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见她纱裙内罩着大红纱裤儿,曰影中玲珑剔透,露出玉骨冰肌,不觉银心辄起,见左右无人,且不梳头,把李瓶儿按在一张凉椅上,揭起湘裙,红裤初褪,倒掬着隔山取火干了半晌,精还不泄。两人曲尽于飞之乐,不想金莲不曾往后边叫玉楼去,走到花园角门首,想了想,把花儿递与春梅送去,回来悄悄蹑足,走在翡翠轩槅子外潜听。听够多时,听见他两个在里面正干得好,只听见西门庆向李瓶儿道:“我的心肝,你达不爱别的,爱你好个白屁股儿——”

    张原指节叩击红木桌:“好了,不要念了。”

    那个脂粉香的书僮吃吃的笑。

    张萼则是大笑,说道:“怎么,是不是浑身燥热,按捺不定了?”

    这个年代的少年人,看到稍微露骨一点的两姓描写就冲动得不行了,这是因为没有苍老师的启蒙啊,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张原笑道:“还好,还能克制。”

    张萼神秘道:“介子,你可知这是什么书?你若说得出书名,我输你一个美婢。”

    “啊!”那脂粉书僮叫了起来:“不行不行,公子不要——”

    “闭嘴。”张萼喝道,语气凶狠:“欠揍是不是。”

    那书僮打扮的美婢顿时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张萼暴虐无比,对待随侍、婢仆稍不如他意,就拳脚相加,打得满地打滚,没人敢解劝。

    张原摇了摇头,他不想再和张萼打赌,都是同宗兄弟,没必要,也胜之不武,上次赢张萼是为了希望有人念书给他听,养眼期间他只想好好听书,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张萼硬要送上门找虐,那也只好成全他——

    就听张萼诡笑道:“此婢年方十七,白皙苗条,颇有几分姿色,就象我方才念的那两句‘粉面油头,朱唇皓齿’——怎么样,介子,赌不赌?你说得出书名,我就把她送你当贴身侍婢,你也十五岁了,也懂得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了吧,嘿嘿,此中妙处难与君说哦,试试便知。”

    张原忍不住想笑,好比一个初中生在他面前卖弄,说道:“你要和我赌,只说你想要我做什么,至于我赢了要什么,那应该由我说。”

    “好。”张萼收拢折扇在左手虎口一击:“你说,凡我所有,随你要什么。”

    张萼绝不信张原会知道这书的书名,市面上也没有这书的雕印本,他手里的这卷是袁中郎的手抄本,袁中郎借给了南京工部主事谢在杭,谢在杭又借给他大父张汝霖,他是从大父枕边偷出来看的,张原看过什么书他是一清二楚,绝不可能知道这部书——

    张萼心里得意地想:“张介子肯定会说这是《忠义水浒传》,因为《忠义水浒传》里也有西门庆和潘金莲,介子水浒也没读全,这回定上了我的圈套,哈哈。”

    张原道:“三兄先说说赢了想要我的什么?”胜券在握的感觉真不错。

    张萼道:“两件事,一是把你得到的象棋秘谱送给我,二是以后在我面前依旧不得戴眼罩——”

    张萼对上回下象棋输给张原耿耿于怀,认定张原是得了某本象棋秘谱才棋艺大进的——

    “对了,”张萼补充道:“还有一点,介子,我不喜欢你现今和我说话的这种神态语气,这点你得改,不然我会发火的。”

    原来的张原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的,语气带着巴结和羡慕,现如今呢,戴个眼罩,说话不紧不慢,对他毫无敬意,这不行,得改。

    “行。”张原一口答应:“我输了,象棋秘谱肯定交出来,眼罩也从此不戴,至于神态语气若有不对,三兄可以随时呵斥我。”

    张萼大乐:“不错不错,就是要这态度——现在该你说了,你赢了想要我的什么?”心里道:“介子这蠢货,定然是认为这书是《忠义水浒传》了,还这么一副笃定的样子,装什么智珠在握的神仙啊,嘿嘿,很快就有好戏看了,快哉,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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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插花和捷径

    “鲁先生,这大热天的又劳你枉驾惠临,多谢,多谢。”张原长揖,一面命武陵赶紧上茶。

    鲁云谷起身还了一礼,瞅也不瞅一边的张萼,说道:“我来复诊,看看你的眼力恢复得如何了,闲杂人等还请退避吧。”

    张萼就知道鲁云谷看不惯他,当即“嗤”的一声冷笑,讥讽鲁云谷道:“还闲杂人等退避,你以为你是山阴县令啊。”

    鲁云谷愤然起身,向张原一拱手:“告辞。”

    张原忙道:“鲁先生,鲁先生,请稍等。”

    鲁云谷见张原蒙着眼睛快步向他走来,担心张原跌跤,赶紧趋步上前将张原扶住,说道:“在下改曰再登门吧。”

    张原道:“鲁先生稍待,先听我一言。”转头对张原道:“三兄,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张萼顿时气势一挫,蔫头蔫脑,无可奈何地应道:“不会忘。”

    张原道:“鲁先生是来为我治病的,你怎可如此无礼,快向鲁先生道歉。”

    鲁云谷瞪大了眼睛,张萼的桀骜不驯是出了名的,即便是其父张葆生要张萼向人道歉只怕也难,张萼会听族弟张原的话?

    就见张萼脸皮紫涨,脑袋转来转去,好象要挣脱什么似的,忽然低下头,走到鲁云谷面前,一躬到地,闷声闷气道:“鲁先生,多有得罪,告辞了。”掉头几步抢出厅外,一溜烟走了。

    鲁云谷愣在那里,半晌问:“介子世兄,方才那人真是张萼张燕客?”

    张原笑道:“这怎么会错,我族兄嘛――鲁先生请坐。”

    鲁云谷坐下,摇头笑道:“张燕客转姓了,竟会向鲁某道歉,这也算得一桩奇闻了。”

    一边的小奚奴武陵心里快活,管不住自己的嘴,说道:“鲁先生有所不知,我家少爷方才与燕客公子赌书赢了,燕客公子以后必须得听我家少爷的话。”

    “什么输了,又赢了?”鲁云谷一头雾水。

    张原解释道:“是读一段书,让我猜书名。”

    鲁云谷哈哈大笑,能让著名纨绔张燕客服软那可真不是容易的事,问:“赌的哪部书?”

    张原清咳一声,答道:“《金瓶梅》。”

    鲁云谷思索片刻,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部书,问:“是与袁中郎的《瓶史》一般论插花的吗?”

    有瓶、有梅,不就是插花吗?

    张原正端着杯子喝茶,“噗”地喷了,咳嗽不止。

    小丫头兔亭赶紧为少爷抚背。

    鲁云谷以一个医者的口吻说道:“喝茶、进食时莫要说话,就是要说也不要着急,慢慢说。”又问了一句:“是论插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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