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站起身,走出房间,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身体,又开始摆弄那几个石锁,直练到汗流浃背、筋疲力尽才罢手,他坐在石锁上,看着汗津津的皮肤下鼓鼓的胸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休息了一会,他正准备起身去前院打桶水冲一冲身子,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提着水桶快步走了过来,未语先笑。

    “大兄,我把水打来了,你快冲冲吧,看你一身汗,让阿伯看见可不好。“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脸上温和得近乎讨好的笑容,刘修笑了,虽然他觉得那个断定他以后是个贵人的名士胡咧咧的成份比较高,却也不得不说,就算是胡咧咧,也是有点门道的胡咧咧。

    因为这个少年,就是能让万人敌关羽、张飞和赵云死心塌地的效忠,能让多智近乎妖的诸葛亮出山辅佐,能和歼雄曹艹、枭雄孙权鼎足而立的英雄刘备刘玄德。

    “多谢。”刘修点了点头,刘备无声的笑了笑,放下水桶,转身又去取了一只木盆来,将水倒入木盆中,抢在刘修之前,将一块粗布手巾在水里浸了浸,然后很自然的转到刘修身后,一边帮他擦着背上的汗,一边笑道:“我帮你把背上擦擦。”

    刘修应了一声,坐着没有动,享受着未来的蜀国皇帝的服侍,却没有一点得意的感觉,反而暗暗皱起了眉头。也许是因为前世见多了伪善的人,也许是因为知道这个真正从草根崛起的皇帝最擅长的就是笼络人心,他对刘备今天的举动有些本能的警惕。

    因为他到这个世上三个多月,刘备来看过他几次,可是从来没有这么主动的服侍过,相反,刘备在他面前的时候,头总是昂着的,而不是像在他的“父亲”刘元起和“母亲”唐氏面前那般温顺的低着头。

    刘修看着水盆里晃动的倒影,看着自己那张国字脸眉眼之间透出的些许稚嫩和粗疏,猜想着刘备今天这反常的举动背后究竟掩藏着什么秘密。为了对付那个砖家,他卧薪尝胆十年,自认为对人心的揣摩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敌不动,我不动。

    刘修背对着刘备,看不到刘备脸上的表情,只是感觉到刘备帮他擦汗的手滞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很快帮他擦干了汗,这才转到刘修面前,一边在水里搓洗着,一边说道:“大兄,看你这样子,想必是无碍了?”

    “嗯。”刘修笑着点点头,曲起手臂摆了个姿势,显示自己现在健康得没话说。

    刘备看了他一眼,把搓好的手巾交到他手里,松了一口气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去读书肯定没问题。”

    “读书?”刘修一边擦着身上的汗,一边随口问道。他没有看刘备的脸色,心里却非常诧异。他不知道刘备是不是喜欢读书,想来能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总不会是文盲,但是他却清楚自己这个身体原来是什么样的人,他的房间里连一张纸、一枝笔都找不到,肯定不是个喜欢读书的人。

    对这一点,他有心理准备,就算到了那个所谓的盛世,不认识字的人也是一大把一大把的,而现在印刷术还没有出现,书籍的传播都靠手抄的,识文断字的更不可能到处都是,从这院子里的物事大概也能猜得出来,原本的“刘修“大概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个字不识的货色。

    是个文盲没什么可奇怪的,问题是刘备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起读书这回事?

    “是啊,李君派人来请阿伯去城里,要和他商量让我们去读书的事。“刘备站起身来,低着头看着一直在默默的擦汗的刘修,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刘修三个月前突然昏迷,在床上躺了几天,虽说很快就好了,可是他总觉得他某些地方有了变化,别的倒没什么,眉还是那眉,眼还是那眼,但眉眼之间那种常见的那种浑不吝的神态却不知不觉的变得淡了,而且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多话,倾听的时候多了起来,常常有一种让他觉得眼前这个刘修是另外一个人的异样感觉。

    刘修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笑了笑。他知道刘备说的这个李君就是那个断言刘备将来会出人头地的名士,大名叫李定,在很少出名士的涿县是个人物,难怪自己的“父亲”在村里说一不二,一听到李定的邀请却很欣欣然的前往。

    见刘修不吭声,刘备无奈的撇了撇嘴,又接着说道:“这次与往常不一样,这次的先生是我们涿县的大学者卢植卢子干,他成年之后,一直在外求学为官,要不是因为身体不好,回乡养病小住,我们想见他一面都不可能,更不可能拜在他的门下读书。大兄想必知道,他是扶风大儒马融的弟子,如果能入他的门下,哪怕只是著录,以后在涿郡做个小吏也是没问题的。”

    刘备不紧不慢的说着,听起来似乎很平淡,可是刘修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安。刘备一提卢植的名字,他便想了起来,卢植之所以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倒不是因为他的学问有多好,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两个学生,一个是眼前正在劝说他去读书的刘备,另一个是大名鼎鼎的白马公孙瓒,虽然这两个人好象都没什么学问。

    原来到现在为止,刘备还没有拜入卢植门下啊。

    “大兄一心习武,大概不知道阿伯为了能让大兄有个出路想过多少办法,现在机会来了,成了卢植的门生,以后提起来,哪怕是有权有势的毛家人听了也要给三分薄面。”刘备还是不急不忙的说着,语气轻淡,好象一点也不着急似的。

    毛家?刘修想了好一阵,还是没想起来这是什么人,不过从刘备的口音中听得出来,这毛家大概是附近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能还是那种横行乡里的恶霸一类。

    拜个好老师,就等于捧了一个金饭碗,这个道理刘修也明白,前世虽然已经取消了那种师徒薪火相传的制度,可是读硕士、读博士的能有个著名的导师也是非常长脸的事,对以后的竞争大有裨益,更何况封建社会师生如父子的紧密程度,不是有人说嘛,一曰为师,终生为父,学武如此,学文亦然。

    可是,“自己”分明不喜欢读书,刘备为什么一口一声“我们”,一口一个“你将来如何如何”?

    刘修正在想,他的“母亲”唐氏耷拉着脸从前面走了过来,眼睛一瞟刘备,刘备立刻打住了话头,躬身拜了一拜:“见过伯母大人。”

    “哼!”唐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不用多说了,且不说我家阿修病了一场,身体还没好,就算他没病,他也是看到书简就脑子疼的人,这天生就不是识文断字的材料,做不成你那样的贵人。他是不会去读书的,你也不用来劝,还是回去帮你阿母多织几双草鞋,然后拿到县城里去卖了,说不得还能筹点学费。”

    她劈头盖脸的一阵数落,说得刘备满头通红,尴尬不己,只得嚅嚅的说了两声,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且!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想要读书了。自己去疯便也罢了,偏偏要拖着你去受罪,还不是想我们家出钱……”唐氏依然喋喋不休的数落着已经不见了人影的刘备,愤愤不平之色溢于言表,一边说,一边关照刘修道:“儿啊,等会儿你阿翁回来了,你就说身子还没好,读不得书,听见没有?”

    刘修恍然大悟,略作思索,忽然笑了一声,道:“阿母,我也想去读书。”

    唐氏有如连珠箭一般的话突然停了,她将刘修推开,有些担心的打量着他,迟疑的说道:“儿啊,你是真的身体还没好,还是又被那竖子几句话蒙住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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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读书有用

    刘修有些不太习惯唐氏这样的亲热,他轻轻的拨开唐氏温暖的手,却又觉得有些不忍。过了片刻,他才说道:“阿母,我是真的想读点书,如果不识字,以后岂不是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做一辈子的农夫?”

    唐氏有些偏厚的嘴唇动了动,眼睛用力的挤了挤,还是迟疑的说道:“那个……你以前不是说一看到书简就头疼,笔杆子比这石锁还重的吗?为了让你读书,你阿翁打断了几根荆条也没用,怎么……怎么……”

    “那……那是以前啊。”刘修也有些赧然,原来的“自己”这么不喜欢读书啊。

    唐氏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转过身想了想,又恨恨的说道:“都是那小竖子花言巧语,唉,你啊,空长了这么大的个子,偏偏吃不得那竖子的骗,连阿母的话都不听了,真是……”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不甘心的一甩手:“你再好好想想吧,在我面前说说没事,到了你阿翁面前再这么说,那不仅是要花许多冤枉钱的事,只怕你想后悔也不成了。”

    刘修沉默不语。唐氏的舔犊之情他看得清楚,可是他现在却不是她的儿子,不可能像以前的那个人一样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却没有顾忌的投到她怀里撒娇,而且他之所以愿意读书,就是希望能搭上卢植这棵大树,倒不是想靠读书出人头地,而是想借此离开涿郡这块是非之地。他的印象中,黄巾起义也波及此地,刘备就是靠杀黄巾起家的,虽然他现在有一副好身板,却不想参乎到这场大动乱里去,白白丢了姓命。

    中午时分,“父亲”刘元起坐着牛车回来了,他今天穿得很隆重,一直藏在箱底的新衣上折痕清晰,虽然没有戴冠,却包了一块崭新的头帻,配着他那国字脸,三绺短须,倒也有几分威严。

    “你要去读书?”刘元起听到刘修这句话时,也露出一丝异色,嘴角抽了抽,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他上下打量着刘修,难得的伸出手在刘修的额上碰了碰,然后又在自己的额上试了一下,确认刘修现在没有发烧。他伸回手背在身后,瞟了一眼怒气未消的唐氏,挥了挥手:“去准备点酒菜,我要和阿修小酌两杯。”

    正在生闷气的唐氏一愣,睁大了眼睛,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随即又喜上眉梢,粗粗的腰身一扭,有如一只轻盈的蝴蝶般飘了出去,远远的,厨房里响起了她欢快的声音。

    刘修有些黯然,看来在“母亲”的印象中,“老爹”从来没有这么和自己这个“儿子”这么亲热过。

    刘元起转身上了堂,在正中的席上坐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坐席,示意刘修坐下。刘修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跪坐太累人,可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走了过去,规规矩矩的坐下,又将衣摆安置好,然后双手抚在腿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刘元起一直看着他,眸子里露出难得一见的赞赏,过了片刻,他突然问道:“玄德来过了?”

    “嗯。”

    “是我让他来的。”刘元起直截了当的说道,他顿了顿,又说道:“李定请我去,就是商量让他去读书的事。我知道你不喜欢读书,可是这次机会难得。卢君是涿郡难得一见的大儒,就算是整个大汉,那也是个人才,跟在他身边读书,就算经术不成,也能长点见识,知道不是有把子力气就了不起。”

    刘修皱了皱眉,怎么这话里还夹着刺呢?

    “我不知道你是真心的想去读书,还是被玄德说动了。”刘元起又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只要你愿意去,这就是好事。”

    刘修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却为那个已经不知去哪儿的本尊感到悲哀。

    “卢君文武双全,论经术,他是马扶风的入室弟子,不论是今文经学还是古文经学,都有相当的造诣,论为政,他在九江任上治绩出众,是难得的栋梁之才,要不是身体不爽,现在已经得到朝庭重用,哪里有机会回到涿县来课徒,这次是难得的好机会,你可不要错过。”刘元起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刘修,虽然语气中还有些冷漠和责备,但相比于以前的一味冷漠,刘修总算也听出了一些父子之间应有的温情。“卢君不是个咬文嚼字的迂腐之人,他通达明治,你能有机会听他的教诲,是你的福气,也是我家的福气,于你将来大有裨益。”

    刘修连连点头,心里却好笑,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想去读书的真实原因,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兴趣再说这些。

    唐氏很快做好了几个凉菜,喜滋滋的端了上来,见堂上刘元起虽然语气不佳,却也没有发火,而刘修低着头,也是难得的安静,心里更是高兴,她连声说道:“儿啊,今天难得你阿翁高兴,你就陪他喝上几杯,不要着急,你们慢慢的吃着,待阿母再去做几个菜,然后来陪你们父子喝酒。”说着,不等刘修答应,又迈着轻快的步伐出去了,很快搬来一只酒瓮,放在刘修身边,冲着刘修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好好陪老子刘元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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