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使士大夫议论声平息下去。

    然没有用。

    因此为一件事,地震!

    七月,京师地震。几天后再震,不但再震,这天天气很古怪,房子在摇晃,老百姓一起跑到街上,但外面一把狂风暴雨,站都没有地方站,只好提心吊胆地再次躲回房屋。傍晚,暴雨停了,月亮出来,百姓们才松了一口气。至少能在大街上站一站,此时呆在房屋里十分地不安全。天气正热,于是百姓一个个将竹床抬出来,就在外面睡觉。包括御街,人命关天,不顾什么规矩了,御街的中间也睡满出来避灾的百姓。

    雨过天晴,月亮喜人,不过大家皆没有心思,一起看着地面,轻微的地震还好一点儿,若再大一点,有可能将房屋就震倒了。有的百姓勤快又胆小,将家中的财物又一起搬到街上。京城乱成一团。忽然间,天色暗了下去。月亮被天狗吞了,月食!

    复震、苦风凄雨、月食,三件事拧在一起。

    第二天不地震了,百姓一起回家,只是在街上丢下一堆又一堆的拉圾。

    天文官进奏,说宋朝原来的《明天历》有错误,必须重新造历。古代人智慧不可小视,什么时候刮风下雨,没有办法预料,但是在某些天上造诣惊人。后世之人全盘欧化,连历法也是西方的历法,实际沈括早在一千年前就创造了《十二气历》,以立春为一年之始,大气三十一天,小气三十天,标准不亚于西历,可在季节上却更科学。

    包括许多次月食曰食,天文官们往往也能预料出十之**。

    此次没有提前算出来,就是历法错误,需要重新修正。

    赵顼立即准旨。

    与历法无关,与地震都无关,而是地震所带来的影响。

    知开封府吕公著不咸不淡地上了一奏:自昔人君遇灾者,或恐惧以致福,或简诬以致祸。上以至诚待下,则下思尽诚以应之,上下尽诚而变异不消者,未之有也。唯君人者去偏听独任之弊,而不主先入之语,则不为邪说所乱。颜渊问为邦,孔子以远佞人为戒。盖佞人唯恐不合于君,则其势易亲;正人唯恐不合其义,则其势易疏。惟先格王正厥事,未有事正而世不治者也。

    月食地震,得上书的,不管什么话,皇上你自己儿要稳住。

    马上各种奏章就来了。

    郑朗改革最后收官阶段,做了大量的退让谦让让步,然而不可能全部让的,那样必然会失去震慑力。一部分契股送到钞行拍卖,再闹也闹不回来了。一部分罚款送入国库,一进入国库这个无底洞,迅速花掉,也收不回来。

    绝对不是敛财,若是敛财,若将所有契股便卖,罚款扣留,朝廷最少能得五千多万缗收入。但郑朗果断地将大多数款项与股契一一退回。然而反过来说,若不这样做,郑朗马上会与王安石一样,天下人反对之。

    朝廷困难如此,依然没有动心。大多数豪强折服。这是退回来的豪强,以及没有碰到的豪强。可极少数豪强股契没了,耕地被四等以下户瓜分,罚款也罚了,人也关进牢城。

    这些人会不会痛恨?还有一些士大夫在此次折腾下,或罢官或贬职。就是保住官职的,也有一些士大夫痛恨。

    还是改革,不是革命。

    革命乃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

    包括武则天那次所谓的革命,都不能叫革命。真正在建设当中,只有一次革命才算是真正的革命。未成功,因为建国产生的权贵,革命平息下去后依然还是他们。

    就是武则天那次伪革命,从官员到权贵到百姓到将领,杀死了多少人?

    此次改革仅能说是一次凶悍的改革。郑朗动作大,收得也及时。但让郑朗一个人做是不行的,故明确划定各州县与作监官职名额,为保住官职,知州找下级官员的错,京官找地方官员的错,下级官员举报知州的错。八个月时间内,几乎每一个官员的老底子都纷纷揭开。有好事,因为此次折腾,许多官员生起仇恨之心,这个不怕,本来官场就是最黑暗的地方,怕的就是他们抱成团。然经此次大伤后,估计二十年时间内,大家是无法抱成两派了。

    有的官员虽保住官职,可老底子却存了档。若没有这次改制,老底子怎么会被翻开?

    无论郑朗最后怎么让,恨的人同样大有人在。

    地震来了,月食也来了,机会也来了。

    赵顼借侍讲的名义将郑朗召入内宫,踱来踱去,道:“庆幸庆幸。”

    “运气运气。”郑朗也抚胸。

    赵顼庆幸的是改制结束得及时,下面一些官员豪强如何拿这件事做文章,终是过了两个多月。改制进行了八个月时间,为什么没有天兆发生,反而在两个月后才有天兆?

    难道老天在那八个多月内在打盹?

    无论怎么做文章,也做得十分勉强。并且郑朗明智地说了一句,停一停,消化消化。因为改制已经带来搔动,先将它稳住,才能着手第二步改革。不然此时在发动第二步改革,会更乱。

    郑朗也感到侥幸。

    还好还好,史书关于赵顼这一段历史多是胡说八道的,什么样的妖蛾子,不可思议的传闻都敢往史料里塞。但没有在天气上做文章,此次地震记载得准确。若再早或再晚,后果不堪设想。

    一君一臣,一小一老,后怕之下,差一点拍手相庆。

    高滔滔在帘后捂嘴偷乐。

    郑朗在教,她在旁听,赵顼才二十岁,毕竟受年龄的约束,听起来还十分吃力,高滔滔则不然,她能吸收大半进去。郑朗进宫侍讲,从不讲经义,那玩意儿讲的人太多,无论富弼与曾公亮,或者现在郑朗进谏下,文彦博也有了侍讲的资格。还有低一层的,如司马光、吕公著、范纯仁他们,多是讲经义。

    真的很有好处的,讲经义是借口,讲的还是治国道理。多人侍讲,赵顼未能全部吸收,也不可能全部吸收,姓子仍然毛躁,但却在不知不觉地缓慢成长着。

    高滔滔对经义不感兴趣,感兴趣的乃是郑朗侍讲,讲的就是如何治国用人处事修身。若赵顼继续成长下去,郑朗在中间最少占一半功劳。

    至少高滔滔在显著成长。

    依然不如赵祯与刘娥,不是智慧的问题,乃是经历。刘娥随刘美自四川来京打工,没有想到京城难混,不得不抛头露面卖艺谋生,东京城鱼龙混杂,想立足何其不易。这是初次养成。卖给宋真宗,若没有后来种种,顶多只能算做一个机智版的张贵妃。又让宋太宗赶出王府,呆在张耆家中一呆就是十几年,难得的她没有放弃,而是利用这十几年刻苦学习,使得自己变得不但具有智慧,并且多才多艺。这份艰辛与坚忍的生活,高滔滔是没有过的。

    赵祯同样如此,少年时让寇准抛了出来,差一点命在旦夕,后来又让刘娥生生打压了十几年,赵顼身上也没有这份难熬的时光打磨。两人上位几乎就象水到渠成一样。

    郑朗也未指望他们能达到刘娥与赵祯高度,通达一大半,母子合力,国家就幸矣。

    高滔滔在成长,又经常过来侍讲,对郑朗更了解。了解了也觉得后怕。

    这些人乃是极品,很少见很少见的那种极品,功名利禄对其诱惑力很小很小。

    未必所有人主都能用得起这种人,就象桓温见王猛一样,一边捉着虱子一边与桓温说话,桓温开始不在意,结果越听越惊奇,说跟我走吧,保证重用你。王猛见桓温没有经营关洛雄心,一扬手走了,荣华富贵算什么,江南望姓王谢桓顾算什么。想要用好这些人,不但要付出诚意,也要人主自己有吸引他的地方。

    就象自己丈夫,想用此臣,多半不容易。

    算是猜对了,若是生活在赵佶赵构年代,有两种选择,一是立即去江南,二是造反,想郑朗象现在这样拼命,那是万万不能的。

    至少如今此臣对儿子不亚于对姑父。

    她在帘后问了一句:“郑公,人道与天道是否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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