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山不狃和仲梁怀一听叔孙摇光亲眼看见,疑心顿时也减了几分,但是公山不狃到底是个几乎能与阳虎抗衡的枭雄,心中还是颇有些猜忌的,不能亲眼看到他的伤势,不能亲口得到叔孙摇光的证实,他终究是放心不下。

    公山不狃眼珠一转,上前说道:“既然这样,庆忌公子受伤的事应该不假了。吴国气势汹汹,遣使而来,但是最大的可能,还是逼迫庆忌离开,挫其声威了事,毕竟吴国没有号令我鲁国的力量。如此,容庆忌公子先养好了伤势,也是人之常情。卑下以为,主公还该遣人探望,以示仁德。”

    “阳虎愿往……”,阳虎一听,立即抢先言道。公山不狃扫了他一眼,笑道:“早知阳虎你会主动请缨前往,呵呵,你与庆忌公子相熟,你去自是最恰当的人选。”

    阳虎一呆,马上便省悟道上了他的大当,正所谓关心则乱,他生怕旁人去了会看出破绽,这样急着请命,恐怕季孙大人反而不会用他了。

    果然,季孙意如一听,便起了猜忌之心,对公山不狃道:“不,你去。”

    公山不狃得意地看了阳虎一眼,对季氏拱手道:“奈何公山不狃从不曾见过庆忌公子的相貌,卑下可否请主公雅苑的管事同行?”

    季孙意如挥手道:“使得,使得,你快去吧。”

    “诺!”公山不狃拱手后退,到了厅外,把大袖一甩,令人备车先奔雅苑找管事老卓去了。

    仲梁怀摸摸鼻子,向阳虎问道:“呃……来人可曾说过庆忌公子伤在何处?”

    阳虎睨了他一眼,答道:“据说,那蛇循袍攀上,噬伤了他的……下体。”

    仲梁怀一听,脸上便露出一种古怪神气,忍笑道:“竟然……伤在那个地方?可怜,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嚯嚯……嚯嚯……”

    季孙意如不悦地横了他一眼,肃然拂袖道:“猥琐!”

    “是是,”仲梁怀惶恐躬身。

    “退下!”

    “是是!”仲梁怀满头大汗,拱手揖退。

    季孙意如摆摆手,对阳虎道:“好了,你也去忙吧。”

    “诺,卑下告退!”

    阳虎刚一退出去,季孙意如就捻起几根胡子,露出一脸古怪地笑容:“庆忌……可真够倒霉的,居然被双头蛇咬在那个地方,哎呀……双头蛇啊,要是两颗脑袋各咬一颗,呃……也不知会不会从此变成寺人,嚯嚯……嚯嚯……”

    (寺人,即太监)

    ※※※※※※※※※※※※※※※※※※※※※※※※※※※※

    阳虎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的府邸,一时心绪不宁,不知道庆忌是否会露出什么破绽。他象往常一样,大步流星地往府宅中走,却心神不属,连门子在后边连声呼唤他都听不到。

    直到步上大厅台阶,他才听到身后有人呼唤,回首一看,不禁恶声恶气地怒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你家死了人么?”

    那门子害怕,连忙站住脚步,缩头缩脑地道:“大人,门房里有……有两个人,说是向大人买马的。”

    阳虎自家做了不少生意,贩卖马匹就是其中一桩,可他今天心情不好,哪有心思谈生意,遂拂袖道:“要买多少匹马,需要同我亲自谈?”

    那门子伸出四个手指,眨巴着眼睛道:“四匹。”

    阳虎大怒,咆哮道:“混账,敢是来消遣我的么?你这蠢材,什么人都敢往府上领。”

    那门子瑟缩了一下,讷讷地道:“他们……他们说是亲手交了定金给大人您的,那商人口口声声称呼大人为虎兄,小人只当他是大人的朋友,岂敢怠慢。”

    “嗯?”阳虎身子一震,一双虎目微微转动了一下,收敛了怒容,说道:“把他们带来见我。”

    那门子如蒙大赦,连忙一溜烟去了。

    片刻功夫,两个三旬上下的粗布葛袍大汉被那门子领进了大厅,两人身材伟岸,气宇轩辕,虽是一介布衣,但是举止气度着实不凡,也难怪那门子没有因为衣着看低了他们。阳虎眯起眼睛打量这两人,只见这两人都是一部络腮胡须,看着象是彪悍的北方汉子,头前一人看着他,目中隐有笑意,阳虎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马上屏退左右,迎上去低声道:“我的天,庆忌公子,你……你怎么来了?”

    庆忌低声一笑,说道:“虎兄的宅院虽是重门叠户,却也并非龙潭虎穴,再说我与虎兄交好,有什么不能来的?”

    阳虎紧张地道:“公山不狃已去沥波湖窥探你的虚实了。”

    庆忌沉着地道:“我知道,季孙大人如果不派人去,那反倒奇怪了,让他去好了。”

    阳虎见他一脸从容,也渐渐镇定下来:“公子,你来见我,有什么事情?”

    庆忌从容道:“虎兄不必紧张,今早耳目众多,行色匆匆,庆忌不及与虎兄详谈。此番前来,是要向虎兄打听一些事情。”

    庆忌与阳虎落座,另一个虬髯汉子走到庭边,警觉地四下扫视着,庆忌向阳虎打听了许多齐国的事情,阳虎越听越是惊心,但事已至此,难以回头,只得硬着头皮一一作答,说到麻烦处,还要以指蘸酒,在桌上画图解说。

    两人谈论良久,庆忌方长身而起,说道:“好,庆忌已然明了了,现在庆忌要向虎兄借四匹好马,要足力最健的骏马。”

    阳虎一呆:“要马?不要车吗?此去齐……那么远的路程,马是跑不了长途的。”

    庆忌微微一笑:“虎兄不必多问,我只要四匹骏马,不要马车。”

    “好!”阳虎把牙一咬:“你等等,我马上去为你亲手选择四匹足力最好的马匹。”

    又过片刻,阳虎重又赶回,后边跟了两个家人,牵着四匹雄健的骏马,庆忌走下阶去,哈哈笑道:“虽然付了一大笔钱,不过……这几匹倒真的是曰行千里的神骏呢,值、值啊。虎兄,如今已经领了马匹,在下这便告辞了。”

    “呃?喔……好。”阳虎一怔之后反应过来,连忙顺着他的话道。

    阳虎还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可是庆忌此时要走,以他的身份,又没有亲自送几个生意人出门的道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庆忌带着他的侍卫匆匆赶出城去,来到城外一个隐蔽处,这里候着一辆马车,一个车夫正翘着二郎腿躺在车上,嘴里叼着一截草梗。一见他们到了,这人立刻跳下车,抱拳道:“公子。”

    “嗯,把东西搬下来。”庆忌吩咐道。

    庆忌随身带着的这个侍卫叫豆骁劲,武艺出众、为人机灵,是庆忌麾下一个卒长,他眼看着那车夫从车中搬出两个稀奇古怪的东西,蹙眉说道:“公子,为什么不向阳虎要一辆上好的马车呢,骑马可赶不了长途路程啊。”

    那时既没马鞍,又没马蹬,骑在马上全凭双腿较力,一段短路还可以,如果从这儿跑去齐国,两条大腿都要磨烂,恐怕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庆忌笑了笑道:“如果乘马车,就得走大路,绕来绕去,还要经过许多的关卡,待我们赶到齐国,时间上照样赶不及,听我的吧。”

    那车夫把东西都搬了下来,庆忌挥手道:“好了,你马上回去。”

    “诺!”那车夫跳上马车,急急驱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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