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鹘人信奉摩尼教,摩尼教提倡素食、戒酒、节欲,每月有两天斋戒日,在这两天内不得饮酒、不得食荤、不得同房。张仁不管这些,即使在斋戒日,他和他的结义兄弟仍旧拥着荼罗或族妇女吃酒、吃肉、同房。

    豪哥对此深感自责,觉得无颜面对自己的族人。他的母亲更是痛哭流涕,寻死觅活,认为受到了奇耻大辱。老妇人几度要去找张仁拼命,豪哥劝阻无效,只得狠心将其锁在石屋中,老妇人不饮不食,三天后竟撒手而去。

    母亲的死极大地刺激了豪哥,为母亲报仇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但他势单力薄,远不是张家父子的对手,复仇的念头只能埋在心底。就在这个时候,一股神秘的力量介入进来,帮助豪哥与林家父子结成了同盟。笃信摩尼教的林氏父子对张仁的所做作为也早生怨恨,他们将张仁和他兄弟视为南方黑暗之国来的黑暗妖魔,发誓要将其消灭。

    两族人由敌对开始联合,秘密策划反叛。

    这股神秘力量就是西宁军中指望北伐林中部发财的那批人。张仁是个讲义气守信用的人,他答应豪哥破城后帮他坐上族长的位子,张仁办到了,并归还了战俘。这无形中就触犯了指望北伐发财的那批人,他们暗中给张仁施压,希望张仁不要履行承诺,在碰了一鼻子灰后,他们开始策划豪哥和新林部的叛乱。

    当时在巨石堡,西宁军有三个营一千三百多人,豪哥和林家父子兵力加起来有两千。但西宁军的战力却更胜一筹,反叛几乎是注定要失败的。被仇恨和宗教狂热冲昏头脑的人却看不到这一点,叛乱不可避免地发生,只一夜时间便被镇压。张仁失去了十二个结义兄弟,且差点丢了性命。

    他开始疯狂地报复,荼罗或族和新林族的战俘统统被贩卖为奴。阴谋家们不仅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一切,还暗中摆一道,将张仁推出去做了替罪羊。

    袭击新林族旧地、掠买沐尔娜等人,就是他们送给张仁的特殊礼物,除了找个替罪羊,他们还要警告那些不听话的人:“谁敢断他们的财路,他们就断谁的生路。”

    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现在基本可以断定除夕的兵变也是他们所为,他们是在借杨昊的手除掉张家父子,解除日后隐患。

    厘清各案的内在逻辑关系后,查找凶手就显得容易多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去处理这些凶手?若按照唐律,丰州一半的文官和西宁军中三分之一的军官都要锒铛入狱,这是杨昊无法承受的后果。但若不处理呢,任由丰州的官场继续腐烂下去。这也是杨昊无法承受的后果。案情要查清,责任要分明,至于如何处理,总还是要讲究一些方法策略,慢病要慢药治,毒疮要动刀。不可讳疾忌医绕着走,也不能心急用错了药。

    钱是一切罪恶的根本,从钱入手去解决却又是最容易取得效果的。与身家性命、权力前程相比,钱往往会退居次位。杨昊明确地告诉涉案者,把不该拿的钱吐出来,把做过的事情说清楚,保证今后不再犯,那一切都可以从宽,甚至可以不追究。一味的顽抗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做官的好处很多,犯不着为了一点钱丢掉前途,丢掉性命。

    正月初三到正月初五三天时间内,丰州各级官吏共上缴款物折合白银三十八万八千两;共写了三百二十八份廉洁承诺书;

    初六,十九名官员被逮捕入狱;丰州三城和西宁军共六十八名官员在防御使署大门前示威,被卫队强行驱散,领头的永丰县令被逮捕。

    初七,又有七十九名官员递交廉洁承诺书,上缴赃款二十三万零三百四十五两,当晚又有十三名官员被捕。

    初八,各级官吏再次上缴赃款十七万八千两。当晚,所有官员都接到申报家庭财产的通知,限定五日内将家中所有财物列成明细上报,所有不能说明合理来源的财物都将被视为赃款予以没收。当日,有十一名官员外逃,六人在家中自杀。潜逃官员中五名在外逃路上被捕,六名因拒捕被边军射杀。六名自杀官员的家产被封存。

    杨昊巡视巨石堡就是为了表扬晓风营在这次整顿中的优良表现,陈明义、彭羚是这次整顿运动的最有力支持者,杨昊的整顿指示在这里得到了不折不扣的贯彻执行。除此之外,巨石堡也是赃官外逃的主要路径,杨昊还要督促陈、彭二人把好丰州的北大门。

    离开巨石堡在还回丰安的途中,杨昊宣布丰州所有官员平均加薪百分之五十。低级官员和文吏加薪幅度甚至超过百分之百。官员是人不是神,自己要活得体面,妻子儿女要衣食不愁,年迈的父母可以安享晚年,这是人之常情,没有理由苛求官员们饿着肚子办差事。

    薪俸太低可以加,加到让你生活无忧,与左右邻居相比还算体面,但不准你再伸手,伸手就要剁手,张嘴就要砍头,就要让你身败名裂。

    就在杨昊回到丰安的当晚,除夕兵变的主谋被揭发出来,从正月初三开始的连阴雨这一刻也停了。大唐开成二年迎来了一个明媚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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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蝴蝶展翅

    离开长安一年后,杨昊又回到了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大都市。大唐在无可挽回地走向衰败,一座城市的繁华与热闹遮盖不住盛世风流随风飘零的凄凉晚景。杨昊现在化名叫张武,身份是一个与回鹘人经营皮货生意的商人。此行来长安的目的是为了兑现年前的一个承诺。

    三月初的龙尾荡畔绿柳成荫、香风醉人,杨昊在东市的一间高档客栈里包租了一座小院。入夜之后他让关索去见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和他并肩生死的陌生人——金吾卫左司戈杨开。大明宫乱时杨开重伤在家养病,受到了牵连但保住了性命,不久后他就被收入金吾卫旗下,并接替杨昊成为金吾卫值宿兴庆宫的左司戈。

    关索去了半天时间才回来,杨昊见他孤身一人回来,心里有些不快。关索却面含笑容解释道:“杨大人领我见到了金韬吟姑娘,公主殿下本来是要亲自来的,临时却被郭太后叫了去,脱不了身,因而嘱我约大人明日在相国寺相见。”

    末了关索又说:“公主殿下特意嘱咐,这家客栈的西域烤肉味道不错,大人可叫些尝尝。”杨昊听了这话不觉笑道:“其实这家客栈最好的东西是西域来的歌姬,容貌、舞姿都是稀世罕有。你想不想见识一下?”关索笑道:“能有此福气自然求之不得。”杨昊大笑。一夜无话。

    二日清早,胜业坊的大门刚刚开启,杨昊便赶到了相国寺。一个小沙弥早在门口等候,将杨昊引入后院禅堂中用点心,只等宜春公主李晴的到来。

    巳时整,一队金吾卫军卒先进寺来盘查,将可疑人等都赶了出去。杨昊终于见到了杨开。看着他身上那件自己曾经穿过的衣甲,禁不住觉得有些可笑。杨开言简意赅地说道:“殿下待会就过来,你们说话小声些,郭太后派人跟在后面。”

    巳时二刻,一队花衣卫整队进入后院禅堂。将金吾卫的士卒都赶到了院子外面。宜春公主李晴在金韬吟等人的陪伴下,慵懒且百无聊赖地走进了后院。进门的时候,杨开按例问道:“殿下几时回宫?”李晴道:“本宫累了,小睡一会再走。”金韬吟接过话道:“什么时候起驾,我会提前通知你们。你们只管好好守着门便是。”杨开等一干侍卫齐声应了声“是”。

    后院的大门刚刚关闭,李晴顿时像换个人,把裙子长摆往上一撩,急匆匆地往里跑,金韬吟忙扯住她,劝道:“殿下斯文些,除了他还有外人在。”李晴听了这话,忙咳嗽了声,做出一副雍容大度的样子,扶着金韬吟的手穿过院中夹墙的圆月门。杨昊就守在圆月门前,一年不见,李晴变了,消减了眉目间的青涩,多了一份少女的灵动和妩媚。当她跨进圆月门的那一刻,杨昊竟呆呆的没说出话。

    “咳咳”金韬吟轻轻地咳嗽了声。

    “微臣杨昊参见公主。”杨昊刚要弯腰行礼。李晴便咧嘴一笑,弯腰抓住杨昊的手,道:“还这么古板,不要了。”金韬吟咳嗽了声,对左右女卫道:“你们都到外面守着,没殿下的召唤,谁也不准进来。”众女退出后,金韬吟又递个眼色给杨昊身后的关索,关索面露惊愕,一时没能理会她的意思。金韬吟便老师不客气地说道:“你是哪国的臣子,见了公主不知道回避吗?”

    关索一时羞的满面通红,忙随她一起退了出去。

    杨昊偷眼将李晴通身打量了一番,不觉感叹了一声。李晴笑道:“出去两年,你胆子变大了。如今竟敢盯着我看。”杨昊忙辩解道:“许久不见公主,心里着实想念。不敬之处,请公主宽宥。”李晴闻言喟叹一声,眉梢间添了一丝忧愁。

    “日子过的真快,一眨眼就都长大了。”杨昊闻言心中咯噔一惊,在他的印象中,这些话不应该会出自李晴之口的。还是那个刁蛮胡闹,没心没肺的小公主才更符合自己的一贯的想象。可是仅仅一年的时间,所有的东西的都变了。杨昊盯着李晴的脸看过去,想从中找到一丝熟悉的影子。但那些曾经熟悉的东西都已变得影影绰绰,似真非真了。

    “公主殿下……”杨昊想直进主题,但话刚到嘴边却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嗯,”李晴轻柔地答应了声,语调温柔而克制。

    “我能问殿下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李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笑盈盈地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杨昊。

    “殿下的心里还装着他吗?”

    “谁?”李晴微微一愕,旋即明白过来,眼神中泛起了一丝温柔。

    “难得你还记得我的事。这或许就是我的为难之处吧。金丫头去找你,我并不知情,不然我也不会让她去的。已经够烦心的了,何必让你也为难呢。”

    杨昊错愕了一阵子,慌忙摆手道:“殿下不必内疚,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晴见杨昊有些魂不守舍,便问道:“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杨昊忙笑道:“没有什么,不知金姑娘她……跟殿下,禀报了臣的主意了吗?”李晴笑道:“你呀,说话别怎么吞吞吐吐的。你的主意她跟我说了,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见谢搏之?这里面有何深意吗?”

    杨昊笑道:“谢搏之是朔方老臣,王崇文依之为左膀右臂。我约见他就是要让仇士良知道,让公主下嫁朔方不仅不能拉拢王家制衡夏绥和丰州,还有可能因公主而让三家连成一体来反他。只要他疑心一起,自然会让陛下收回成命。”

    杨昊说到这见李晴眉头紧锁,似乎无心在听自己说话,便小心地问道:“殿下以为此计不妥吗?”

    李晴恍然一惊,慌忙道:“不是,我,我是在想,即便他不再逼我了,可是……”她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了。杨开出身寒门,只是一名普通的金吾卫军官,在讲究门阀出身的唐代,让堂堂公主下嫁寒门子弟无疑是难如登天。杨昊只得安慰她:“凡事且一步步来,杨兄年轻有为,有殿下暗中相助,想出人头地并不是件很难的事。”

    李晴嘘叹一声,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可是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每每在夜深人静时想起来就觉得无比烦心,每一刻都是在煎熬。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敢跟他说出来,倘若说了,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我发觉自己竟是越长大越没有用了,倘若我去跟太后说,倘若我早些跟陛下说,又或者我干脆跟他一走了之……又何来这些烦恼?再这么下去,何时是个头呢……”

    杨昊无言以对,他也在奇怪,以她直来直去、敢作敢为的性格,应是不该把自己的希望深埋心底的。与自己所爱的人天天守在一起,却看不到希望,对她来说又是怎样的一种煎熬?杨昊抬头看了眼目光混沌的李晴,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一个大胆又新奇的念头。

    “臣有一计或可解除殿下之忧。”

    “啊,你,有什么计策呢?”李晴眼神里一片慌乱,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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