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康熙最顾忌的,先不说西北的策妄阿拉布坦正是最活跃的时分,还得备着他有什么动作。就说岭南,那李肆的根基在韶州英德,旁边的连瑶,十多年前可费了老大劲才得来面上的安宁。更北一点,又是屡屡出事的苗疆,再加上广西少民,广东搅起来,岭南几省都要动荡。

    还不止如此,台湾……想着台湾,康熙心中也是一叹。早前施琅收了台湾,任由他经营成自家产业,只要在经制政务上,施家给了朝廷脸面,他也没急着将这产业拢回朝廷。如果广东乱了,台湾再一乱,这局面竟然就要回到三十年前,他这三十年的圣君,岂不是白当了?

    径直兴兵剿灭,那就是动刀,这一刀下去,后果难以设想啊。

    康熙不得不承认,用上温病一说,内外调理,确是对付这李肆的妥善之道。

    数千里外,广州西关外英慈院门口,盘金铃和叶天士正对就一个病人争执不下。

    “虽然他处还有隐疮,但此处脓疮已是显表,不尽快引流,怕有脓烂及内之祸!”

    盘金铃想对这个背上冒出几处猩红脓疮的病人引流,叶天士却阻拦住,说还是汤药调理,静养待息的好。之前他和盘金铃一番唇枪舌剑,虽然对英慈院不立医理依旧感冒,但盘金铃那句“医者仁心”却触动了他,所以叶天士想再看看,是不是自己真在固步自封。他自小学医,拜过十多位师傅,也知道学海无涯,医无止尽。

    这一看就撞见不少问题,比如这个病人,原本英慈院不收这类明显属于内科的病人,可叶天士挤兑盘金铃,你不是说医者仁心吗?这病人你该治啊。

    盘金铃坦白说英慈院的长项不在这里,若真要治,就只能引流养体待观察,叶天士就跟她理论上了。

    “既然先生已有腹案,何不由先生来治,也让我们英慈院领受一下神医的风采?”

    盘金铃很忙,没功夫跟他纠缠,直接把包袱丢了回去。

    叶天士自信满满地一笑,他早看出了这病人的病根在哪里。

    可接下病人,仔细观察,见到那些脓疮,他也暗自抽了口凉气,有些脓疮确实快要溃烂,不从外科上引流抑感,他再怎么倒腾汤药也没办法。

    只是这样一来,真要治好了,功劳到底算谁的?

    “自然都是先生的,我们英慈院管外不管内,所有人都知道。医者仁心为先,救人要紧,小女子可不在乎什么脸面。”

    盘金铃隐约觉得,这似乎是个什么机会,开口劝说着,叶天士心中也是一动。

    燕京紫禁城乾清宫,李光地的虚弱嗓音也在回荡着。

    “只是李肆这毒瘤,为祸甚深,也需内外下力,远近皆看。”

    他喘了口气,转向管赵二人。

    “按两位所言,那李肆仰仗的莫过于三项,一是沟通商贾,一是私建强军,一是交接洋夷,学了那等奇技银巧之术。”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犹豫地点头,前两项确实没错,第三项……是该这个理,但是他们没有亲见。

    “诊治病情,先决之事就是望闻问切,察知细务。臣以为,当选尽心可靠,又善调和大局之人下广东,不动声色,将这李肆的根底查访明白。查访同时,最好能稳住这李肆,不让其破表损皮,坏了朝廷大局。”

    李光地也将他们的迟疑看在眼里,提出了第一个建议,这事众人都无异议。之前胤禛搞出泼天窟窿,就是没把事情搞明白就悍然动手,现在是要牢牢补上这一课。同时也是用上和缓手段,避免逼急了李肆,真要让他狗急跳墙,事情就不堪设想。

    “第二项,是调理广东内局,那李肆在广东翻江倒海,却还只顾着工商之事,可难保他不对其他事上心。为防他异心膨胀,就得梳理广东地方官。臣请选派正气浩然之士,在广东地方站稳。这些人既要心志坚决,守住朝廷根本,又要懂得虚于周旋,懂得遮护大局。”

    李光地再看向管赵二人,多说了一句:“就如两位大人一样。”

    管赵二人慨叹无语,都觉自己确实立下了功劳。

    这是说的稳定广东官场,康熙点头,要防止事态扩大,毒瘤蔓延,这也是必要的一步。

    “商人逐利,如遇强压,当然要结党自保,若是循着温病之理,细心调理,降之置于温阳之下,商人此辈的聚合,利不合一,必要自溃。在得了那李肆的详细内情之前,臣以为,都不能大动干戈,下猛药除表。”

    接着李光地说到的就是康熙的心声,除三藩,靠的是吴三桂自己病死了,平台湾,早前的武力尝试也被台风阻绝,还是等到郑家自乱,事情才迎刃而解。就连征讨噶尔丹,也是靠其内乱才最终建功。再扯远了,满人得汉人江山,不就是靠了汉人内乱?关于这一点的体会,康熙可比李光地深得太多。

    可再想到了自己的年纪,康熙心中还是微微凄凉,自己……还等得起么?

    “怎可坐视那李肆逞乱!?就算不马上动手,四周也要陈上兵马,以示朝廷绝不容宵小挑衅之决心!”

    嵩祝很不满,这李光地的法子,就是让李肆在广东跳腾,等着他自乱,可那李肆会乖乖地就窝在广东?万一他朝四周使劲怎么办?那时候才打?

    康熙点头,这一点也是必要的措施。

    “福建、广西、湖广和江西,四地都要备兵待战,选调合适之人专理,即便不马上兴兵,也要防备李肆祸及他省。”

    康熙下了口谕,大学士们应下,这是兵部和吏部需要详议的事情。

    李光地长喘口气继续道:“之前提到那李肆的三项依凭,以臣愚见,与洋夷勾连,才是那李肆的根底。无洋夷之术,又怎么污了我华夏民心?臣议这广东之事,禁海为第一要务!断其根本,就如下药驱散病气一般。”

    李光地把话题又拉回到了之前康熙始终没下决心的禁海之策上,康熙点头,根除病气,阻绝复发,确实是治病的第一要务。

    “朕意已决,禁海!”

    康熙沉声宣布道。

    “非独禁海,江南等临海之地,一体抑洋!严守华夷之防!洋人来华,视澳门例处置,洋物更要细细造册备报,密密查验,凡非此前入舶之物,尽着禁绝!兵部议出粤海关会同福建水师、广东临海镇协实务条陈!”

    这是南书房议定的禁海大略,康熙交由兵部讨论细节。

    “那李肆……总该不会有陆海都能翻搅的本事吧?”

    康熙问了这么一句,管赵二人皱眉,之前青浦一战那洋船飘忽无踪,竟不知来路,可仔细算算,除了在青浦露过面,之后再无消息,也没见过李肆在海上有什么势力。

    “奴才等虽未勘明,但那李肆,确不该有此能耐。”

    两人俯首答道。

    “想来也是,是个孙猴子也就罢了,朕可不信他还有龙王的本事!”

    康熙冷哼道。

    “叶某更懂药,却不太懂刀。”

    广州英慈堂,叶天士终于承认,光靠自己是不行的。

    “那么就既下刀,也下药,内外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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