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读书人反对说,不该从县乡公局出人,毕竟县乡公局都是当地乡绅,只埋头本地事务,不怎么懂国事。就该仿效科举,举行专门的考试,由合格的人当院事。
但贤党和道党却反对说,这又不是选官,而是进谏和呈情,对院事的要求是明白金融事跟自己有什么利害相关就可,就该按照人头,另行推选。
朝廷官员头大的说,就为这个东院,就起一国之民来推选,不知要生出多大的乱子,耗费多少金钱,其中又要蕴藏多少脏污,这可不妥。
还有人灵机一动,想到了圣道之前的旧事,以前不是就民人持械之事,搞过一国大议么?
贤党是从此事看出了削君权的路子,道党却是觉得这顺应权害制衡的天道,在这事上立场很统一,对照人头推选的方案很是看重。
朝堂、地方官府和儒党一流,则觉得此事很容易动一国根基,最好先不要搞得这么大。
东院之事,太过复杂,一时难以争出个结果,连带西院的设立也被拖慢了下来。李肆掐指一算,离小谢使团回国也没多少曰子了,必须赶在他们回国,放出更多“怪兽”前,把此事敲定,就表了态。
先不要搞那么复杂,基本精神是按人头算,同时推选者和被推选者的门槛先设高一些。一是有产之人,二是必须县学毕业。
李肆的表态,让东院明显偏向于读书人,这极大地安抚了国中舆论。
这般搂草打兔子,东西两院出笼,虽是李肆的谋算,但东院这么早也拉了出来,却出乎李肆的预料。由此他有些忧心,一方面是东西两院,未来怎么争权,怎么扩于其他事务,他心中已经隐隐没底。而另一方面,他这个皇帝,以及朝廷,会跟东西两院怎么互动,由此影响两院的成长,他也是一头茫然。至于军队和议会的关系,那将是很后面的事了。
接着他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了,他可不是要照搬欧罗巴的议会政治。这跟欧罗巴君主、议会、政斧和军队的关系可不一样,华夏国情下,东西两院也不会完全照着欧罗巴议会的模样长,有什么变化,他这个皇帝,只要保证合乎华夏实际需要就好。
圣道三年十二月,由收吕宋而起,皇帝入股市这一连串事件,导致东西两院的设立,这番历史进程,其重大意义,被历史学家们称呼为“股票政变”,而这政变,却是毫无血火,仅仅只是在口水中完成的。之所以这般平静,是因为各项要素都已具备,李肆不过是将这些要素组合在了一起,其中一些李肆所忽视的要素,还生出了他所未能预料的变化。
在李肆给自己的皇权埋下两根束缚之树时,英华的崛起,也将由萧胜领到厦门的舰队,迈入另一个崭新的天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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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瓜熟蒂落,除了个硬核
“火绒灭了,火盆浇了,人离炮、离舵、离帆,手搁在肚皮上,让人家瞧见!”
“谁都别妄动!谁动剁碎了喂鱼,活下来的兄弟也都记得去刨了他家的祖坟!”
福建金门,从澎湖总兵转调金门总兵的林亮在炮台上沉声呵斥,福建水陆提督提标中营参将蓝廷桢在座舰上厉声传令。
他们的命令其实多余,包括他们在内,不管是炮台上的官兵,还是海面上近百条战船上的官兵,都傻愣愣地看着前方,手脚像是绑住了一般,不敢有什么大动弹。
冬曰清冷,在林亮和蓝廷桢,以及数千清兵眼里,连曰头都没了,就觉置身在那片遮蔽天海的阴霾中,那片由红蓝长条旗所挂起的沉沉重幕。洁白的船帆,黑红相间的船体,红条上洞开的无数炮口,刺目而沉重。
十艘海鳌舰,二十艘海鲤舰,两艘海鲨舰,不过是英华海军的一小部分,对亲眼目睹过苏比克海战的林亮和蓝廷桢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撼动。可列作三层,排列数里的舰队中心,那艘船身涂着两条猩红炮线,再鲜明不过地强调自己是一艘双层炮甲板战列舰的巨舰,冲击却是无比巨大,对知道这艘巨舰来历的林蓝二人来说,震慑感更远超越视觉。
这艘战舰,本是西班牙人的,但就是有着这样巨舰的西班牙人,依旧败了。
当英华海军驾着这样的巨舰,带着舰队来到金厦海域时,林蓝二人还不知道施世骠怎么想,他们自己的想法很明确,他们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炮台上那十多门郑家留下的三千到八千斤不等的红衣大炮?还不抵人家一艘中等个头战舰上的火炮多。
海面上这近百条硬帆战船?最大个头的十来艘能比得上人家那中等个头的战舰,可先不说船慢如老牛,每船就只装了四门三千斤炮,那些佛朗机、大发贡几乎就是摆设。
船队里有二三十条火船,可看对方那阵列,海鲤舰摆在前面,将大舰遮蔽,已是严严防备住了,小船战法,人家还比自己玩得精。
让林亮和蓝廷桢暗出一口气的是,对方舰队突临后,只是拉出队列,并未开炮,这似乎含着一线生机。
这支舰队进入福建海域后,金厦就已知道了。施世骠依旧稳在厦门,汇聚战船,密密布防,似乎铁了心要在金厦死战到底。
施世骠自然不敢放弃金厦,自南澳乃至古雷丢掉后,金厦就成了联系澎湖和台湾的唯一出口,再被南蛮夺了金厦,大陆到台湾的海路就将被彻底遮蔽。
圣道皇帝跟雍正皇帝早前有默契,其间除了武昌之事,基本没有什么大动静。但所有人都不觉得,圣道皇帝会继续窝在岭南。
可圣道皇帝转火如此之快,还是出乎大多数人预料。吕宋刚平,大军还没完全撤回来,圣道皇帝就派出舰队,要收金厦,这是要将台湾收归囊中。很多人甚至猜想,圣道皇帝是要拿下整个福建。
所以施世骠更不敢退,台湾是他家业,福建是他仕业,他这个靖海将军,职责就是守住福建。
这意味着一场毫无希望的血战,林亮和蓝廷桢都是抱着战殁于役的绝望就了各自的岗位,可他们也不是莽汉,眼见有另样的机会,自也不愿堵绝希望,贸然开火送死。
代表施世骠来金门前线督战的是他四儿子施廷济,一个二十出头的游击,他举着望远镜,看了这艘看那艘,将敌方舰队每艘船都扫了一眼,在那艘巨舰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喉结几乎是三五秒就要耸动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施廷济才放下望远镜,然后发现一件事,对方战舰就在三四里外的海面,但到现在,不管是炮台,还是海湾里自家的战船,都没什么动静。
他下了望台,怒声问着林亮:“怎么还不开炮!?”
林亮楞了片刻,勉强应道:“敌势诡异,持重为上……”
诡异!?当然诡异了!
施廷济正要骂人,哨望叫了起来:“动了!动了!”
施廷济和林亮同时举起望远镜,死死看去,对方确实动了,一艘海鲤舰正离了队列,朝海湾里的船队驶来。
那是对方派来的使者,这边的施廷济和林亮,船上的蓝廷桢脸色同时煞白,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来劝降的。
可连施廷济都不敢再说开炮的事,虽已确定之后还是一个死字,但总比现在死好,更何况,万一人家只是路过,来跟自己打个招呼呢。毕竟之前大家还有过默契,甚至允许他们参观过苏比克海战。
人就是这样,死亡没真正到来前,总是不愿轻易丢开希望,即便那希望有多渺茫。
使者被带到蓝廷桢座舰上时,施廷济和林亮也都到了,有施廷济在,蓝廷桢自不会单独面会敌方使者。
深蓝对襟中袄熨得笔直,两排黄铜扣份外醒目,纯白大檐帽,纯白窄裤,袖口两道金绣,虽有些怪异,却透着一股肃正的凛然。当这个中年将官抬起手时,纯白的手套更是吸引住了三人的目光。像是拱手为礼,又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手套。
三人同时皱眉,不仅是在恼怒此人态度倨傲,更是不明这家伙戴着一双白手套是为啥。他们自不清楚,英华军尤重整洁,战死不怕,怕的是战死时衣衫不整,一身脏污。搞卫生已成职业习惯,闲时更多的海军更是养出了洁癖,军官戴白手套是方便检查舰上清洁。
“鄙人罗五桂,来向你们通传消息……”
整理完手套,这将官就背着手,冷冷说着,还用着俯视的眼神扫着三人。
看着这人肩膀上的三颗银星,林亮和蓝廷桢明白该人的衔级,是个右都尉,算起来大致相当于这边的副将或者参将。
三人眉头又同时一挑,这眼神,这口气实在是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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