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那边正在讨论该谁列名在前的事情时,越秀书院的一帮编修们跑了出来,声称要继白衣山人的事业,另办新报,专刺国政。这下士子们再无联名上书的念头,直接搅动舆论可比跑到宫门前叩阍来得方便,也来得安全,就白衣山人的遭遇而言……无涯宫肆草堂,段雨悠受到彭先仲和雷襄的文书,低声嘀咕道:“雨点落了下来,现在……就该转风向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提笔,在那张“催雨行动”的总表上找到当今的时间点,给上面标注的彭雷二人名字划了个勾。

    再端详这张总表,看看那些条目,段雨悠总觉触目惊心,这些手腕,该是何等智慧才能凝练出来的……李肆已往广西而去,现在该在佛山,整项行动,行前他已将所有构想交代清楚,由段雨悠整理为条理清晰的表单,并且跟相关人等交代清楚。后续之事,段雨悠只需要将进度定时禀报李肆就可。

    “问题出来了,就不能压不能捂,更不能后知后觉,被真正的敌人抢先利用。”

    “所以要先行一步,把事情炒热,对立两方才能浮现出来。”

    “接着要搞混事情,把对立方向引得更深更大。”

    “这时候已经有足够多的人投注心力,方向一转,这股力量,裂石断金,就是一柄利刃,正好用来诛除藏在深处的敌人。”

    这是李肆当初对段雨悠讲到的行动总则。

    “谁是真正的敌人?呃……天王此举,真正目标是什么!?”

    段雨悠不解,不是白衣山人,不是士子么?

    李肆嘿嘿一笑,目光飘渺,似乎在回忆什么。

    “你叔爷曾经说过,我李肆,最擅长的就是搂草打兔子,真正的敌人,就是英华治下所有人的人心,真正的目标,是让我英华天道深入人心。”

    接着他话锋一转,主题散漫,思维跳跃,段雨悠要很聚精会神才能跟得及。

    “要让天道深入人心,就得靠教化,而这桩教化,就不能光靠夫子,还得靠出书印报。另外呢,出书印报是桩大产业,可活字版用得少,雕版又太贵,书报不兴盛,朝廷在这事上就挣不到钱。我也一直在努力,办了好几份报纸,可成本太高,推广太难,都不怎么赚钱,没人跟在后面大办特办。”

    段雨悠嚼了一阵这话语,暗暗白了一眼李肆,心说那白衣山人可真是没骂错,这英华的国策,不就是商人治国么!

    “艹弄人心,可是极其危险的事,当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没好气地嘀咕道。

    “危险……嗯,是挺危险的,所以呢,谨记此事的第一要则。”

    李肆自信满满,这事他可是专业行家,前世身经百战,更有眼花缭乱的人心战史可供借鉴。

    “要战人心,就得学会分身术、障眼法、左右互搏等等法术……”

    看着段雨悠那忽闪忽闪,充分表达着“不懂”二字的眼瞳,李肆笑道。

    “这一桩,就是先上马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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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白衣山人在此!李方膺在此!且来拿我!且来拿我!”

    车水马龙的广州惠爱大街上,一个白衣儒生手舞足蹈,当街大叫,惊得马嘶人呼,眼见要被一辆马车撞上,两人打横里冲出来,一人拎一支胳膊,硬生生将这家伙从马蹄前抢走。

    “别喊啦,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抓你……”

    “没见过像你这般搏名搏到命都不要了的主,现在广州城每月都有十来号人被马车撞死,这名声可不值钱。”

    这两人没好气地数落着,见他们精壮有力,装束利落,该是公门中人。

    李方膺只当这两个差人不存在,继续在街边高呼,此时已是十月中旬,他搅弄出的“越秀时报案”持续了半月。原本他就等着传闻中杀人不眨眼,能止小儿夜啼的黑衣卫上门,让这一案再起风潮,引得英华治下所有儒者士子侧目折腰,令那李肆遭汹汹民意淹没,也成就自己铮铮铁骨的一桩英名。

    可事情发展另有一条轨道,没有黑衣卫,没有红衣蓝衣兵,甚至都没有灰衣巡警上门,只来了这两个广州县越秀区的什么法警,说是越秀区的法正将他列为“越秀时报案”的证人,必须禁足在家,隔绝外人,随时备着接受传唤。

    李方膺当时还以为这是先要软禁自己,后面再作处置,满心欢畅地闷在屋子里写“遗书”。十来天挥毫洋洋万言,就准备在自己被押往牢狱的路上,招呼仰慕者转交给他还在英慈院养病的父亲,来一出悲壮的告别戏。

    然后上刑场么?

    不不,他可没想过死,他还要以孤胆铁笔之名号召英华士子呢。他反复揣摩过,李肆怎么也不会杀他。让他如此笃定的原因有三,一是他的文章只刺国政,不涉私德,君王私德历来是条红线,除非真心想死,否则没人敢去碰。二是李肆立国之基是宋治,待读书人格外优容。新会到现在还只围着,就因为怕伤了城里的读书人,招来治下读书人的唾弃。而第三么……他绝不是孤身一人,他说出了英华治下所有读书人的心声,他们会不遗余力地周护自己。

    可十来天后,他跨出家门,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见着之前相熟之人,对方都只是淡淡颔首,那神色既不是畏于什么压力而不敢和他相谈,也不是不屑他的言论而不愿相谈,反而像是……他李方膺并非那白衣山人一般。

    白衣山人就是他李方膺,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不至于十来天没露头,世界就变了一遭吧。

    世界没变,事情却完全变了,那两个法警告诉他,“越秀时报案”已经了结,只是为防宵小滋事,还要守护他一段时间,也不会禁他行止。

    没人抓他,下不了狱,万言遗书也就成了笑话,这感觉让他很难受,今天又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就觉自己像是透明人一般,郁闷之极,当街就嚎了起来,恨不能以血抹开自己这古怪处境。

    “李方膺!?白衣山人耶!”

    正失魂落魄,街边却有女子叫了起来,李方膺两眼一亮,终究还是有人记得自己!接着又神色一黯,自己又不是风花雪夜之流,得小女子景仰算得什么……不,有一点算一点吧。

    正收束脸肉,想展现自己最儒雅而凛然的一面,却听另一个女子说:“什么白衣山人,假谏实媚,还是那四夫人骂得痛快!李天王又要收咱们红街的规钱,又要放归良人,坏了咱们红街规矩,就是该骂!”

    原来是俩青楼女子!

    庆幸自己没跟这俩女子搭上话的念头刚刚闪过,李方膺的心绪就被后面那女子的话给搅的七零八落。

    假谏实媚?是说自己么?这是从何说起?

    那什么四夫人又是谁?她又骂了什么!?

    “四夫人?瞧你还是读书人,这事都不知道!?”

    “多看看报吧,年轻人,别就顾着读那些经书,当心读成傻子。”

    李方膺当街就找人问话,一个车夫,一个扫大街的,都是满脸讥讽。直到李方膺找到一家酒楼的说书人,丢了几枚铜板,说书人拿出几份报纸,李方膺才恍然大悟。

    十来天没出门,这世道还真的变了!有那么一刻,李方膺都以为北面的朝廷已经打下了广州,将李肆关进了牢狱,准备秋后问斩,朝野正在口诛笔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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