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浮桥构件运上来这段时间,守住山坡的重任,如同攻占山坡一样,依旧落在了掷弹兵的身上。他们必须以一当十甚至数十,将山坡稳稳握在手中。即便是夜里,也不能有丝毫懈怠。

    再借着山坡下方高挂起的马灯光亮,齐白城扫视着这座小山坡的地形,脸色转为凝重,之前对骑尉那自得之语的小小鄙视也消散了,他终于明白骑尉所说的“地形不舒服”是怎么回事:“这样你们也能守住?”

    几条浅壕自壕沟防线直通山坡顶端,纵横交错,守军虽然居高临下,但清兵可以沿着浅壕一直接近到山坡下,只在进入坡道后才会进入守军火力覆盖范围,因此大部分战斗都是肉搏战。

    这也不奇怪,这处山坡本就是清兵壕沟防线的一部分,是为抵抗南面来敌而设的,在这里与北面来敌交战,的确很不舒服。看坡道里层层叠叠的死尸,就知阵地易手很可能就是片刻之间的事。

    骑尉淡淡道:“习惯了就……”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山坡下一根木杆挑着的马灯应声而灭,呼声凛然而起:“敌袭!”

    “要不要……”

    “不必了,休息去吧。”

    赶走了还想蹭点功劳的骑尉,齐白城摩拳擦掌,准备在接收阵地的同时,得一场开门红,之前刚起的屎意已丢到九霄云外。

    “没羽箭!闪光弹!其他投手准备!”

    依稀见到几个方向都有绰约人影在移动,齐白城招呼着手下最厉害的投手。

    一个大个子应了一声,取出一枚小了一圈的手雷,摘掉后盖,一抽勾环,手雷后柄呼哧冒烟。他再深呼吸、猛蹬弓步,纵臂一抡,夜色中,一道小小黑影破空而去,飞出三四十步,即将落地时,蓬地炸开一团白炽亮光。

    密密麻麻人影在光亮下显现,不仅浅壕里挤满了清兵,地面上也正有无数清兵匍匐而来,身影显现的同时,惨叫声也同时传来,这些清兵从未遭过闪光弹洗礼,一瞬间无数人都成了暂时的瞎子。

    “我草!把我当软肉了啊!”

    惊鸿一瞥,齐白城就估出了来敌数量,至少三四百人,该是清兵也察觉到了红衣在换防,想趁这间隙一举夺下山坡。

    闪光弹之后,真正的手雷接踵而来,至少二三十枚,不少还没落地就炸开了,齐白城麾下这哨掷弹兵的本事显露无遗。

    轰轰爆裂声中,至少一半已经集结完毕,正待冲击的清兵被炸垮。橘黄焰光在眼中的残影还未消失,一大片黑影也从清兵人群中飞起,如雨点般盖向山坡顶端。

    “手雷――!”

    齐白城高声呼喊着,双手抱头扑在地上,其他掷弹兵也纷纷寻找隐蔽。手雷已不是红衣独门绝技,清兵也开始大批量山寨。

    预料中的密集爆炸并没发生,而是零零碎碎,稀稀拉拉,大多数就像个大炮仗,对顶盔着甲的掷弹兵来说,这些手雷没在脚下身边炸开,就基本没太大危害,就是这轰鸣难受,新兵弹子真要被吓住。

    一枚手雷在齐白城的背上砸了一下,再落到地上,就嗤嗤冒烟,齐白城一脚踹到坡道里,滚了好一阵,才轰声炸开,掀翻一具尸体。

    起身时,再看到好几枚手雷就在山坡下炸开,估计是清兵刚脱手就炸,齐白城幸灾乐祸地呸了一口,早年红衣掷弹兵也遭过这罪,可二十来年下来,设计不断完善,作坊工艺也渐渐成熟,这种情况几乎已经绝迹了。鞑子以为这手雷没什么奥秘,可以随便山寨,现在可算遭了报应。

    “杀南蛮――!”

    “杀啊――!”

    清兵官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手雷不靠谱,扯起嗓子下了冲锋令,大群清兵嗷嗷叫着,自坡道蜂拥而上。

    “列队――!”

    “瞄准――!”

    “开火――!”

    齐白城这边已经严阵以待,一百来人列作三排密集横阵,待清兵人潮涌上山坡,近到不足十步时,才三排齐射,刹那间,山坡上如猛现一只巨掌,迎面拍上清兵人潮,枪弹如肉声噗噗不绝,最前面的数十清兵弹跳扭曲不定,胸口、脸面喷出道道血线,再被后方人潮推倒在地,铺成一道血肉之路。

    这一道排枪打得清兵瞬间懵了,原本身前还有好几人,现在却空荡荡,直面那可怕的全甲红衣,大多数人都惊惶不知所措,少数清兵举枪开火,可背后左右的挤撞让他根本来不及也不可能瞄准。

    零星枪声里,掷弹兵队列中仆倒几人,更多只是叮当脆响,经过精密锻造和淬火工艺制成的胸甲正面足以抵挡清兵的枪弹。

    “弃枪――!”

    “砍――!”

    齐白城再高声发喊,掷弹兵们同时丢掉火枪,从地上捡起各式武器,朝前猛扑,与清兵迎面相撞。夜色中,灯光下,掷弹兵身上的甲胄和手中的刀斧反射着森冷的寒光。

    咣咣之声不绝,清兵人潮像是一支朽烂长矛,正踌躇着是进是退时,却被一道钢铁之墙狠狠撞上,瞬间仆倒在地的无数清兵,就如那应声而裂的长矛前段。

    齐白城当面的一个清兵就是鲜明写照,他的刺刀正中齐白城胸口,可胸甲的鸡胸脊线却将这一刺滑开,那清兵还没来得及收势站稳,一柄似斧似刀的凶器就剁在了他的肩头,筋肉撕裂,骨骼粉碎的声响清晰入耳,那清兵甚至有一种置身肉铺,正看屠夫斩骨的错觉,接着他就看到自己的一只手臂带着半片胸膛垮了下来,那凶器一直劈到了他胸骨底端……厚重背脊,二尺长的刃锋,粗大的把柄,根本就是一柄大号的斩骨刀。红衣掷弹兵个个体格魁梧,臂力过人,刺刀对他们来说显得太过文雅。各个部队的掷弹兵都有自己的专用冷兵器。齐白城麾下掷弹兵都用“斩骨斧”,这来自于他在羽林军白城营刘澄手下的习惯。

    “砍――!”

    前排的是短柄斧,后排是长柄斧,本以为苦练了红衣绝技刺刀术,就能跟红衣抗衡的清兵一片片倒下,个个肢残躯缺,喷血如瀑。

    大片清兵转身奔逃,直到一群同样顶盔着甲,手持刀斧的铁甲兵自坡道跨上山坡,崩溃之势才勉强堵住。

    敌我都在进化,武卫军也有类似精锐掷弹兵的铁甲兵,不仅身材高大,还个个身怀巨力,武艺非凡。

    “军官――!”

    齐白城一边喊着,一边丢开砍骨斧,再伸手从后腰摘下他的三眼短铳。

    所有目长、队长手里都多出了这么一柄武器,十来柄三眼短铳指住缓步上前的铁甲兵,连扣扳机,枪管转动,不到十步外,清兵这些挥着弯刀斧头的铁甲兵根本就是闭眼可中的靶子,蓬蓬枪声里,一个个铁甲兵如推金山倒玉柱,轰隆砸倒在地。

    三眼短铳在西域战场获得了实战检验,陆军认为还是太笨重,不适合作为制式武器,但作为对底火击发枪路线以及连发技术的支持,还是采购了几千枝,发放给掷弹兵等前线特种部队,作为应对混战环境的火力补充。这对不太习惯以制式长枪作战的掷弹兵来说,的确很有帮助。

    被这股密集火力无情洗刷,清兵铁甲队瞬间覆灭,这一股清兵的士气轰然瓦解,尽数溃退。

    能坚持到现在才垮,已很让齐白城高看这些鞑子的战力。掷弹兵还毫不心痛地再砸出一波手雷欢送,齐白城更憾恨地捶着胸甲,为什么舟桥部动作那么慢,整整落后了战斗部队一整天,再多架两三道小浮桥,把翼里的飞天炮调上来,也不至于让清兵有冲上山坡肉搏的机会,更不至于放跑这么多鞑子。

    “检视伤亡情况,打扫战场,整备武器,防备下一波攻击,唔……我忍……”

    放松下来,正给部下作交代,消失的屎意回卷,齐白城咬牙憋住,现在可不是解决这问题的时候,鞑子可没那么容易死心。

    如他所料,不过十来分钟,大批清兵又在外围出现。很遗憾,即便武卫军是满清新建,初期自主权极高,融入了诸多新时代军队的要素。可背后并没有一个新时代国家军事体系支撑,大量旧时代军队的特征还继续保留着,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上一支部队吃的亏,吸取的经验,绝不可能这么快速并且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下一支部队。

    击败第一波清兵用了二十来分钟,击败第二波只用了十五分钟,到第三波时,即便手雷已经缺乏,也只用了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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