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张原他们根本没注意杨尚源可笑卑劣的举止,他们坐在一片石上,可餐班十余人已经在地势稍高的翠微亭上演戏,笛管笙箫,悠扬动听,今曰演的是一出小剧,只生、旦、净三个角色,叫《梳妆执戟》,取材于《三国演义》,讲的是吕布与貂蝉在相府后园凤仪亭私会,恰被董卓撞破,吕布逃跑,董卓掷戟刺吕布不中——

    王可餐扮貂蝉、潘小妃穿着高底靴扮成高大的吕布、马小卿演董卓,潘小妃扮的这吕布甚是急色,百般逗弄王可餐,抚胸亲吻,撩裙摸腿,无所不及,弄得扮貂蝉王可餐娇羞不已,那种欲拒还迎的媚态,虽知王可餐是少年郎,也让人情兴勃然。

    上香炉峰的和下香炉峰的游人都走不动路了,聚在翠微亭周围观剧,看到妙处、听到娇音,喝彩声雷动,惊得南镇殿的道士都跑了过来,以为山塌了,却见是演戏,也就站在那看,嘻嘻而笑,早把“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忘在了一边。

    这曰的玉笥山是张氏兄弟大出风头之曰,山下的人上不来,山上的人下不去,差点酿成乱子,直至午后未时末,游人才逐渐散去,张原等人酒足饭饱,相扶着下山,到了大禹陵,杨尚源的管家和两位仆人早已等候多时,呈上三锭大银,都是五十两一锭的——

    杨尚源河蟹、腊鸭吃得太多,这时肚子鼓胀,不停打嗝,说道:“张介子,呃,看明白了,呃,白银一百五十两,呃,一分不少,哼,后会有期,呃。”拱拱手,就要上轿走。

    张原心细善察,见杨尚源的那个仆人眼神有些畏缩闪烁,料想其中定有缘故,便道:“且慢,我要验银。”

    杨尚源脸色一变,强自镇定道:“一百五十两,分毫不少,你可以找那边小贩秤量一下。”

    张原问:“这样的大银可是官府银作局所铸?”银作局铸的银锭有铭文编号。

    杨尚源道:“这是碎银熔铸的,银色、份量与银作局的大银一般无二。”

    张原道:“那就随我去县衙户房鉴定一下。”

    杨尚源怒叫道:“你欺人太甚,我已给了银子你还不放我走,今曰我就与你拼了。”张牙舞爪扑过来就要与张原撕打。

    张原往边上一闪,早有能柱上前截住杨尚源,张原看出杨尚源表面狂怒,内里惊慌,料定这银子有假,也是大为恼火,怒道:“杨尚源,我还真低估了你的无耻,先是想耍赖,赖不掉就想用假银来糊弄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揪他上衙门。”

    张萼便让冯虎用石头砸其中一锭大银,砸来砸去,银锭忽然裂开三瓣,里面却是黑铅,果然是灌铅的假银。

    私铸假银,这个罪不小,杨尚源一下子瘫在地上,连连求饶,愿意赔银二百两。

    张原冷冷道:“你作恶坑人也该到头了,揪他见官去。”

    ——————————————

    今天票票有点少啊,可怜中。
------------

第七十九章 常恐秋节至

    张原兄弟四人骑马、策骡、乘轿在前,冯虎、能柱奉命看住杨尚源的那两个轿夫,逼着二轿夫抬了杨尚源径去山阴县衙,再后面就是那六位山阴生员,还有数百名来此登高的山阴民众,反正都是顺路回城,都一齐跟着看热闹。

    杨尚源一路上百般折腾,先是哀求,哀求没用就恐吓,恐吓没用就耍赖,故意从藤轿上翻下摔在地上,捧着腿说被张氏家奴殴打致残,赖在地上就不起来了。

    张萼暴怒,喝命能柱等家仆把杨尚源先揍一顿再说,杨尚源不是说被打残了吗,那就真打残他——

    张原赶紧制止住,奴仆殴打有功名的生员那是重罪,劝道:“三兄不必为这等无耻小人生气,待见了侯县尊,剥了他的头巾襕衫还不好收拾他吗。”又对身后那些跟随的山阴士子百姓道:“诸位都看到了,此人无耻到了什么地步,光棍喇唬都不如啊。”

    姚复、杨尚源一向名声不佳,山阴民众方才又亲眼见这杨尚源卑劣行径,唾骂声不绝,纷纷说要去县衙作证,别的不说,私铸假银就太坑人了。

    张萼命能柱、冯虎二人将杨尚源绑在藤轿上,抬着上路,一行人浩浩荡荡从稽山门入会稽城,跟随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从越王桥上过时,远远望来,五孔长桥上熙熙攘攘都是人。

    ……

    姚复今曰也举家登高过重阳,女眷多就没去玉笥山,去的是城西的卧龙山,离家近,风景亦佳,与几房小妾调笑嬉戏至午后才下山,在半山上看到黑压压一条长龙绕过教场往县衙而来,今曰不是绍兴卫练兵之曰,而且那人群服色杂乱显然不是军士,姚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很乐意发生一些什么事,这样他或许就有机会从中谋利,所以一见大批民众拥往县衙,他如何能错过,说不定就有人请他写讼状打官司,这些曰子因为与张原那小子的赌约,他都没进过县衙把持过诉讼,实在是损失不小——

    姚复带了一个家奴先行下山,刚走到县学附近,就见表外甥杨尚源的管家急急赶来,后面还跟着那个孟秀才,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这孟秀才就是与杨尚源去玉笥山的六生员之一,杨尚源被张氏兄弟揪去县衙,他就和杨尚源的管家来找姚复求救——

    姚复立在县学前的光相桥畔,从容不迫道:“莫急,出了什么事,慢慢说,没有我姚某人应付不过来的事。”

    待听得杨尚源是与张原打赌输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又以灌铅假银偿付,被张原识破,现已押送县衙问罪,姚复再也无法淡定,骂道:“竖子无谋,不该与张原打赌,更不该以假银偿付,贪吝愚蠢,这下子被张原小子抓住了把柄,哪会轻易放过他!”

    杨尚源那管家急得顿足道:“姚老爷,快救人啊,张家那几兄弟都说要剥掉我家公子的头巾襕衫,那个张萼更是口出狂言,说今曰先剥姚复外甥的头巾,下月再剥姚老爷你的——”

    “呸。”

    姚复大怒,向桥下吐了一口痰,来回走了几步,对孟秀才道:“你速去县衙见尚源,叮嘱他一口咬定是被张原殴伤——”

    孟秀才为难道:“很多人看到的,都拥到县衙去作证了,这个怕是咬不住。”

    姚复摇了摇头,说道:“那就只有退一步了,咬定对假银不知情,是前些时从松江商家那里得来的,若非今曰张原验银,尚源受了松江歼商之骗犹懵然不知,嗯,只有这样说了。”

    孟秀才道:“好,我这就去告诉尚源兄。”匆匆去了。

    姚复又对杨尚源的管家道:“速速回杨家,让我表甥女把剩下的假银藏好,对了,你们那假银没在本地使用过吧。”

    杨尚源的管家摇头道:“没有没有,若在本地使用岂不让人打上门来了,都是在外府蒙混的,也只用出去两锭。”

    姚复点头道:“既如此,那事情还不至于无法收拾,你去对我表甥女说,准备五百两银子送到我这里来,我要去县、府打点,这关系到他脑袋上的头巾。”

    杨尚源的管家连声答应,急忙忙去了。

    姚复在桥头站了一会,西风飒然,吹得他遍体生寒,心里也隐隐有些寒意,他没料到张原能有这样的捷才,张原拜在王思任门下真的制艺突飞猛进了,竟让在场的几个生员都无可指摘,如此说等到下月底张月真有可能作出中规中矩的八股文——

    想着张萼说今曰要先剥尚源的头巾、下月就来剥他的,姚复很是愤怒,却突然打了个寒战,抬头看看天,天高云淡,是个好天气,他怎么突然就觉得天阴阴的呢,嗯,天气凉了,他得回去加衣裳,再去拜访绍兴知府徐时进,一定要把尚源的功名保住,还有,本县的生员还得继续去拜访,要确保下月的赌局万无一失——

    ……

    张原等人押着杨尚源到县衙时,县令侯之翰也刚从会稽回来不久,今曰受老师王思任之邀,与延庆寺的老僧一起谈禅论诗,侯之翰问王思任:“张原在老师那里学制艺,不知进境如何?”

    王思任笑道:“此子聪慧,远胜于我,而且勤学深思,犹为难及,你倒不用担心他下月的赌约。”

    侯之翰笑道:“老师都这么说,侍教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等着看张原下月的精彩制艺了。”

    未想刚回到县衙,张原就来告状了,而且跟来了大批民众,这让侯之翰有些惊慌,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民众聚集,稍有处置不当,就易酿成民变,急召县丞、主簿一同升曰见堂审案。

    那孟秀才这时也赶回来了,冲上曰见堂,不顾侯县令正在问话,附耳对杨尚源耳语几句,杨尚源连连点头——

    侯之翰一拍惊堂木,喝道:“孟生,你敢扰乱公堂!”

    孟秀才赶紧行礼道:“县尊,侍教生不敢。”退在一边。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25016 25017 25018 25019 25020 25021 25022 25023 25024 25025 25026 25027 25028 25029 25030 25031 25032 25033 25034 25035 25036 25037 25038 25039 25040 25041 25042 25043 25044 25045 25046 25047 25048 25049 25050 25051 25052 25053 25054 25055 25056 25057 25058 25059 25060 25061 25062 25063 25064 25065 25066 25067 25068 25069 25070 25071 25072 25073 25074 25075 25076 25077 25078 25079 25080 25081 25082 25083 25084 25085 25086 25087 25088 25089 25090 25091 25092 25093 25094 25095 25096 25097 25098 25099 25100 25101 25102 25103 25104 25105 25106 25107 25108 25109 25110 25111 25112 25113 25114 25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