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灯!出声!”
上好弹药,严三娘决然下令。
一盏红灯挂到了酒楼顶层的窗外,同时二楼响起了唢呐腰鼓声。
斜对着四五十步外的街上,就见两个乞丐装少年相互打闹着,朝还在府衙大门外旋磨的陈通泰靠去。陈通泰身边还有三个伴当陪着,始终挡着他的身影。按照计划,少年装作偷钱,至少要引开一两个伴当。
眼见少年乞丐就要靠近陈通泰一行人,陈通泰却动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更远处的街角走去。那里有三面木门板围起来的一座小屋子,可不是完全密封的,到胸口高处还漏了一条缝隙。瞧着周围污糟糟的痕迹,过往行人都捏着鼻子避在一边,这该是一座街边厕所,而那缝隙是供人呼吸新鲜空气。【1】
陈通泰开门进了厕所,就只能见到他脑袋瓢上的金钱鼠屁股,两个司卫装扮的少年乞丐楞了一下,转头看去,远处酒楼上的红灯笼没有摘下来。凑一起嘀咕了几句,径直朝厕所走去,一个少年装作去开门,另一个少年则虚虚蹲了蹲,像是在比划身形,然后伸手在厕所木板上画了起来。
“滚开滚开!”
伴当将两个少年赶走了,再转身一瞧,厕所背面的木板上画了两条线,依稀是人坐下来的背部轮廓,无奈地摇头,都道这小乞丐还真能捣蛋。
瞧着伴当们也嫌味道太重,都纷纷避在一边,那白白的线条清晰无比,罗堂远伸臂比出个八字,眯眼估算了一番。
“七十步,师傅,这距离……”
他有些犹豫,严三娘咬牙。
“两杆枪一起上!真不中,那就是老天饶他了。”
两人端枪,严三娘学着罗堂远,将那可以滑动的照门挪到后一档位置,沉心静气,朝前方瞄去。
正蹲着厕所的陈通泰只觉五脏都烧成了一陀,白道隆说是出外办差,钞关监督那更是没理会他,直让他暗叫老天爷救命。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韶州知府身上,他递足了门房银子,探听到了那家伙就缩在里面。写了长长的条子递进去,话里软的硬的都有了,就指望那家伙能吭声,没想到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他有心继续守着,一刻也不放过,可肠子却是等不得了。只觉肚腹就要开裂,匆匆进了厕所,一运气,却死活都憋不出来。
“入娘的,这屁眼也要给爷我脸色瞧么!?”
陈通泰使劲一挣,身下却是一阵裂痛,心中直叫完蛋。便秘这事什么时候出不好,偏偏在这要紧关头作祟,莫非是之前心火太旺,把肠子都烘干了?
正憋得一脸紫红,意识也飘曳起来,哆哆两声,只觉一股凉意从后背左右腰眼同时透入,浸透了肚肠,再从前腹喷了出来,有那么一刻,他只觉浑身舒坦,通泰了……接着这凉意就在腿上洒开滚滚的热意,陈通泰暗觉不对,眼珠朝下一转,魂魄轰的碎了。
他的肚子已然破开由二合一的一个大洞,肝胆带着碎肠摊在腿上,还有大团怪怪的东西从肠子裂开处喷着。
疼痛这时才传进大脑,瞬间将意识淹没,陈通泰两眼翻白,身子朝前倾倒,脑袋噗哧拍在已被染得红黄一片的木板上。
“得手!走人!”
见那厕所的缝隙处已没了金钱鼠屁股的痕迹,远处酒楼上,挥开硝烟,严三娘跟着罗堂远飞速收拾好火枪,跟着司卫们匆匆下楼,走时罗堂远又给那唢呐腰鼓班丢下一锭银子,“继续奏两曲再走。”
酒楼里悠悠的唢呐腰鼓声结束,陈通泰的伴当们都皱起了眉头,自家掌柜还没见着动静,这一泡屎能拉这么长时间?
再仔细看,缝隙处没了人头,暗觉不对,伴当敲了敲门,也没反应,径直拉开,当场就呆住了。
过了好一阵,这三个伴当才捧着肚子,哇啦哇啦地吐了起来,一边吐一边还仓皇地喊着:“杀人……呕……啦!”
等李肆知道这事,陈通泰已经通泰了四天,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正揉着肚子,感叹广州人什么都敢吃的名号果然源远流长,跟三百年后的光景没差多少。得亏他前世早见识足了,除了很忌讳的什么生猴头、三吱、醉虾、活叫驴一类原型,还有什么古怪的蚌螺,其他的都还能应付。饶是如此,两天里赶了几场,这肚子依旧有些吃不消了。
“来,喝了就能好受些了。”
盘金铃端上一碗活胃的汤药,语气神态就像是温婉小媳妇一般地招呼着,李肆接过,再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急信,感慨万分:“要是三娘能有你这般姓子就好了。”
盘金铃楞了一下,脑子转了几个圈,才大致明白李肆的意思,赶紧压低了脑袋,只微微笑道:“那就不叫严三娘了……”
接着她醒悟到什么,诧异地问:“莫非……她又作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李肆无奈地叹气:“真是想不到,红雷女侠骤然变身狙击手……只是这次得给她点教训了。”
前半句盘金铃是听不懂,后半句则引发了她的担忧:“你……不会是要罚她吧?”
李肆转开了话题:“我带来了邬重那边最新琢磨出来的显微镜,你还是赶紧把你的识微楼建起来吧,就是注意保密。你在英德的那些弟子我也会调过来一些,还缺什么,直接找彭先仲,他会长驻在广州。”
盘金铃低垂眼帘,恭谨地应着。李肆盯住了她的脸颊,端详了一阵,直到那轮廓优雅的鹅蛋脸上升起淡淡一层红晕,这才转开了目光。
“自己是得陇望蜀啊……”
李肆按下了异样的心思,又开口道:“最多半年,我把英德那边的事情料理清楚,应该也会到广州来的。你选的善堂位置很好,以后的药坊也会在善堂附近,离这里远一点也好。就是善堂的事,你别牵扯得太广,只关注麻风就好。”
这下盘金铃又只听进去了前半句,只觉心头重重的阴霾顿时消散,却又不敢抬头看他,面颊更是红透了。
“哦,还有,这半年你还有项任务……”
李肆却没饶她,打量起她那高挑但却有些削瘦的身材来。
“我给你的零使银子,可别再去换了菩萨善名,吃多吃好,半年里至少得长十斤肉出来,不然别人总要说我亏待了你。”
李肆人已不在,桌子上的药碗变得空空,这话还在盘金铃心底里荡着。
“若不是知你无心,换作别的女子,怕又要一夜难眠了。”
盘金铃苦笑着摇头,将心底的摇曳压住,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显得很是懊恼:“看吧,还是被他数落了,我还不够努力啊,再不能胡思乱想了。”
踏足广州的余波还未消散,李朱绶白道隆倒是还在广州城里跟各路官员杯觥交错,喜滋滋地等着善果,有他们顶在前面,外加广东督抚来化解米价一事的处处涟漪,李肆就不必再在广州艹盘。他的目标就是先在广州打出名号,奠定起点,而这个任务显然已经完成了。“李半县”的名号在广州再没人叫,广州官商提到李肆,都称呼为“李北江”,据说这名号是从总督府传出来的。
当然还不止有这一个名号,有叫“李英德”的,有叫“李韶州”的,甚至还有人以他控连江北江两路而称他为“李双江”,从彭先仲那听到这名号时,李肆差点气岔了,自己可没那么好的嗓子……接下来的几天里,李肆趁热打铁,将北江船行的船东们纠集在一起,拿出了早就拟定好的新行约,把原本只靠北江船约互保而聚拢的这帮人,以实质为股份的方式拼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船行。
以他背后的青田公司为大老板,其他船东是小老板,业务由李肆这边统一安排调度,收支也统一核算,拿曰后的概念比照,就是个航运公司。
有保底的固定薪水,自家的船也当作份子入行,还有李肆这么个有能量的大人物接单,一路行船再无阻碍,外加此次运米的亲身感受,船东们都是欣然接受。北江船行就此成为李肆囊中的正式产业,除开之前直营的二十多条船,船行里猛然多出三十多条三千石以上的大沙船,五十多条千石中型沙船广船,这一趟的收获,远不止在运米上赚的那些银子。
之所以决定用船行东主的身份踏足广州,之前李肆就跟段宏时商量过,自己的实业终究会显露出来,到底哪部分最妥当,最不容易引起官府瞩目,最后确定的就是这船行。
首先,他这是内河船行,比张元隆那样的海商还差了一个档次,不是借着米价一事凸显了名声,这点规模在广东也算不了太大,放到全国更是毫不起眼。其次,他并没有垄断北江连江,收拢的船只运量跟两江总运量相比,还差得很多,更没影响到那些有自家船队的豪商,而只是方便了没有船的中小货商,不会惹来皇商官商,至少是不会那么快地惹来他们打起异样算盘。第三,在这个时代,几乎还没有以单纯船运为主业的实业商人,因为这远不如直接贩运商货利润高,而组织管理所需的技术也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大多数人都还只将船行当作苦哈哈们纠合在一起的“船会”,没意识到这是一具靠物流吞金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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