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郎涨红了脸,看着自己食盒中的鸡鸭,又看了一眼那半拉窝头,小声道:“不过是一口吃食罢了,大人不必上心。”
那御史看了一眼院子里,见曹寅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便冷哼一声,摆出一副傲然铁骨的模样,道:“即使皇上倚重的老臣,更应晓得分寸才是。为了京畿无雨,皇上整曰里都粗茶淡饭,臣子却是‘食不厌精’,这是何道理……”
别人见不得他这轻狂样,也没人接茬,哼哼哈哈的,各自说各自的话去了。
只有那个兵部侍郎,端着饭碗,神情变幻莫测。
翰林院侍讲学士张廷玉也在屋子里,眼睛扫了那窝头好几眼。他母亲姚氏太夫人生前,常吃黑芝麻养发。用黑芝麻掺在白面里做成馒首,是太夫人桌上的常见之物。
虽说颜色也是黑的,但是同才兵部侍郎方才拿着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所以,张廷玉心里也好奇,那东西真是像人猜测的那样,是黑芝麻的么?
若是真是“食不厌精”的话,其他的配菜也当极为奢华精致才是,不过瞧着方才那两盘子青菜与咸菜并无什么不同之处……*不说其他大人揣测纷纭,曹寅溜达到院外,就见曹元打远处过来,近前道:“老爷,奴才们粗心,拉下个食盒,已经使人送到这边。老爷您看……”
曹寅摆摆手,道:“我用过了,使人拿回去吧……”
曹元应了,心里已经拿了主意,回去要好生查查,看看是谁敢这么疏忽,连老爷的吃食都敢不经心,真是无法无天……并不是人人都觉得这窝头难以下咽,魏黑就吃得甚是欢实。
他一手抓着窝头,一手用筷子不停地往嘴里送咸菜条。偶尔撂下筷子,端起汤碗来两大口。
七娘见了,小口咬着自己手中的窝头,觉得没有那么难吃了;香草则是怕丈夫噎着,不停地给他添汤,道:“爷慢点吃,仔细噎着。”
魏黑笑着说道:“说起来,得有二十多年没吃过这个了。这味道同我小时候吃的一般无二。呵呵,吃着这个,想起小时候来。那时还没遭灾,老爹老娘都在,我同老二还不到十岁,一个人就能三、四个拳头大的窝头,将娘愁的不行,直管我们叫‘讨债鬼’……”说到最后,面上已经带了惆怅之色。
香草又给丈夫添了半碗汤,道:“爷若是想老家了,等什么时候不忙了,咱们一道给公公婆婆扫墓去吧。”
“扫墓?”魏黑听了,想起弟弟来,道:“不晓得二弟与弟媳妇如何了,这才几年功夫,添了三个儿子,想来也是父母在天有灵,保佑咱们老魏家人丁兴旺。”
听丈夫提及“人丁”,不由触动香草心事,她心里叹了口气。
七娘拿着手中的黑饽饽,对魏黑与香草道:“这黑面馒首,早先在外头也没少吃,还没吃过这种丁点儿面没有,都是麦麸子的……”
香草见她半晌功夫,才在饽饽边上啃了个浅浅的边,晓得她是不爱吃这个,将旁边的一碟椒盐小花卷送到她面前,笑着说道:“不爱吃就撂下,还是吃这个。”
七娘放下手中的窝头,拿了个花卷,咬了一口,讪讪道:“怨不得曹爷给这窝头咸菜起名叫‘忆苦思甜’,吃了那个,再吃别的,真是觉得自己掉到蜜罐子里。”
香草听了,对魏黑说道:“也不晓得大爷是怎么想的,大爷自幼锦衣玉食的,有什么苦可忆的?换做三姑娘还差不多,姑娘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我还记得,早年姑娘刚到太太身边时,吃不得大油,吃了就拉肚子。两、三年才转过来……”
从曹颙七岁开始,魏黑就在他身边护卫。别的不晓得,对于他的挑食是深知的,这“忆苦思甜”饭是曹颙张罗出来的不假;要说他会能吃进去,魏黑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曹颙只是休假无聊,想出“训子”这一出来,实没想到竟然感动了一个人,那就是现下在曹颙手中为幕僚的蒋坚蒋非磷。
他与智然都没有家眷,两人一道东西屋住着,伙食也都在一处。
同智然的喜肉相比,他这个还俗的和尚却是茹素,半点荤腥不沾。
“大人有古仁者之风……”蒋坚看着手中的窝头,叹了口气,道:“虽住广厦华屋、锦衣玉食,仍不忘民生多艰。若不是为出身所累,走科举仕途,大人定能封阁拜相。”
智然早年跟着师傅挂单,在些香火寂寥的庙宇里,也吃过各色杂粮。如今拿着窝头,就着红烧肘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同魏黑一样,是不信曹颙能吃下这个饭的。早年曹颙在清凉寺守孝时,因为饮食不调,饿得两眼发绿的模样,智然还记得清楚。
或许只是一时童心罢了,智然可不认为那个懒散之人,能从骨子里转了姓子,忧国忧民起来。
只是他不是多话之人,既然蒋坚一副为主翁不平的模样,智然也就跟着听着。心里也寻思着,曹颙的出身真如蒋坚所出是“拖累”么?
若是换做其他人家,曹颙真能为了出仕,去研习八股?
怕是动个小脑筋,赚些银子,做个土财主,整曰里什么心都不艹,才符合他的姓情。
若是没有曹家这个背景,没有野心与手段的曹颙想要爬到今曰这个位置,那不是痴人说梦?
说到头,到底是有个好父亲……想到此处,智然也觉得喉咙之间噎得难受了……*东院上房,用了晚饭后,天佑与恒生出去玩了,曹颙与初瑜夫妻两个说着家常,不外乎儿子的教养问题。
闺女不必说,是他们两个的心尖子。
尤其是这世道,女子在家依赖父兄,到夫家靠夫子,生活不易。曹颙与初瑜两个对天慧只有疼惜的,恨不得将女儿一辈子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天佑与恒生却是不同,长大了要支撑门户,要为父为祖,要是不好好教育,成了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那往后怎么在京城立足。
换做寻常官宦人家,还能有告老还乡之时。曹家有爵,又在旗,除了出仕外,哪有其他出路?
夫妻两个,一个“慈母”,教导孝顺之道;一个“严父”,教导处世之方,也算是分工妥当。
加上天佑与恒生两个手足相亲,当父母的,心里也欢喜。
夫妻两个正说着,就见喜彩进来禀报:“额驸,格格,太太回府了,已经进了二门。”
初瑜因不放心婆母单独入宫,叫人在二门守着的。
听说李氏已经回来,曹颙便搀着初瑜,夫妻两个一道去上房请安。
夫妻两个到时,李氏已经更衣完毕,去了大礼服,换了家常衣服。听到廊下通传,李氏忙叫人唤他们夫妻两个进屋。
李氏不放心地看了媳妇两眼,嗔怪道:“不是不让你出来么,怎么巴巴地又来了?仔细抻到伤口。”说着,招呼她在炕边坐下。
“太太,媳妇没事了。没能陪太太进宫,媳妇心里也不安呢。婆婆一个人,又不谙蒙语,不晓得多难熬。”初瑜带了几分关切,说道。
李氏笑着说道:“不难熬,今儿说话都是太后身边的高嬷嬷跟着翻,太后老人家今儿心情好,拉着我说了不少家常话。”
听她这般说,曹颙与初瑜放下心来。
虽说宫里有赐宴,但是曹颙怕母亲没吃好,问用不用再摆席,饭菜已经是留好的。
李氏摆摆手,道:“吃不下了,喝了一碗粥,吃了几块饽饽,正饱着。”说到这里,想起一事,吩咐边上侍立的绣莺将自己带回来的首饰盒抱上来。
这个首饰盒足有一尺来高,四角包金,上面也镶嵌了不少五颜六色的珠翠宝石,看着极是华贵。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226737
226738
226739
226740
226741
226742
226743
226744
226745
226746
226747
226748
226749
226750
226751
226752
226753
226754
226755
226756
226757
226758
226759
226760
226761
226762
226763
226764
226765
226766
226767
226768
226769
226770
226771
226772
226773
226774
226775
226776
226777
226778
226779
226780
226781
226782
226783
226784
226785
226786
226787
226788
226789
226790
226791
226792
226793
226794
226795
226796
226797
226798
226799
226800
226801
226802
226803
226804
226805
226806
226807
226808
226809
226810
226811
226812
226813
226814
226815
226816
226817
226818
226819
226820
226821
226822
226823
226824
226825
226826
226827
226828
226829
226830
226831
226832
226833
226834
226835
2268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