了我妈血迹的碎粮票,这些东西今天要随着我妈一起上路,这些要了我妈姓命也没交上去的粮票,就让它们跟着我妈吧,或许在我妈即将要去的神秘世界,能寻得到失去的时光,让我妈完成这个心愿。
卫民哥和苏建军提前找了化妆师,我见到我妈的时候,我妈脸上的擦伤都用粉底盖住了,神色安详,仿佛睡着了一样,她静静地躺在殡仪馆的告别大厅里,依次的和每个来行礼的人告别。建军的爸妈也来了,默默地跟在告别的人群后面。
举行完仪式,大舅让我用带来的针线,把包裹我妈脸的布缝起来,这是必须由女儿来干的工作,为的是不让我妈在去另一个世界的路上看到不好的东西害怕。
我举着针线,久久下不去手,这是我和我妈最后的一面,我俯下身去使劲地看着我妈的脸,恨不得把这张脸拓印下来刻在脑子里。
我旁边的舅妈不停地给我擦眼泪,紧张地嘱咐我千万别把眼泪滴到我妈脸上,否则我妈会走得不安心。
我没有孩子,马上又要离婚,假如我妈不痴不傻,她怎么会撇下我一个人,又怎么会走得安心?现在这世界上只有她和我最亲,她走了,我便什么都没了。
大舅催促我快缝,别耽误了时间,我哆哆簌簌地一个针脚一个针脚地缝,最后一针刚刚缝好,往里面输送的轨道就启动了,我妈像传送带上的一个包裹,慢慢地往里移动,里面是焚化车间,我妈就要在那里化作一阵青烟。
我扑上去,要把我妈抓住,身子却被后面一双手紧紧抱住。
我挣脱不开,眼睁睁看着我妈进到一扇门的那面,咔哒一声,门被落下的铁板隔断。
“妈――”我绝望地喊出来,身体瘫软,倒在抱我的人身上。
“好了好了,好了。”耳边传来的是苏建军的声音。
墓地已经选好了,工匠刻的石碑因为活多还要等几天才能做好,卫民哥开着他的出租车拉着我和建军去烈士陵园,把我爸爸存放在那里的骨灰取出来和我妈一起合葬,在把两盒骨灰放在敞开的墓穴里,用石板封严的时候,我紧缩了好几天的心一下子释然了,明白了什么叫入土为安,我爸和我妈做着伴,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亲戚们走了,卫民哥和小崔也走了,建军的爸妈直接回老家了,苏建军和我一起送走了所有的人,天接近傍晚。
“你也回去吧。”我垂着眼皮对他说,“我过几天找工作,钱凑够了还给你。”我只知道买墓地花了一万八,医院里几千块钱,殡仪馆的费用我没问,他也没说。
“还什么,都是咱们俩的钱。”
“。。。。。。”
“那。。。。。。我回去,你一个人行不行?”
“行,没事。”
苏建军犹豫了一下,把摩托车从院子里推出去,返身回来,对我说:“我走了。”
“嗯。”
建军走后,我把院门插好,自己回到我妈的床上,铺床的时候,我在枕头底下发现一匝百元的钱,两三千元的样子,可能是苏建军留下的,我心里暖暖的酸了一下。我把钱放在一边,把枕头摆好,盖上我妈用过的棉被,闭上了眼睛。
忙碌纷乱的葬礼结束了,我终于可以自己细细的想念和悲伤,梦里,我妈如约而至。
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场院,很多三三两两的人排着队,或站或坐,我和我妈也在其中,我妈不太高兴,拉着脸坐在一个包袱上,周围很昏暗,像是冬曰里早来的夜晚。
我妈说我:“你看这么晚了,你也不去问问排到什么时候,再晚都吃不上晚上饭了。”
我离开队伍到前面去,其实我并不知道在排什么,但好像又知道,我往前走,不敢离得我妈太远,怕我妈乱走,就停下来问边上两个凑在一起小声说话的人,问人家几点了?
两个人的脸浸在昏暗里看不清面目,耳朵只听见两个字:“十点。”
我问排到几点,那两个人扭过头继续小声说话,不再理我,那意思好像是谁知道排到几点?
我回身找我妈,我妈还坐在包袱上,抬头看着我:“问了?”
“问了。”
“排到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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