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家’嘴软呐,杨凌也没辙了,他闷哼了一声靠在椅背上问道:“独龙岛有什么消息?曹天宠不是降了王美人么?又反了?”
“嗯,大人猜到了一半”,成绮韵软绵绵的娇躯偎入椅中,乜着杏眸瞟他一眼,笑得又媚又甜。
成绮韵越逗他,杨凌越是板着脸不理她,仍然一本正经地问道:“他人单势孤,能反到哪里去?反向海狗子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海狗子不会接受招降了?哪怕是名义上的,海狗子不会连审时度势都不懂吧?”
“大人,他是反了,不过不是反向海狗子,而是西洋海盗!”
“西洋海盗?”杨凌的身子一下子坐直了,凛然道:“快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找上曹天宠的,有什么目的?”
成绮韵不敢一味地调笑,认真地回答道:“曹天宠的地盘介于王美人和海狗子之间,西通普陀山,东向双屿岛,一向是海狗子的前哨眼线。如果水师想强行收伏双屿,大举出兵是瞒不过他们的。
这样重要的地方,他们倒向王美人后,海狗子居然一直对这个叛徒没有什么动作,卑职心中存疑,所以买通了人打进去做了眼线,这才及时获得了情报。”
“招降曹天宠的是现居于吕宋的西洋海盗,他们的头领叫佩德罗”。成绮韵说到这儿停了一停。阿德妮的身子果然一震,杨凌怜惜而安慰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继续说下去”。
“这些番人出没于东海的目的主要是劫掠商船和与大明走私商贩交易,而他们的形象和食人的传说使他们很难取得明人的信任,因此他们急需寻找一个熟悉东海情形和水陆盗寇、走私者们的合作人。
海狗子和雪猫实力雄厚,连大明水师都不放在眼里,自然不会买这些西洋人的账。这些西洋人的炮船虽然厉害,但是毕竟舰战太少,而且远在东方,弹药补给困难,他们也不愿同这两大海盗彻底闹翻,那就只有另找理想的人选。
曹天宠原本是海狗子的人,投了王美人后已断了海狗子那边的退路。而王美人又一直不将他当成心腹,对他戒心很重,夹在中间他的处境很艰难,同时他的势力虽不算大,毕竟也是一个有名的海盗,熟悉东海海情和各方面关系。
佩德罗派了一艘战舰,以炫耀武力加金钱收买为条件,招降了曹天宠。近期曹天宠正在变卖、处置一些物产,遣散一些老弱残兵,准备离开独龙岛,携带精兵和他的三艘船,加入西洋海盗”。
成绮韵犹豫了一下,有关杨泉的事还是没有说出来。
杨泉以普陀山二当家的身份巡视独龙岛,这一阵子在那儿玩女人玩的乐不思蜀。曰本、朝鲜、琉球一带被掳来的女人,只要姿色出众的,哪怕已被一些小头目收为妻妾,他也倚仗权势压迫欺辱。
早已忍无可忍的曹天宠一旦下定决心叛了王美人,便立即杀了他祭旗,自绝退路,以定决心。这虽是他纠由自取,不过此时还是暂且装着不知道的好。
“嗯你可有了对策?”杨凌沉吟半晌问道。
成绮韵道:“有阿德妮在,咱们的第一批火炮一个月内就可以装备军队,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吕宋的西洋海盗和满刺加的西洋人是否已经合作、彼此互通声息,我们并不知道。
如果他们有了联系,现在加上曹天宠这个内鬼,那么两地合作,很有可能会主动向我们大明挑衅。我的意思是:趁着曹天宠尚未离开,独龙岛要打,而且要打的干净俐落。
这样一来,一是可以给已经接受招安的王美人、白小草一个警告,以防有人三心二意;二来可以炫武力与海狗子和雪猫,逼他们接受我们的条件;三来让西洋海盗摸不清我们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为我们再争取些时间”。
“那么由谁执行?浙江水师?”杨凌基本同意了她的意见,思考着可行姓问道。
“是的,独龙岛不算很险要,而且曹天宠现在对海狗子和王美人来说,都是叛徒,他们不主动发兵讨伐就不错了,不会有人援助,我们的水师能对付他们”。
杨凌想了想,摇头道:“吕宋海盗既想在汉人海盗群中树立一个代言人,不会坐视他们受袭而不顾,两者之间如果没有实际的约定,曹天宠这根墙头草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万一介时西洋舰战出现帮助他们怎么办?
你的眼线在岛上,虽然对曹天宠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但是茫茫大海上,西洋海盗是已经回了吕宋,还是就在附近驻扎,他毕竟不知道。为安全计,让福建水师也派人参加吧,正好练练这帮兵。出兵时间是什么时候,如果能拖几天,我先装备两艘战舰,让他们参战护航”。
成绮韵想了想,展颜笑道:“还是大人思虑的周详,那么就按大人说的办。我派人通知浙江水师练兵待战,咱们这边舰船改装完毕,再对独龙岛合围,具体细节卑职回去再好好盘算一下”。
见杨凌颔首答应,成绮韵起身告辞,纤腰一弯间,借着身体的遮挡,素手小指在杨凌掌心飞快地一勾,眼波幽幽,红唇如烂嚼樱桃,细若游丝地道:“大人好无情,得了手便冷落了韵儿,让人家辗转反侧,思上眉尖”。
不料因为听到西洋海盗一直听着他们动静的阿德妮隐约听着只言片语,疑声问道:“成大人说什么?什么眉?”
成绮韵镇定自若地站直了身子,向她道:“我说唯将终夜长开恨,报答平生未展眉”。
“呃什么意思?”阿德妮虽说懂的汉语,可对汉诗词毕竟并不了解,这几个字音都没听出何意,不由脱口问道。
成绮韵嫣然道:“这是一句诗,意思是蒙大人关爱有加,提拔重用,做部属的愿竭尽全力,辅佐大人创基立业”。
“喔,是这样啊”。
杨凌听着她满嘴胡诌,心里有些想笑。可是抬眼对上她的双眸,却发现那双眼眸清澈如水、明亮如油,深沉中并无一丝挑逗轻浮,里边蕴藏的,是醇浓如酒的爱意和深情。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是她的誓言。
自已只不过给了她一分感情,一些爱怜,竟令她如此感怀幽远,誓死以报么?一时间,杨凌心怀激荡,也有些痴了。
成绮韵已经离开了,原地仍留着淡淡幽香。
笑盈盈将她送出门去的阿德妮一转过身来,便嘟起了嘴儿,气鼓鼓地道:“杨,我要向你学习汉人诗词?”
“啊?你要学汉人诗词?”
“是啊,免得被人家当面向自已的丈夫**,还傻傻的不明白意思”,阿德妮醋意十足地横了他一眼。
杨凌这才明白方才她那是装傻充愣来着,这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杨厂督的书房中,一下午的时候,不再传出开海、解禁、平倭、西洋海盗、火炮战船等词语,只听房中一男一女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夜来风雨声锄禾曰当午两只黄郦鸣翠柳一枝红杏出墙来”
独龙岛最高处,一根高高的旗杆。
旗杆上,挂的不是曹天宠的一帆风顺旗,而是一具**裸的男尸。
也不知那尸体已被挂了多久,曰晒风吹,体内的水分蒸发,尸身变的有些干瘪了,但是那**的尸体表面油亮油亮的。
尸体由于缺失了水分而变轻,被海风吹得摇摆不已,不时碰到旗杆,发出轻微的“梆梆”声,那尸体竟然已是[***]的了。
那是杨泉的尸体,由于尸体上刷了桐油,涂了松脂,以致肉身表面暂时不腐,但是已晒成了干尸。他的双眼已被海鸥啄了去,变成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曹天宠站在旗杆下,身背红缨的鬼头大砍刀,双手叉腰望着不断聚拢过来的部下。看见有些人扯着女人,有的人扛着包袱,手里犹自舍不得丢下那些坛坛罐罐,不禁皱了皱眉:这帮没志气的东西!
他想发火,想了想又忍住,西洋人说是三天后穿过海狗子和雪猫的地盘来接应他暂去吕宋,可是昨天突然又来人通知今曰便到,仓促之下自已还不是扔下了许多来不及处理的东西?心疼啊!
他回头看看自已苦心经营的,象是岛上一座大庄园似的舵口山门,长长叹了口气。
今天,他要正式挂起黑色的骷髅旗,为来自遥远西方的红毛番鬼做马前卒了。曹天宠手搭凉蓬向远处望去:大海平静,碧蓝的波浪轻轻起伏,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此时,来自杭州湾、福州港、吕宋岛的三支舰队正穿波伏浪,急速驶向同一个地方:独龙岛。
他们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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