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钱原来与国家无关,因为免役法破坏,差役们又要付薪水,也成了治平财政亏空的罪盔祸首之一。但长远来看,免役法恢复过来,与国家财政还没有多大关系,然而各地征收免役钱压力却轻了下来。

    查出来的隐田数量更是惊人,虽八十个州,还没有碰那些个权贵很多的大州大府,但这八十州却算得上宋朝隐田最凶的地区。前后查出来六十多万顷隐田,逼迫各大主户自动交动的隐田数量达到八十多万顷。但自己交待的有许多乃是八十州之外主户,有的害怕了,有的想贪图那个善户之名谋得作监的股契,有的乃是八十州之内,被迫自己交待的。

    朝廷户册上耕地面积第一次恢复到四百七十万顷。比宋真宗时五百二十万顷还差了很多,莫要忘记了,两广与荆湖南路、江东圩以及农田水利法等带来的新耕地面积最少八十多万顷,若加上百姓自发的垦荒,能接近一百万顷。也就是说,不要核实实际耕地面积,仅与宋真宗时相比,查出那么多隐田,国家耕地面积还无形中减了一百五十万顷。

    一面松,按照规订,一旦将隐田查出来,全部交给举报人或者五等以下户分配,除非自己主动交待,现在查出来的有六十多万顷,郑朗又重新勘酌,将其中近三十万顷隐田陆续交回给各个主户。至于剩下来的,皆是顽固不化的,分了也就分了。以此换取反对声音小下去。

    一面紧,根据史上熙丰改革启发,下达诏书,自此以后,不得对任何四等以下户进行和买,也不得买卖四等户以下耕地。凡是和买与耕地交易只能在三等户以上执行。

    和买本是好意,包括宫廷或者其他用场,特别是军用丝麻,后者最重,庆历时和买丝绢达到三百万匹。本来朝廷用意也是好的,出的价比较公道。但上面给了一匹绢一贯钱,经过官吏层层克扣,到老百姓手中还能剩下多少?因此和买成了贫困百姓沉重负担之一。蔡京时直接将和买变成定额税向百姓苛剥。

    想不和买那是不可能的,但三等以上户皆有了自保本钱,官吏不敢苛剥得太重。改革的最终目标不仅是为了国家富,还是为了百姓。这是郑朗与王安石变法的区别关健所在。

    并且做了严厉的措施,凡向四等以下户实行和买的官员一律罢职,凡是向四等以下户的贫困百姓购买土地者,将所购土地无偿退还给其户,所购买款项不会退还。

    这是法令。

    能实施多少,很让人怀疑。不过有比没有强,能有效地给最贫困百姓更多的生机。

    另外利用朝廷耕地面积进行对比,查隐田并没有结束,与真宗时相比,整少了一百五十万顷,实际隐田最少在三百万顷以上。还得要查,望各位好自为之,主动交出。

    还有各监惩罚的股契,郑朗退还得更多,几乎退还了近九成,当然也做了戒告,下不为例,若再有下次,就休想退还了。其余一成多契股皆是顽固不化,而且极其恶劣的主户,无法再做任何妥让,于是全部交给钞行一一处理,仅此一项就得款项八百多万缗。

    实际朝廷也未得多少,两千多名京官下去后,出差费用,以及其他用度,就用掉了近七百万贯。其实若有可能,郑朗准备全部退还的,但那样做必失去警戒作用。

    总之,最后郑朗做了大幅度的妥协。

    仍然有很大的反对声音,不过比原先小了很多。

    并且将以前实施的种种变革,例如免役法、仓法与保甲法一一恢复过来。

    郑朗累得要死,第一步改制已经比较完美的达到心中目标,就是以后不再发起改革,只要将裁兵进行,宋朝已经从死亡的边缘线上拉了上来。

    五月到来,郑朗合上最后一本奏折,对曾公亮说道:“明仲,暂时能喘一口气了。”

    改制的事中书这边结束了,三院哪里还没有结束,许多官员的重新任命,工作量庞大,仍与郑朗无关。

    曾公亮道:“息一息吧。”

    这个息一息不是让郑朗休息,而是让郑朗缓一缓,不能再玩了,再玩马上一些权贵能请刺客刺杀你。

    郑朗额首,种种他早就预料到了,因此将裁兵与改军制放在第二位,有争议声,但不会象这次那样搔动天下。第三步改革那要放在明年。并且今年下面会发生一件事,京师多次地震,也不能进行第三步改革,必然会被人用来做借口对自己发起攻击。

    改革有没有成效?

    几乎所有京官都感到这个变化。

    政令。

    以前颁发政令时,总感到壅滞,但经过改制后,政令畅通无阻,有一些老京官,曾在赵祯朝就担任过相关的官员,随着各个官员到阙后,政令越来越通畅,比赵祯朝政治最清明的时刻,还要通畅。

    一些聪明的人就想到另一个词眼,郑朗反复说的冗政所带来的浪费浮费。

    郑朗与曾公亮圆满完成任务,带着几位宰相向赵顼汇报。

    赵顼也在抚胸。

    不容易啊。

    有多少成果,三司报表也能看到许多,他让几个宰执坐下,看着郑朗与曾公亮,又看着文彦博问:“丁谓、王钦若与陈彭年何如人?”

    文彦博茫然,不知道赵顼问这句话的意思何在,难道是说我是丁谓王钦若之流?未想明白,道:“当时修建宫殿,皆谓等开之,耗祖宗积储过半(指内藏库的积蓄),至今府库不复充实。”

    答非所问,况且丁谓造的孽,与现在府库有何关系?五十多年过去,朝廷所出不知道是六十亿还是七十亿,就算丁谓蛊惑宋真宗修了一些宫殿,在这个庞大的支出面前又能算什么?

    赵顼忽然说道:“王旦为宰相,不得无过?”

    韩绛在边上道:“旦尝谏,真宗不从,求去位,又不许。”

    “事情不对,当极论列,岂可以求去塞责?”

    宋真宗与丁谓做得不好,当劝,能避让不作声吗?至此,大家才明白赵顼为什么问文彦博,你是三朝老臣,除了反对郑朗的新商税与进谏向传范为两京安抚使外,还做了什么?这是赵顼对文彦博不作为表示不满意。

    文彦博嘴张了张,最终没有说出来。

    不过郑朗隐隐感到一份不安。

    不行,这小子还得教育,有些急于求成与毛躁。改制全部结束,下面必须要安静一段时间,将大好局面给稳住。一旦今天赵顼的问话传出去,下面官员为了投其所好,还会继续兴师动众。那样,反而不美。这个节奏感必须把握好,只有稳定住,让它结出胜利果实,才有理由进行下一步改革。

    这么多人面,郑朗不会说的,但有机会,可以在侍讲时慢慢讲其中的利害关系。

    赵顼又看着唐介,问:“唐卿,朕想让王安石为翰林学士知制诰,意下如何?”

    此时王安石已为三司使,转成知制诰并未升迁。但这有一个很重要的动向,郑朗、韩琦等人皆是西北成名的,于是一跃而成宰相。或者少数地方大吏,政声赫然,提拨为副相勘磨。正常宰相任命前必须经过一道最重要的程序,经两制勘磨。一是两制官经常与皇上见面,皇上能彻底的对其人了解。二是两制官虽不决事,但审事,也就是审敕书诏书,有了这段经历,以后进入两府决事时就有一个很好的底子。

    以前赵祯一度想用张方平,调到两制里,因四川动荡,下去救急,再度调回来,想重用,让欧阳修弄下去了。

    王安石在此次改制中表现出色,有大功,无缘无故地调到两制里,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唐介答道:“安石难当大任。”

    “难道其不足吗?吏治不足吗?经术不足吗?”赵顼一连串地反问。

    “陛下,臣到中书后,因政事与安石常有交流,其人虽有学问但泥古不化,言不切实际,若是进入两制勉强为之,若陛下还有其他的意思,必使国家带来许多变更。”这就是唐介到了中书后,对王安石的应象。

    当然,他知道王安石是郑朗学生,如今重要的膀臂。不过不可能指望唐介向郑朗低什么头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文彦博茫然地看着唐介,他没有幸灾乐祸,而是想到另一个问题,今天皇上对自己有所不满,难道是这个小子进的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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