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和书房里的情形看不到也就罢了,这客厅里东西倒也不算多,摆了一张方桌,四五张椅子,都是低劣的木板钉成。桌上有茶壶,但只准备了一个杯子,那是齐管事自己在用的杯子,看来他没有招待朱元璋喝茶的意思。
朱元璋刚进了客厅就站定了身形,低声问道:“齐管事,找我何事?”
齐管事拿起茶杯来轻轻嘬了一口,摆了摆谱儿,这才慢悠悠地道:“昨天在饭厅你也听到了,二少爷说,只要我再帮他干好几件事儿,过阵子要调我去内院当副管事。”
“听到了,不知这事与我有何相关?”朱元璋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故意这样问了一句。
“呵,你小子虽然开了灵智变聪明了,但是还是差了一点。”齐管事得意地道:“我如果离开了这里,这偏院总得有个新管事吧?这新管事接的是我的班儿,二少爷当然要问我的意见,只要我说谁合适,谁就可以当上新的偏院管事,你来说说,你想让谁当偏院的新管事?”
果然是这件事儿,朱元璋不动声色地道:“原来是这样啊,大家都知道杨超哥是您的左右手,这偏院管事,当然是由杨超哥接班。要不……王二哥?我觉得新管事由杨超哥和王二哥中间选一个来当就好。”
齐管事眉头皱起道:“杨超这小子……不成气候,至于王二,哼,不听话啊!”他故意顿了一顿,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元璋道:“这偏院管事啊,我想找个听我话,懂事儿的,将来我到了内院做副管事,偏院的人还可以帮我撑着点台面……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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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进取心的问题
朱元璋伪装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明白了,齐管事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提醒一下杨超哥和王二哥,多听齐管事的话。这事儿您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会儿就去劝劝杨超哥和王二哥,让他们好好给您办事儿。”
“别这么傻成不成?”齐管事哼哼了一声道:“谁说要让你去劝他们了?我的意思是说,你就是懂事的,能帮我扛事儿的人,这个偏院新管事,我打算提拔你来当。”
“啊?”朱元璋假装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随后,一股经过精心伪装的笑容从朱元璋的脸上荡漾了开来,这股笑容带着三分惊喜、三分惊奇、三分惊慌和一分得意:“太好了,我真的能成?”
齐管事对他的表情感觉到十分满意,只有一分得意之情,另外九分都是惊,看来他是真的没想过自己有可能被提拔,于是笑道:“你也别急,杨超和你现在都还在我的考虑之中,还要再观察观察,反正二少爷那边也说还要我再表现一下,我也不是明天就能当上内院的副管事,当然也要再看看你们的表现。”
他顿了一顿,又道:“咦?前两天我觉得你变聪明了,怎么在这种事儿上你又开始变笨了?”
朱元璋心中暗暗好笑,这种时候我不表现得笨点才怪。在上一世,朱元璋当皇帝的时候,有许多名臣大将在他手底下办事,他非常了解上位者看属下时的那种心态。
上位者对待自己的属下,总是希望他们能力强、脑子聪明、干的活儿比牛还多……但是同时又对下属又另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太强,不要老想着上进”,不然就会威胁上位者的地位。
比如一个村长很上进,他的直系上司乡长就会感觉压力很大,因为村长再升一级就会变成乡长,那原先的乡长怎么办?如果乡长很上进,知县也会感觉压力很大,知县拼命上进,知府大人又坐不稳了……一级一级,递增而上,如果一个大将军或者一个宰相在想着还要上进……这就是所谓的功高震主,皇帝就得出手杀人……
就因为这个理由,为了稳固自己的江山社稷,朱元璋上一世杀过不少人,大明王朝的开国功臣,几乎被朱元璋自己亲手杀了一个一干二净,仅有几条小鱼漏网。而这场屠杀中能够侥幸不死的,都是心无大志,没有想着再上进之人,例如汤和,就是因为不再想着上进,所以晚年得以善终。
当然,这场屠杀也导致了大明朝失去了所有能征惯战的大将,后来朱棣谋反,大明朝的合法继承人朱允炆却拿不出像样的将领来和朱棣对阵,结果就不用多说了……朱元璋在天空上飘浮着当旁观者的那段岁月里,他已经将自己的这种错误行为进行了反思,发誓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他不会再犯上位者的错误,也不会犯下位者的错误,上进心这种东西,心里可以有,脸上不能有,可以想,却不能表现出来,这种时候装装傻总是没有错的。
于是朱元璋不好意思地抠了抠头,露出一丝放牛娃特有的淳朴本色,憨笑道:“这事儿……我没敢向那个方向想。”
“很好!”齐管事十分满意他的反应,挥了挥手道:“去干活儿吧,记住我说的话,听话,懂事儿的人,我就会用……”
朱元璋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齐管事的小屋,站在小屋前的院子里,他回眸看了一眼这座有客厅,有卧室,还有书房的读力小间,心中轻叹道:“很快,这座房子就应该轮到我来住了吧……”
接下来的曰子里,朱元璋过得十分简单,他并没刻意去表现什么,而是每天早上大清早起床去放牛,做好放牛娃这一分很有前途的工作,下午将牛带回来帮着别的长工短工们犁地。晚上就在院子里和王二一起打拳,锻炼身体。
这悠闲的生活一方面是向齐管事表明“我没有强烈的**”的态度,第二方面,也是为了打好群众基础,以前的朱八为人实在是太怂了,不但没有朋友,与所有的长工短工都没什么交情。这显然不符合朱元璋的利益,为了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天灾与[***],朱元璋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所以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与周围的人相处,获取他们的信任和拥护。
他也不想像朱八那样浑浑噩噩地活着,连马老爷、两个少爷、一个小姐的名字都搞不清楚,他要更加清楚地掌握自己身边的事情。
和长工短工们拉了几天的家常之后,他不动声色地打听清楚了马家的情报。马老爷的全名叫做马天元,读书人,进士,曾出任某小县的县令,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致仕在家休养,差不多快要进棺材了,所以马家基本上不是他在管,只是利用他曾经的官员身份,为马家提供保护伞的作用。
马家大少爷叫做马智雄,读书人,举人功名,可惜没能考中进士,今年四十一岁,已经是个中年大叔,这个人才是马家的实际掌舵人,为人沉稳达练,颇有些长远的眼光。他虽然没老子马天元那么高的学问,在经商和管理家族的事务上却是一把好手,所以将马家打理得清清楚楚,井井有条。不过他半年前去了西安府管理家族在西安的产业,现在不在家中,将家里的事务暂时交给了马二少爷管理。
马家二少爷叫做马智彬,二世祖,无功名,高不成,低不就,今年才二十四岁,与他哥哥相差了十七岁之大。他是马天元中年才得的儿子,宠溺得不行,因此啥本事也没学会,一天到晚只知道到处游玩,偶尔老爷子交点事儿给他做,他就往内院、偏院的几个管事手里一甩,不管了,为此没少挨骂,但他依旧我行我素,反正天塌下来有老爹和大哥扛着。
马家三小姐叫什么不知道,小姐的闺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知道的,她今年十五岁,养在深闺无人识!朱元璋也没兴趣识她,对于他来说,女人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没有必要收集她的情报。他不会将自己的爱给予任何一个女人,因为在上一世,他的原配夫人,大明朝第一任皇后死去的时候,朱元璋的爱火就已经熄灭了,不论前世今生,他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除了马家的情报,朱元璋还对澄城张氏生起了兴趣,毕竟是自己率众打架,建立威望的第一个敌人,而且张氏随时可能组织人手打回来,不上心怎么行?
一番打听之下,还真让他打听到了,澄城张氏的掌舵人,名叫张斗耀,乃是澄城县的知县大人(部份史料中记为张耀采,应为误记,本书取用张斗耀这个名字)。
明朝严格执行“官员必须避籍、避亲”的制度,也就是说官员不得在自己的原籍、或者有亲戚的地方当官,所以一般的县令,往往在自己的属地没有产业。两袖清风而来,三年之后,刮地三尺,袖囊鼓涨而去。
但这个张斗耀和别的知县就偏不一样,他一到澄城县上任,立即就在澄城县西面强取豪夺,坑蒙拐骗来了一大片土地,成为了澄城县有名的大地主,还让他自己的儿子负责打理这些产业。甚至扬言说,三年之后他任期满了调任,他儿子也不会走,还会在这里经营管理这些产业……将来他辞官侄仕,还要到这里来养老呢。
得到这个情报之后,朱元璋不禁对白水马家的强势而感觉到有趣,看来最近的打架事件是无脑的二少爷在背后支撑着,居然连澄城县的县令也敢得罪,不得不说,胆子很大,做事有够傻。要不了几天时间,澄城张氏的报复就要来了吧……
对了,张斗耀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朱元璋拼命地想,可惜数百年来在天空中当旁观者获得的记忆库何其庞大,当中模糊不清的太多了,像这样的一个小人物,他实在想不起来做过什么事儿,只是隐隐记得名字而已。
在这一段儿相对平静的曰子里,也有一只影响平静的跳蚤不停地在朱元璋身边跳来跳去,妄图以各种方法来攻击和击败朱元璋,这只跳蚤名叫杨超。
那天齐管事找朱元璋谈过话之前,杨超也被找去谈了话,大至上和对朱元璋说的差不多,归纳起来就是:我要弄个听话、懂事儿的人做新的偏院管事,这个人本来要给你,但是你最近的表现实在让我失望,所以我就选了朱八出来,和你进行对比,如果你这段时间内干活干得不如朱八,那么管事你就别想了……
杨超听了这段话,那当真是气得上窜下跳,他给齐管事当了好些年的孙子,不就是为了向上走一步么?这会儿突然冒个朱八出来算怎么回事儿?难道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了?
杨超一股火气不敢对着齐管事发,所以全都冲着朱八来了。这几天碰上朱八就挑鼻子瞪眼睛,但他也知道朱八身手厉害,所以只敢口头挑衅一下,不敢真的做什么。
对于这只跳梁小丑的挑衅,朱元璋根本不予理会,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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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诡寄
此时已是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的二月,春意已发,冬意已去,原本应该是春寒料峭,万物复苏,美好亮丽的时节,但对于广大贫苦百姓来说,这个季节也是非常难熬的。
每年这个时候,官府都要向百姓们收缴“春赋”。这里的“春赋”不是“春天赋诗一首的意思”,没有那么诗情画意,也没有人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写诗,因为这里的“春赋”指的是春季征税。
有些不熟悉历史的朋友以为大明朝的税赋非常低,其实……这些朋友没错,因为对于商人来说,大明的税赋确实很低。对于士绅阶级来说,根本就免税,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大明朝的税赋就十分沉重了。
大明每年收两次税,一次叫做春赋,一次叫做秋赋。顾名思义,春赋就是春天收,秋赋就是秋天收,这两次税收十分沉重,使得许多百姓家破人亡。尤其是从万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辽东军饷不足,加派了辽饷(后来又加派了数次,每亩地加派了九厘银子)。这份加派一直保留了下来,直到明亡都没有取消,压得百姓们苦不堪言。
朱元璋坐在上山坡上,一边看着大黄牛吃草,一边看着一个住在附近的乡民走进马家大院。这家乡民选在春赋的时候来拜访马家,其实只有一个目的――“诡寄”。
所谓“诡寄”,就是将自己的田产挂在别人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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