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着大背头的猥琐男跟刚走出来的三个家伙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类,但显然眼前这木讷小子才是江东卫的真正话事人。

    王魁注意到,包括气势最盛的沈大力在内,几个江东卫保安都站在陈默身后一步的地方。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是王魁再熟悉不过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自己手下的保安也往往会以此类方式,在场面上凸显他的主管身份。老兵们身上那股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杀气和死气,却让王魁仿佛在面对一个规模极小的狼群,在偶尔望向年轻头狼时,他们的目光中有着真正的尊重。

    王魁对陈默的第一印象充满了不屑,觉得如今这个行当还真是他妈的什么人都能干了。但现在他越是对着那双黑得看不见底的眼,就越是想掉头离去,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意让他有点发颤。

    拼得过吗?王魁望向手下,将近三十人。

    竟是毫无底气。

    “王哥。”陈默忽然打破了僵局。

    “啊?“王魁本能地后退,意识到失态后又把步子迈了回来,“小兄弟,你们现在这么干,好像有点不太上道吧。如今生意是不好做,可也不能挖人墙角啊……”

    “你挡着我了,我想晒会太阳。”陈默的眼神稍微凝了凝,嘴角也跟着向后扯了扯,露出一口耀眼的白牙。

    沈大力喝完钢化玻璃杯中的最后一点水,把杯子递给于大。于大微微皱眉,手掌收紧,整个杯子无声无息化成碎片,玻璃渣簌簌落了满地。

    王魁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像个初次见到雄姓凶器的少女。

    占山虎大踏步走来时,王魁已带着人马呼啦啦撤回,神情仓惶无比。

    “他妈的不想干了?你们是来做保安的,还是来惹事的?”占山虎冲着沈大力怒吼,凶相毕露。

    “老板,你也不看看我们才几个人,谁惹谁啊?”老沈大笑。

    占山虎一时语塞,看了看旁边的陈默,后者也淡淡笑了笑,“真要是不让我们干了,钱现在就可以退给你,老咋咋呼呼的不累吗?”

    在陈默眼中,占山虎还是跟以前一样粗鲁霸道,但却无法再激得起他半点火气。这是种微妙的感觉,正如他如今走上拳台不会有任何紧张。

    改变的并非对手,而是自己。

    “阿虎,请陈默同学过来一下。”占山虎正要发飙,忽听远远旁观的贾青叫了声。

    陈默怎么也没想到,贾青居然是叫自己陪她去买菜。潘冬冬也同样大为意外,一路挽着母亲的胳膊,偶尔才敢悄悄瞥向陈默。

    昨天晚上她眼中的变态狂口口声声不是存心来偷窥,没说几句话却找个借口溜了,怎么看怎么可疑。潘冬冬向来连正眼都不会去看其他男生,却被这家伙一再挑战底线,当时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想翻脸却又不忍心,只得喝令他转过头去,自己躲进了被子里。

    现在回想起来,潘冬冬仍旧脸颊发热。只不过陈默提到的洛璃,也让她一直不安到了现在,看上去那么内向羞怯的小姑娘,真的是厉害角色吗?

    出了罗湖山庄,再走十多分钟就到了菜场。各种各样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买菜的人很多,拎着篮子提着塑料袋。鱼摊前水花四溅,肉案上斩骨刀跺得山响,堆成小山的蔬菜青绿喜人。

    “我不怎么花钱的,所以存了一点。再加上几个朋友凑了凑,才能开张做事。”陈默恭敬地回答。

    贾青只当是陈青岩伸了手,微笑道:“那也挺不容易了,开个公司,注册资金就得拿出来不少,保安公司就更厉害了。”

    她已经问了一连串问题,别的方面不说,对于陈默的老实表现倒是颇为满意。白手起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很讶异陈默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想到出来做生意,再一看女儿掩饰不住的甜蜜神情,当即醒悟。

    贾青仍觉得这两个小年轻不过是在一厢情愿,但陈默内敛踏实的行事风格,却已令她有着些许改观。当年的潘瑾瑜也是如此,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后才让她知道,跟那些有点成绩就轻了骨头的浪荡子截然不同。

    男人就该这样,贾青觉得在这一点上陈默倒是有几分丈夫的影子。

    “像你们这样的年纪还是得以学业为重,就算将来生意做大了,肚子里没有真材实料也是不行的。”贾青善意地提醒了几句,这才问,“陈青岩陈老爷子这次介绍你们公司来帮忙,是看在你的份上吗?”

    “他是教我画画的师父。”陈默回答。

    贾青见果然如此,暗自感叹这小家伙在遇人方面运气太好――先是卓倚天,再是陈青岩,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却个个都对他另眼相看。再联想起潘瑾瑜在慈善晚宴后也曾不经意间提过陈默几次,又是一怔。

    正要再探探底细,贾青却看到菜场出口处突然大乱,许多买菜的妇女都尖叫起来,喊着:“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要出去就只有这么一条路,贾青拉着女儿等了很长时间,前面的人反而越聚越多,隐约传来的砰砰拳脚声也一直没有停过。陈默犹豫了片刻,走上去看了看,只见一人倒在地上,穿着件土黄色的破棉袄,十多个满脸狞恶的汉子正围着猛跺猛踹。

    “把摊摆在门口照样得交钱!也不打听打听,哪个卖菜的不认识我祝老大?装傻充愣装到老子头上来了,艹!”旁边有个黑脸汉子正在冷笑。

    被打那人蜷在那里不声不响,拼命往身下扒拉被踩烂的葱姜,蒲扇般的大手沾满泥尘。围殴者当中一人瞅得分明,跳起来跺向他的手指,明明是跺中了,不知怎的却是捂着脚痛嚎了一声。

    “爷,别打了,俺走还不行吗。”被打那人终于开口讨饶,硬挨了几下,慢慢站起。

    他这一站,就如同竖起了一座铁塔,黑压压的围观者顿时发出倒抽凉气的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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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影子

    两米多高的身躯,宽厚如城墙的胸膛,花岗岩般粗壮结实的脖子,乱蓬蓬的长发在脑后胡乱打了个结,箕张浓须让整个脑袋看上去简直有笆斗大小。

    ――比起彪形大汉这类形容,蛮荒巨兽无疑才更适合他。

    这样一个活脱脱就是从武侠插画中走出来的猛恶人物,却有双透着傻气的眼睛,目光很温和,也很迟钝。

    “别打了,俺下次不敢来了。”他拉了拉束在腰间的粗绳,破棉袄的扣子早已掉得七七八八,敞开的胸襟里露出大片黝黑皮肉,连件贴身衣物都没有。

    “铁牛,快给人家磕个头,磕个头就走吧!”围观者中有认识他的人在叫,语气战战兢兢。

    “磕头?”祝老大横了那人一眼,接过手下递来的长柄炉钩,“个个都磕头,摊子钱还收不收了?这规矩要是破了,以后谁还拿我当回事?”

    铁牛应该是并不知道大祸临头,拎起麻袋,弯腰去捡踩得不成体统的葱姜,后脑勺对着那柄炉钩。

    祝老大带着一帮地痞专在菜场出没,用他的话来说,这叫行行出状元。菜场管理员知道惹不起,遇上他们只当是没看见,摊主也宁愿花点小钱破财消灾。在门口打游击的小贩往往是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只能老实上供。祝老大很清楚细水长流的道理,对固定摊位每个月只收一回钱,常会皮笑肉不笑地跟人打趣,“不好意思,又来领工资啦!”

    方圆十里地内的菜场都是祝老大在看,他向来过得很滋润,身边带的几个扒手则让曰子更滋润。这会儿其中一个外号“麻雀”的老贼,正向站在不远处的贾青走去。贾青虽然从不会打扮得珠光宝气,戴的腕表却是百达翡丽,老麻雀已经留意这个中年美妇将近半年,今天是第一次见她身边没带保镖。

    这样的主顾,以前老麻雀曾吃过一票,肥到流油。跟着祝老大分得太薄,他早就有心换地上岗,此刻并不在乎会有后遗症留下。

    老麻雀从“飞鹰”用到“吉列”,一手刀片功夫可以说是浸银多年。这次他却没能得手,刚划开贾青的口袋,领口就被人一把封死,跟着双脚就离了地。

    自打陈默走过去看热闹开始,潘冬冬就一直在提心吊胆,这会儿看到他总算是回来了,暗中松了口气。陈默径直走向贾青,在对方不解的注视下,突然出手,揪住了正在她身后猫腰开工的老麻雀。

    老麻雀人矮体轻,被陈默在空中轮了一圈,简直像在表演杂耍。贾青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看到陈默将那人贴地扔出,如同码头工人扔出原木。老麻雀在地上翻翻滚滚高声惨叫,却无论如何也刹不住车,最终一头撞上菜场门口的铁杠,当啷一声顿时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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