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干笑两声道:“鞑子再蠢,也不会连炮弹都忘了放吧?”他虽在说笑,心中却充满一种莫名的恐惧,所以脸上的笑容十分牵强。

    杨凌还未搭话,忽然城下传来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声潮,,那是鞑靼兵的欢呼声。向城下一望,只见黑压压的人群中,刀枪并举如林。

    杨凌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神霍地对上了江彬的目光,彼此的眼中都闪烁着寒意和恐惧,他们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城门!”

    鞑子这平射的一炮,将木制的城门轰开了,残破不全的两扇城门半敞着,还在徐徐冒着青烟。城头上的人都呆若木鸡,千百铁骑正蜂拥着向前冲过来,鸡鸣驿失守了。

    排山倒海般的喊杀声掩盖了城头上一些惊慌失措、已完全失去斗志的士兵和民壮的喊叫声,杨凌默默地回过头,搜寻的视线迎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那双眸子,蕴含着无限的深情和留恋,杨凌忽然觉得这眼眸是那么熟悉,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这样一双眸子深情地凝视着自已,或许自已这段匆匆的缘份,确实有着一段前世的缘吧,那么来世呢,彼此还能再见么?

    匆匆美梦奈何天,爱到深处了无怨......,这一刻,他心中充满着对生的眷恋和对未知的恐惧,然而他的心中只有这些感觉,却什么也来不及去想了,意识已陷于停顿,脑中一片空白。

    突然,一张狰狞的鬼脸无比突兀地出现在杨凌的面前,遮住了幼娘的身影。那张鬼脸上沾着斑斑点点的鲜血,呲着一张大嘴,喉咙里发出风箱似的声音,他拼命地摇着杨凌的肩膀,疯狂地大笑:“来了,哈哈,终于来了,哈哈哈哈......”

    好大的力气,杨凌被摇得都快吐了,他猛地把和自已跳贴面舞的鬼脸狠狠地推开,焦距回到了正常的距离,这才看清那张脸是江彬,由于兴奋,江彬那张原本很白晰的面孔胀成了血红色,脸上的肌肉失控的扭曲着。

    被杨凌一把推开,他毫无不豫之色,仍然手舞足蹈地狂笑:“来了,哈哈哈,吉人自有天相,永宁参将来了!”

    杨凌一怔,这才听到一阵密集的炒豆似的枪声,代闵县令处理了那么久的政务,他当然听得懂江彬的话,宣化边军设总兵一人,副总兵一人,下辖七名参将,永宁参将就是负责怀来一带防务的将军。

    大喜大悲的急剧起伏,让他的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韩幼娘已经跑到他的面前,杨凌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幸福得浑身发抖。

    韩幼娘扶着他转向城墙时,他的双腿还在打晃儿,就象喝了二斤老白干儿似的。城下的鞑子兵已经冲进了一箭之地内,可是城门内也拥出了大批的官兵,最前边的是一群火铳兵,炒豆儿似的枪声向过,硝烟弥漫中前边象割麦子似的倒下一片。

    这时的火铳威力还不够大,射击的距离都没有弓箭远,如果对方穿上一层盔甲,铅丸都未必能射得穿,但是现在鞑子兵得意忘形,纵马狂奔,只想抢先进城,多劫掠些金银财物,多糟蹋几个漂亮女子,火枪射出时,他们已冲到半箭地内,加上大多士兵穿的只是普通布袍,顿时死伤一片。

    火铳虽然射不死战马,可是被击中的战马吃痛,不肯再向前冲,四下奔逃自相践踏之下,死伤者几乎不在被火铳击中的人数之下。

    杨凌看到明军的火枪手同样处于一片混乱当中,他记得看一些十七世纪的外国片子时,火枪手原地射击时分成三列纵队,第一列卧倒,第二列单膝跪地,第三列站立,依次发射装弹。如果是行进中射击则成两列,第一列射击结束后退,第二列上前,交叉射击,弥补了当时火铳射击之后填弹缓慢的缺陷。

    可是城下的明军却是一窝蜂地冲上前射击,然后又急忙的后退,刚刚冲出城来的骑兵则从两翼包抄过来向鞑子进攻。但是最前沿撤退不及的火枪手已被鞑子的弓箭射死射伤一片。

    难道明军还不懂得用队列之法弥补旧式火枪的缺陷?杨凌暗想:“回头不妨向江把总他们问一问,我这个现代人没准儿还真能卖弄一点知识”。

    其实这种三段射击法早在洪武年间大将沐英平叛时就用过,只是后来火器在军中配置越来越多,但是明朝从来不重视军官和士兵的培训,这些战术运用根本没有普及,明军使用火器通常就是一通齐射,然后敌军已冲至眼前,火铳立即沦为烧火棍.

    明军主力仍在不断冲出城门向鞑靼人冲击,虽然阵形的展开不及鞑靼人迅速,但是一来鞑靼人全无心理准备,二来先前的一阵火枪扫射给他们造成了一阵混乱,形势对明军大为有利。

    杨凌紧握双拳,看得热血沸腾,就在这时,只听后边有人高声叫道:“永宁怀来参将何大人、监军叶大人、副监军刘公公到,鸡鸣知县、守军官佐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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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监军奸军

    杨凌转过身,只见黄县丞、江彬及一干县衙官员急步上前,跪倒在地道:“下官鸡鸣县县丞黄奇胤、把总江彬参见诸位大人”。

    永宁参将一摆手道:“起来吧,闵知县呢?”

    他一动弹,身上的甲叶子哗愣愣直响。这位永宁参将何大人年约五旬,身材不高,瘦削的脸颊,黎黑的面庞上一双眼睛极是凌厉,再配上那一身鲜明的甲胄,自有一股身居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概。

    他后边跟着一群衣甲鲜明的校尉,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左边那人四十出头,白面微须,是个身材高桃的文官,浑身透着股子书卷气,正上上下下打量着垂首回话的黄县丞。

    杨凌瞄了他的补服一眼,从恶补得来的知识中了解到这人是从五品的文官,大明果然有文官把持军权的传统,居然派一个从五品的文官监督一个正三品的参将。

    太监对杨凌来说,是最稀罕的生物了,所以他着意地打量了几眼,同电影里那些满脸谗媚的笑容、长得妖里妖气的假太监们不同,面前这位刘公公五十多岁,尖瘦的下巴,一双精明却温和的眼睛,除了松驰的皮肉较为白晰细嫩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黄县丞和江彬等人纷纷站起,黄奇胤躬身道:“大人,闵县令中了鞑子的毒箭,昏迷不醒,方才势危,已着县中主簿将闵大人抬下城去,目下是下官和江彬江把总负责城防”。

    城下隆隆的战鼓声、喧嚣的厮杀声震天,但是明军把鞑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后续军队源源不断冲出城去,博达尔模还道中了明军的歼计,立即命迄林达达断后,大军开始后撤。

    那位刘公公看到鞑靼军后撤,呵呵笑道:“将军神勇,大军一到,便收复了鸡鸣驿,首战告捷,这可是呈给圣上的一道新年大礼呀”,听他的声音,倒不甚尖细,不过语调的确略有些娘娘腔。

    何参将矜持地一笑,摆手道:“刘公公谬赞了。来人,传下令去,命贺士杰、王承宪、郑一鄂分驻东、南、西三城,毕春、孙大忠追杀敌酋”。

    叶御使闻言忙道:“将军且慢,我军方至,不明敌情,岂可轻敌贸进?兵书有云: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鞑靼人以马为生,移动能力远非我军可及,为今曰计,还是先固守城池,派出探马,待了解敌情后,再做打算才是”。

    江彬听了急道:“大人,敌军阵脚已乱,趁势掩杀,必收奇效。所谓兵贵神速,若是等他们稳下阵脚、从容布置,那便要多费一番周折了”。

    叶御使见他只是个下级官佐,不禁拂袖冷笑道:“笑话,兵者,天下之凶器也,用之慎之!举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曰费千金,我大军方至,立足未稳,粮草供应,皆远远抛在后面,后无援兵可恃,前有敌情未明,如此冒进,是为贪功么?”

    江彬虽也略懂兵书,可是所知有限,被他一堆什么千呀万的话说的晕头转向,张口结舌地答不出话来。杨凌虽不懂军事,可是也看得出眼下明明把鞑子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趁势追杀,鞑子必然难以组织有效的反击。

    而且那时代军队的指挥系统本来就不发达,再加上士兵的组织姓差,效忠姓更差,那些普通士卒打仗几乎全靠一股锐气,所以有时出现几万人马打败几十万大军,决非演义诓言,而是确有其事。

    一支军队可能帅旗一倒,大军就兵败如山了,想再组织起来十分困难。现在鞑子明显是处于溃败阶段,可是这个书呆子如此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生搬硬套些兵书战策,简直是岂有此理。

    但叶御使虽是个从五品的文官,何参将却不敢不重视他的意见,监军监军,岂只是监军之责,实是负有军队指挥的最终决定权,他沉吟一下,向江彬问道:“攻城敌军有多少人?”

    江彬忙道:“回大人,昨夜只有百十名鞑子前来扰城,但今曰凌晨突有近三千之众强行攻城,方才又有近千敌军拉了两门大炮来,若非将军来的及时,此城现已失守了”。

    叶御使听了说道:“如何?敌军不断增兵,显然后援不断,蔫能不谨慎从事?”

    何参将迟疑片刻,回首道:“刘公公以为如何?”

    这两位监军都是临时抓来应景儿的,叶御使是因三年大考之期已至,来宣府考核地方官员政绩的,刘公公是内宫二十四衙门中钟鼓司的掌印太监,奉旨出京采买的,结果回京途中被八百里加急快马截了回来,和叶御使一道充任监军。

    他虽地位低微,却是最能时常见到皇帝的人,何参将也不敢不重视他的意见。这位刘公公在内监中职司低微,虽为监军,倒也不敢嚣张,一路之上都十分谨慎,唯恐露了怯。

    方才听了叶御使的话,他心中已暗自盘算:“我们大军一至,便将鸡鸣驿拿了回来,可谓大功一件。若是挺军急进,再立一功,固然是锦上添花,可是若真如叶御使所言,万一鞑子另有伏兵使我军受挫,我未尽监军之责,岂不受圣上责斥?还是小心为上”。

    想到这里,刘公公微微笑道:“何将军勇武,叶御使有谋,咱家鼠目寸光,也说不上什么见解,不过大军长途跋涉,疲惫不在敌军之下,若贸然追击敌军,万一有个闪失,反而不美。

    现在郑参将、宋参将正率军自涿鹿、赤城夹攻鞑靼军队,又有游击将军齐广胜驰援二里半驿,数路大军齐下,鞑靼军队必败无疑,咱家以为谨慎一些也好”。

    两位监军既然意见相似,何参将便道:“好,中军听令,命毕春、孙大忠立即收兵,驻扎于城门前严密戒备,着军中匠户及地方工匠立即修复城门,派出探马打探敌军实力及二里半、五里铺目前情形。”

    杨凌听得暗暗摇头:“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将领,明明是一面倒的大好时机,被一个书生、一个“咱家”胡说八道一番,居然就这么白白放过,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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