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依相国之言,让崔涣留在长安。”

    李隆基立刻回头对鱼朝恩道:“准备纸笔,朕要亲自写信鼓励崔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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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以彼之道(中)

    时间到了八月初,裴府抓人事件也过去了半个月,这件事也渐渐被人遗忘,被抓走的裴见素也承认了他的通敌罪行,他被罢免了一切职务,关押在大理寺中,李亨达到了目的,他便下令淡化此事,不准任何人在任何场所再提此事,半个月的时间,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了很遥远的往事。

    这天傍晚,下朝的时间早已经过了,李亨依然在紫宸殿内忙碌,明天将是八月的大朝,他必须要在今天晚上审核好明天朝议的内容,连夜送给四品以上的官员,李适登基后仅仅只是一个傀儡,在他成年之前没有任何权力,大唐的实际权力掌握在监国李亨和政事堂的手中,早在达成这种权力平衡的构架前,李亨便和李庆安进行了一系列的谈判,其中包括朝会制度,朝会分为固定和非固定两种,非固定是指临时有大事召开,召开的规模由政事堂决定,而固定朝会有三种,其中小会每旬一次,叫做旬会,主要是正五品以上的职事官参加,而中会是月会,每月一次,所有职事官都必须参加,至于大会就是年会,每年一次,凡在京九品以上官员必须出席,且不限于职事官,一些不管事务的散官也要参加,主要是年度朝贺,不涉及实际朝政,也涉及人事变动,更多的是一种礼仪姓质,因此月会便成了最重要的会议。

    会议议题由政事堂拟定,报监国审批,监国不得删减,但可以随机加入一两件比较重要的事务,而明天是李适登基以上的第一次月朝会,因此它的意义就显得非同寻常,李亨相当重视,从下午开始,他便在朝房中审核政事堂上午提出的议程方案。

    朝政事堂提出的议程有四件大事,第一是落实土地重新分配的问题,目前朝廷手中掌握了大量的耕地,基本上都是李豫在任时从各权贵手中夺回的土地,李豫在土地还没有分配完成便不幸去世,土地分配处于暂停状态,但在礼部尚书李砚的强烈呼吁下,政事堂便决定再次启动土地分配,完成李豫的遗愿,使关中地区的自耕农比例达到七成。

    这个方案政事堂已经一致通过,自耕农的重要姓谁都明白,从前是因为会触犯到权贵的利益,所以难以改革,但现在土地既然已经收回,事情就简单得多了,这一点李亨也是赞同,所以政事堂才能全票通过。

    第二件事是向安西移民三十万户汉民,在三年内完成,这是李庆安的方案,目的是加强唐王朝对安西的控制,其实移民安西之事早在李隆基时代便已经开始了,这是大唐高层的全局决定,和权力斗争无关,当时是迁移了十万户河东赴安西定居,但谁也没有想到,正是这十万户河东移民使李庆安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壮大,最终成为大唐第一强藩。

    现在又要移民三十万户去安西,如果再早一年,李亨肯定不会同意,但现在没有意义了,李庆安能从关内、关中、陇右、河东征兵,这三十万户移民去安西确实也是充实安西汉人的力量,使大唐能在安西永久扎下根基。

    第三件事也是和安西有关,修建唐直道,同样是李庆安提出的建议,从安西第一批移民中选其精壮,加上陇右、关内十万的青壮劳力,从会州开筑,以一年时间修建一条贯穿河西走廊的直道,而西面从吐火罗和信德招募了十五万劳工开筑,西面已经开工了,李庆安希望东面也同时开工,所需二百万贯银钱全部由安西负担,朝廷需要协助出粮募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李庆安这个建议有先斩后奏的嫌疑,根据李亨得到的情报,唐直道在一个月前便在凉州开工了,李庆安用的是安禄山的战俘,只不过粮食补给有点困难,所以他便想让朝廷出面,这样粮食就有了保证。

    修建唐直道的意图很明显,加强安西和内地的联系,目前从伊州到黄河边大约需要一个多月,一旦修好了宽敞平坦的唐直道,再加上沿途驿站和马匹的保证,送信兵半个月便可以抵达黄河,时间足足缩短一半。

    李亨当然知道李庆安修唐直道是为了更好地借助安西来控制中原,但反过来想,有唐直道,中原也一样方便控制安西,这就如同一把剑上的双刃,既可伤人,也能伤己,正是从这一点考虑,李亨决定同意唐直道的修建。

    以上三个议题,问题都不大,李亨都同意了,可让他疑惑的是第四个议题,部分官员变更,什么官员变更?上面却没有明说,而且王珙、房琯和崔涣都在这个议题上投了反对票,由于张筠投了赞成票,使这个议案以四比三获得通过。

    ‘这究竟是什么议案,为什么王珙不来告诉自己?’

    李亨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他立刻对心腹宦官李辅国道:“去门下省看一看,如果王相国还在,请他立刻到我这里来。”

    这几天王珙离开大明宫也颇晚,他很可能还没有走,李亨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他心里有一种不详之感,这种感觉从半个月前抓捕韦见素后开始便有了,当时因为时间紧迫,从王珙告诉他韦见素勾结李隆基到最后抓捕韦见素,中间只间隔了一个时辰,很多细节问题都没有能落实,以至于犯下了两个错误。

    第一个错误是没有经过政事堂讨论决定,按照他和政事堂的权力划分,抓捕四品以上的官员必须经过政事堂决定,而韦见素是兵部侍郎,显然他越权了.其次就是让关中军去抓捕韦见素,这也同样越权了,按照他和李庆安达成的分治协议,关中军和安西军只负责城外之事,两军都不得进城,城内事务由金吾卫和千牛卫负责,羽林军负责宫城和皇城的事务,由关中军去抓韦见素,明显是违反了分治协议。

    其实这种低级失误也不能怪到李亨,当时李亨是命金吾卫大将军来负责此事,理所当然是由金吾卫抓人,所以李亨没有特别嘱咐,不料陈玄礼为了稳妥起见,竟把任务交给了他的心腹林剑,而林剑却是关中军将军,种种阴差阳错,便导致犯下了第二个错误。

    如果李庆安抓住这两个失误来反击的话,完全可以把韦见素从监狱中放出来,甚至官复原职,但李庆安却沉默了,在这件事情他没有任何反应,就是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让李亨感到了不正常,李庆安为什么不反击?他的平静让李亨有一种一拳打空的失措。

    此刻,他看到第四个议题,李亨原本有些淡忘的担忧再一次涌入心中,明天,李庆安究竟要做什么?

    “殿下,王相国来了。”李林辅在门口禀报道。

    “请他进来。”

    片刻,王珙匆匆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参见监国殿下。”

    “王相国到现在还没有回去,真是辛苦了。”

    李亨寒暄了一句,便将明天的朝会议题递给王珙道:“给我说说第四条,有什么人员变动。”

    “是兵部侍郎和工部侍郎的新人,韦见素被免职,以及崔平辞职后,这两个位子一直空着,还有尚书右丞一职,今天上午政事堂开会,李庆安提出了三个人选,调陕州太守苗晋卿为兵部侍郎,调关中漕运使元载为工部侍郎,又要求任命给事中王维为尚书右丞,这三个权力职位都被他们占据了,而房尚书提议的太常少卿王玙被任命为京兆尹,这四个职位的任命我们不服,都投了反对票,但由于张筠投了赞成票,使得这四人的任命得以通过,情况大致如此。”

    结果是在李亨的意料之中,他们在政事堂本身就处于弱势,而张筠又要讨好李庆安,他们肯定会败,但李亨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为什么王珙不告诉他,如果他不问,他是不是就会一无所知。

    李亨阴沉着脸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朝议书中不写清楚?就这么简单写一句其他人事变动,就算对我交代了吗?”

    王珙一怔,这才明白李亨的不满在哪里,他连忙道:“这其实是崔尚书的意思,在朝廷上再听听其他大臣的意见,如果写明了,恐怕就很难再挽回,写得含糊一点,说不定还有转机,属下也赞同崔尚书的意见,李庆安等人也没有发对,所以就这样简单定下来了。”

    听完王珙的解释,李亨脸色稍霁,便点点头道:“虽说如此,但你们也要向我及时禀报,而不是让我去问你们。”

    “属下原本是想向殿下禀报,但一时事务繁忙,便忘了此事,请殿下恕罪!”

    “算了,你既然无心,我就不追究了。”

    李亨提笔在朝议书上签了字,交给李辅国道:“速交给殿中监,让他们立刻刻印,连夜送给主要大臣。”

    李辅国走了后,李亨这才对王珙又道:“并非是我吹毛求疵,而是第一个月朝会我们要万分当心,上次韦见素之事,李庆安一直没有反应,这不符合他的风格,我很担心他会在明天的朝会上发难,所以我才这样小心谨慎,唯恐出半点差错。”

    李亨叹了口气,又问王珙道:“王相国,你认为呢?”

    “属下也很担心,从李庆安诛杀孟云一事来看,此人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之人,我们抓了韦见素,给了裴家一记耳光,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属下也考虑过,他无非是抓我们的把柄,所以这段时间我特地叮嘱过我们的骨干人物,千万要当心,不要有把柄落在他手上,甚至包括家里人也要约束好,总之,属下不会有半点大意。”

    李亨背着手走了几步,便道:“你们在迁徙移民和修建唐直道上答应了他的要求,从某种程度上就是对他的让步,我也希望他能明白这一点,但防范严一点没有错,尤其是你、房琯和崔涣,你们三人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对我将是沉重的打击。”

    .........就在李亨和商量次曰朝会之事的同时,李庆安的马车在数百名亲兵的护卫下来到了宣义坊。

    马车缓缓地在张筠的府前停了下来,一名亲兵奔上台阶,对惊讶万分的门房道:“速去禀报张尚书,就说安西节度使李大将军来访。”

    “你们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门房转身向宅内飞奔而去,片刻,张筠的三子张知节匆匆走了出来,张知节约二十岁出头,是张筠最心爱的小儿子,在国子监读书,去年科举不中,正等父荫出仕.他对李庆安躬身施礼道:“大将军,家父在外钓鱼未归,大将军请进府稍候,我这就是派人去把家父找回来。”

    李庆安拉开车帘笑道:“不知张尚书在哪里钓鱼?”

    “就在前面的宣义桥下,离这里仅一里,家父总是在那里。”

    “那好,我直接去找他,找不到我再回来。”

    张知节犹豫一下便道:“那晚辈带大将军去。”

    他立刻牵过一匹马,翻身上马,引着李庆安向前方的宣义桥而去.......此时张筠正在宣义桥下钓鱼,虽然他已重新出仕,但他依然时不时仍在小河里钓鱼,和一帮渔友聊聊市井民生,也是他了解民情的一个途径。

    张筠是翰林大学士出身,也是长安的文坛领袖,在长安文人中具有崇高的威望,尽管学问极好,但他的另一面却是一个资格极老的政客,很多事情看得清、看得透,比如,李隆基在成都登基,长安权贵趋之若鹜,李隆基也几次写信来邀他南下,并许给他吏部尚书的位子,但他却不为所动,他知道李隆基不过是看中了他的威望,而并非是信任他,因为他是支持蜀王李璬之人,自从李璬离奇消失后,张筠便猜到李璬肯定被李隆基杀了,自己若去成都,能带去一批跟随者还好,若没有什么跟随者,他亲密不如杨国忠,势力不如崔圆,资格不如陈希烈,他在成都怎么混?那时李隆基就会对他支持李璬进行秋后算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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