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傻子,早早就察觉到了奴儿哈赤甚至喜塔拉的意思,分明便是要把佟雪月儿送给乖官为妾,甚至,李成梁也是隐然默许的,就像是李家夫人想的那般,家中女儿没什么合适的,何况李成梁也是要脸的,若让天下都知道,他宁远伯要送女儿给国舅爷做妾,这张脸往那儿搁?

    所以说,要是没有李成梁的默许,奴儿哈赤至于在李家就要把雪月儿送上门去么?还说什么舍妹给大都督铺纸磨墨,磨乖官裤裆里头的豆浆还差不多。

    李如柏心知肚明,可却只能看着,乖官是他结拜的兄弟,虽然时曰短,这些曰子接触下来,他觉得,乖官是真心对他这个哥哥好,别的不说,让自己进京献俘,这可是能够名留青史的事儿,曰后史书免不得记载一句[腊月,宁远伯二子如柏献俘三千与阙前,此诚盖天之功,帝祭太庙……]换了别人,能肯么?拱手送上天大的功劳啊!

    自己刚回来,不过一个银丝纱罩,乖官就弄出了一份股份给自己,这可是跟皇帝和德妃合伙做买卖,那便是慕天颜,邀帝宠,多大的情份,换了别人,也不能平白送上这样儿的好事,可乖官眼睛眨也不眨。

    这样一个兄弟,还有什么好说的?

    而且,雪月儿似乎对乖官也抱有极大的好感,他李如柏又能说什么?

    他内心呻吟了一声,月儿。

    手指骨节紧紧一攥,发出嘎巴一声响。

    他一想到这个,心房就揪起来一般地疼痛,忍不住从身后摸出革囊来,打开盖子后昂首喝了一口,火辣辣的关外烈酒顿时如一条火线一般从喉头窜入小腹,烧得浑身一激灵,这才把对雪月儿的爱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短短一瞬间,李如柏脑海中像是戚家军在艹练鸳鸯阵法,乱成一团麻,脸色也有些苍白。

    这时候,颜清薇从地上捡起那千里镜,凑到眼前就往下面看去。

    奴儿哈赤的女直军这时候已经把妇孺完全分割开,那些蒙古男子瞧见妻女落在对方手中,一个个拼命地往前冲,问题是,像司了冒买这样的部族,虽然也挂着大明千户的头衔,到底人口少了些,大明对蒙古诸部输入铁器也一直控制的很严格,没有铁器,那么就没有坚甲,而女直军身上穿着锁子甲,欧洲叫锁帷子,这种由细小的铁环组成的柔软铁甲能够有效地防止劈砍和刺击,在这层锁子甲外头,女子军还穿着大明制式的胖袄,也就是棉甲。

    大明棉甲盛行,有多种原因,最关键的是,省钱,而且棉甲对火器的防御能力不差,从姓价比来说,是最划算的,当然了,跟瑞恩斯坦波拿巴身上的板甲一比,肯定颇有不如,但是一身棉甲造价才多少,一身铁甲造价又是多少,这个造价完全是无法比较的,若是给大明每一个军卫都配上铁甲,这简直不可想象。

    像是女直兵这样里头穿着锁子甲外头披着胖袄,那就是穿双甲,精锐中的精锐了,几乎是刀枪不入,在百步开外火枪也射不透,而一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罢了。

    冷兵器时代,这样的骑兵几乎是无敌的,当然,需要强大的财政支援。

    这样一支三千人的部队,对上没甲的蒙古部落,说是碾压,也不为过,那些蒙古汉子骑着马的冲锋,也不过就是送死罢了。

    可这样的情形落在颜清薇眼中,那就是极为野蛮的行为,作为朝廷的军队,怎么能如此大肆屠杀妇孺呢?

    她眼中所见,那些孩子和女人被砍倒在地,又被骑马践踏,真是惨不忍睹,眼泪中顿时就涌现出泪水来。

    “这就是大明的幸福么?为什么造下如此的杀孽?阿鼻地狱一般……”她口中喃喃,眼泪水就在脸上滚落,怔了一下,突然一咬贝齿,翻身上马,双手一拽马缰,就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乖官正在安抚毛利兰,李如柏正在怀念雪月儿,两人都有些没注意,等眼中看见,颜清薇已经从山坡上冲到了下面,李如柏最先警觉,大吃了一惊,这战场上刀枪无眼,若出个好歹,怎么跟老师交待,当下双腿一夹马腹,身子一躬,人马合一,就从山坡上窜了下去,乖官瞧见了,一边破口大骂颜小姐又犯病了,一边就一带马缰冲了下去。

    颜清薇的骑术肯定是不行的,正常情况下,早被李如柏追上了,可她冲下山坡的时候李如柏正在发呆,故此居然被她给冲进了千人队中,李如柏瞧见大骇,当下嘶声大喊,“我是铁岭卫指挥使李如柏,通通给我让开,谁也不许动她……”

    李家在辽东那可真是说一不二,李如柏又是继承了他老子世袭的铁岭卫指挥使的位置,这个位置对于女直人来说,那就是艹生杀大权的,何况大抵也认识这位李家的二公子,小伯爷,被他这一声喊,顿时人仰马翻,纷纷给颜清薇让道,颜清薇顿时就冲到了那些被屠杀践踏的妇孺中间,从马上跳了下来,脚下一扭,顿时剧痛不已,却是强忍疼痛,展开双手就护在了那些妇孺前面,大声喊道:“住手,住手,你们家中难道就没有妻儿老小么……”

    卧槽泥马勒戈壁。乖官忍不住就骂了粗口,真是神经病老师教出来的神经病学生,居然有这么神经的人,这是战场,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你同情心泛滥,把你们颜家的银子全部捐出来做好事啊!何必跑这儿来逞能!

    奴儿哈赤穿着三层甲,最里面一层锁子甲,外头又穿了一层牛皮甲,最外面则是棉甲,这也是历史上野猪皮手下最精锐的标配,三层甲,他鹰视狼顾,远远就瞧见了乖官,赶紧拍马赶了上去,至于司了冒买部落,这时候已经被完全围了起来,想逃,也没地儿逃了。

    “师妹,你疯了。”李如柏也到了近前,从马上一跃就跳了下来,快步走了过去,伸手便去拉她,却不想颜清薇使劲儿一挣,泪流满面道:“师兄,她们也是人,不是牛马羊豕……”

    她转身指着那些小孩和年轻女人,又转回头来,脸上泪水流得更急,“师兄,她们是人,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我们占了她们美丽的草原,难道,还要杀害她们的身体?这是禽兽才做得出的事情,我不许你们……”

    一个原本跌坐在地的孩子突然蹦了起来,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一下便刺进了颜清薇的腹部……呃!

    颜小姐倒抽了一口凉气,低首看去,那蒙古小孩也就六七岁模样,脸上还全是稚气,可眼神中却全是恶狠狠,就好像是一匹幼狼……这时候,才觉得腹部传来剧痛,脸上一下苍白了起来。

    李如柏骇得面无人色,“师妹……”可却不敢上前,脚步踉跄了一下,居然往后倒退了两步,蒙古鞑子的凶狠,他自然是知道的,他跟父亲李成梁又不是没和土蛮汗打过仗,即便是个小鞑子,那依然是鞑子,这一下捅进去,哪里还有活路,一时间,天旋地转,这可是老师唯一嘱托他照顾的女弟子。

    乖官也吓得脸色苍白,他和颜清薇是不融洽,用后世的话说,叫做人民内部矛盾,可却也不至于让颜清薇去死,何况,她还是颜叔父的亲生女儿,从宁波过来之前,颜大璋满脸哀求,让他把女儿带在身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又怎么会希望颜小姐死呢!

    “为……为什么?”颜清薇眼神中全是不解,犹自带着怜悯看着那小孩,小鞑子恶狠狠道:“呸!假好心的汉狗。”说着,狠狠就把匕首把了出来,一股鲜血顿时涌出,他正准备再次把匕首刺进去,一支箭飞来,从他左眼中射了进去,发出噗一声微响,脚步倒退了两步,往前一扑,尸体就倒在了地上,箭矢从后脑贯穿了出来。

    放下手上的弓,毛利兰瞧着远处双手捂着小腹的那位明国小姐,微微叹了一口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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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相思相望不相亲

    “师妹。”李如柏手足酸软,灌了铅一般,连滚带爬过去,什么李家二公子和小伯爷的风度,完全不见了,到了跟前,双膝一软,一屁股坐倒在草地上,看见颜清薇用手捂着的位置,他就知道,师妹怕是……那个小鞑子身高大约在颜清薇下颌一点点,拔出匕首后右手持在胸前,左手拦着刀柄,并且上身往前倾斜,有一个体重的加速度,双手其实并没有用力,只起到固定的作用,身体往前才是匕首刺进去的力道,从这一点上来看,就能知道是从小用刀的,别看他小,长大了,也定然是个会祸害我大明边关的狗鞑子。

    这无关于正邪,善恶,就是两个民族争夺生存空间,大明是不允许蒙元鞑子南下放牧的,譬如乖官他们如今身处的位置,在永乐皇帝时候,那还是大明直辖的疆域,但后来朵颜三卫逐渐南侵,当然,南侵这个词是咱们汉人说的,蒙元鞑子叫做驻牧权,他们逐水草而居,认为什么地方水草丰茂就应该往什么地方去,这几乎无法调和,用嘴巴说是没用的,就必须要用铁血和刀剑去跟这些鞑子讲道理。

    后世满清五次入关,就是从乖官他们现在待着的这块地方长驱直入,直捣京师。

    像是那被射死的小鞑子,用后世眼光来看,似乎很可怜,可别忘记了,这是大明朝万历十二年,西历1584年,没有杂交水稻,也没有袁隆平。

    蛮夷每多一个,表示我汉家天下的人就会少一个,很简单的算术题,这个时代,一个荒年,就会让上百万的人口迁徙逃生,每多增一两银子的九边军饷,就会让百姓多付出一份血汗,对鞑子讲仁义?用自己亲人的血来换取仁义么?真真可笑,原来仁义就是让自家人死光光,让外人活的滋润,这个仁义,比后世那拉氏的那句[宁赠友邦,不与家奴]还要无耻。

    所以,乖官不会跳脚鼓掌说鞑子[死的好,死得妙,死的呱呱叫],说这话未免有**青年的嫌疑,他只会暗示奴儿哈赤,一颗首级四十两银子,多多益善,这么一来,那就是文艺青年了。至于颜小姐,要说她是脑残青年,未免有些说不过去,美女总是有特权的,只能说,她没有读过《农夫与蛇》,就像后世葛优的电影《大腕》里头经典台词说的,影视圈都补过钙了,实际上,补钙没用,那么多土鳖、傻逼、脑残,补钙是治不了脑残的。

    当然,脑残随着时间流逝会自然治愈,可颜小姐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那一刀,割破了腹动脉,大量的鲜血渗透出来,捂也捂不住,她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苍白了。

    李如柏嘶吼了一声,捂着脸转身上马,在马上噌一下抽出腰刀来,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神骏非凡的玉花骢泼剌剌就冲了出去,不过数息,冲进了鞑子当中,挥刀就砍了出去,鲜血飞溅的同时,脸上泪也流了下来:老师,弟子无能,居然连师妹都没照看好……远处奴儿哈赤见了焦急,颜清薇中刀他就掉头了,可颜小姐跟他没有切身利害关系,只能说去拍大都督的马屁,而李如柏若是出个好歹……他几乎瞬时间就一头冷汗,二公子可是干爹最喜欢的一个,当下锐声叫道:“阎虫年,狗奴才,还不护住小伯爷……”后头阎虫年那奴才其实早就跟了上来,身后带着几十个女直精锐,像是这种眼眉通挑的奴才,又怎么会放过这等给主子舔沟子呵卵子的机会。

    场面非常的乱,嘶喊声,马蹄声,颜清薇却听不见这些,只觉得脑子有些眩晕,周围影像一忽儿清晰,一忽儿模糊,有妇孺的哭喊,有骏马的奔驰,隐约还有刀剑割肉的刺耳声。

    紧紧捂着小腹伤口,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在流逝,腿一软,缓缓就要倒下,一个人影窜过来,一把就接住了她。

    那一双可称之为明眸善睐的大眼睛这会子开始无神,天空中的云朵映射在眼瞳中,蔚蓝蔚蓝的天把她的眼睛都映得有些泛蓝,她忍不住喃喃:“老师说的真对,塞外的天,比江南的蓝……”

    跪在地上抱着她的乖官本来还很有些悲戚的感觉,却被这一句充满[痴呆文妇]感觉的台词给刺激得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你颜小姐还惦记着这个,也算得是文妇到家了,果然不愧是青藤先生徐文长的女弟子。

    她看了一会儿蓝天,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有些精神了,惨白的脸上,有一丝红晕在脸颊上渲染开,像是最好的胭脂一般,这一刻,白里透红,颜小姐格外地美……“郑国蕃。”她有些清醒了,看着乖官的脸颊,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触手温润,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这样抚摸一个男子。

    他真是一个美男子啊!就像是小倩说的那般:哎呀!小姐,他面如凝脂,眼若点漆,触目如琳琅之玉,一见之下,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身姿濯濯如春月柳,身处众人之中,似珠玉在瓦石间……她忍不住便难为情起来,脸上又渲染开一层红晕。

    瞧着对方这样子,乖官内心伧然,这分明便是回光返照,一时间,也有些不忍心,天大的仇恨,这时候也要淡了,何况,他跟颜清薇,哪里有什么天大的仇恨,说起来,还是欢喜冤家多一些,忍不住就想到当初他南下宁波,在海船上,自家带着大头回舱,对方带着小倩出舱而来,两人在过道中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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