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见杨昊有些魂不守舍,便问道:“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杨昊忙笑道:“没有什么,不知金姑娘她……跟殿下,禀报了臣的主意了吗?”李晴笑道:“你呀,说话别怎么吞吞吐吐的。你的主意她跟我说了,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见谢搏之?这里面有何深意吗?”

    杨昊笑道:“谢搏之是朔方老臣,王崇文依之为左膀右臂。我约见他就是要让仇士良知道,让公主下嫁朔方不仅不能拉拢王家制衡夏绥和丰州,还有可能因公主而让三家连成一体来反他。只要他疑心一起,自然会让陛下收回成命。”

    杨昊说到这见李晴眉头紧锁,似乎无心在听自己说话,便小心地问道:“殿下以为此计不妥吗?”

    李晴恍然一惊,慌忙道:“不是,我,我是在想,即便他不再逼我了,可是……”她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了。杨开出身寒门,只是一名普通的金吾卫军官,在讲究门阀出身的唐代,让堂堂公主下嫁寒门子弟无疑是难如登天。杨昊只得安慰她:“凡事且一步步来,杨兄年轻有为,有殿下暗中相助,想出人头地并不是件很难的事。”

    李晴嘘叹一声,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可是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每每在夜深人静时想起来就觉得无比烦心,每一刻都是在煎熬。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敢跟他说出来,倘若说了,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我发觉自己竟是越长大越没有用了,倘若我去跟太后说,倘若我早些跟陛下说,又或者我干脆跟他一走了之……又何来这些烦恼?再这么下去,何时是个头呢……”

    杨昊无言以对,他也在奇怪,以她直来直去、敢作敢为的性格,应是不该把自己的希望深埋心底的。与自己所爱的人天天守在一起,却看不到希望,对她来说又是怎样的一种煎熬?杨昊抬头看了眼目光混沌的李晴,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一个大胆又新奇的念头。

    “臣有一计或可解除殿下之忧。”

    “啊,你,有什么计策呢?”李晴眼神里一片慌乱,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似的。

    “让杨兄随臣到边关去。”杨昊说出自己的想法,“边关天高地阔,大有作为。”

    “这……”杨昊没想到李晴竟会犹豫起来,她犹如被当头浇了盆冷水,“要他跟去边关,一定要这样吗?”

    “若留在京城,等他熬出头了,只怕殿下的头发都等白了。”杨昊不得不狠心捅破哑谜。这句话似乎伤着了李晴,好半天她都没有说话。

    “可是他,能行吗?他从来也没上过战场啊。”

    “殿下应该相信自己的眼光。臣愿助驸马爷一臂之力。”

    “胡说八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信不信我会罚你。”说了这么久,就这句话最让杨昊听着耳熟。

    李晴扬起了小手:“你自己掌嘴还是我来?”杨昊作势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李晴笑了起来:“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待他。”她的脸上泛起了热恋中少女的羞涩、幸福和憧憬。

    “放心吧,我们可是同过生死的好兄弟。未来的驸马爷,我巴结还来不及呢。”杨昊恬着脸讨好,心里却丝毫不觉羞愧。不过李晴到底还是李晴,一年时间让她改变了很多,但还没有到脱胎换骨的地步,她迅即冷下脸来,半真半假地说道:“他要是有个闪失,我剥了你的皮!”

    杨昊心里忽然凉飕飕地打了个寒噤,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杨开若真因自己有个闪失,自己将如何去面对她?

    沉浸在喜悦中的李晴没有忘记杨昊此行的目的。她问杨昊:“你说的那个什么刺史叫谢什么来着?他在长安吗?”

    “灵州刺史谢搏之。此刻正在部院公干。”

    “金丫头!”李晴亮着嗓子朝门外喊了声,金韬吟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去,把朔方的刺史谢搏之叫来。叫他骑马来快点。”

    “到这儿来吗?”金韬吟有些为难,“外面有人盯着呢?”

    “少啰嗦,快去。”

    李晴一声喝,金韬吟早跑的没影子了。李晴像是做成了一件大事,满心舒畅笑着问杨昊:“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该赏赐你些什么呢?”

    “能为殿下效劳,是臣的福气,岂敢要公主的赏赐。”

    “俗!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真的不要什么赏赐,殿下曾经救过臣,只当是臣报恩了。”

    “更俗!”

    “尊者所赐,臣不敢推脱……殿下手头有什么,随便垂赐两样便是。”

    “你不耐烦啦?嫌我俗不可耐?”

    “臣万万不敢。”

    “谅你也不敢。”

    二人相视会心地一笑。

    ————————————

    杨昊与谢搏之密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吴臣的耳朵里。吴臣仍是神策左军的判官,与一年前不同的是,他现在已经成了神策军的大管家。左右国家命运的南衙北司现在实际上都操控在仇士良的手里,神策军是支撑他内相地位的中流砥柱,但他已经抽不出更多的时间去过问军中的细节。

    吴臣就顺理成章地填补了这个空白。仇士良仍旧一如既往地信任他。军中的大小事务,吴臣签署自己的意见后都会呈报仇士良做最后的决断。仇士良从不看这些公文,他会让小太监直接用印然后颁令施行。

    仇士良已经移居大明宫,除非有紧要公务,他从不出宫。除了自己不出宫,文宗皇帝也一年多时间没有离开大明宫半步了。他和仇士良的关系跟仇士良与吴臣的关系有些相像,仇士良经手的所有奏报到了太极殿后,李昂也直接叫太监用宝,然后颁令有司施行。

    李昂仍旧像以前一样逢单朝会,与南衙的宰相们议事,作为天子他还拥有着十分广泛的权力,很多事他都可以自己做主,当然前提是这些事仇士良并不在意。

    仇士良和王守澄的区别在于,王喜欢帮主人包办所有的事,且绝对不容他人置喙。仇只关心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其他的交给皇帝和大臣们处理。只要不威胁到自己,他可以给皇帝最大的自由。

    与下属的关系上,王守澄视下属为子侄和奴仆,他的权威不容任何人侵犯。仇士良视下属是朋友和同僚,下属可以向他提出建议,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愿意和自己信任的人分享一部分权力。

    虽然已经是四更天,吴臣还是决定进宫向仇士良禀报杨昊与谢搏之会面的事,这个时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影响到自己酝酿已久的那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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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白水狐的困境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时,长安的达官贵人们骑着高头骏马,带着娇妻美妾,打发着仆奴挑着酒食先在城外占住一块好地,春雨长安迷醉眼,红裙翠履舞不歇。普通百姓没有骏马娇妻,也没有仆奴挑酒,却也丝毫不减游春的兴致,他们或聚三五朋友,绿水泛舟,情到深处便引吭高歌,或扶老携幼全家齐上阵,又或单人独步踏青赏翠,低吟浅浅唱。

    不过边镇的百姓就没有这个闲心雅致了。秋末春初,正是北方草原上那些矫健彪悍的猎手们“打秋谷”的时候。猎手们要活动一下窝了一冬的筋骨,顺便抢些粮食、妇女、奴隶,小小地改善下生活。无良和别有用心的人、天性残暴的人、愚蠢懦弱的人都会为这些猎手献上自己的赞歌,歌颂他们的豪情和彪悍,给野蛮和杀戮披上画皮戴上花环。对于边镇的百姓来说,这些来去如风的马上恶魔却是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过丰州一带的百姓今年可以松口气了,骚扰他们多年的林中部去年年底被彻底击溃。新设立的阴山、山南、宁边三县如同三副铁辔头,死死地地锁着奔腾的难驯的野马和雪亮翻飞的弯刀。而邻近的天德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进入三月来,游牧在牛头朝那山一带的室韦兀秃部已经三次挥兵南下了,最后一次竟绕过呼延谷直抵天德军治所中受降城下,天德军节度使王谦就是在那时突发怪病而卧床不起的。

    关于王谦的这次发病,坊间流传着一个香艳又阴损的段子。王谦好色成性,除了家中十三房美艳妻妾外,他还养着一支八十人的乐班。此外他还常常在牙署彻夜饮宴,所有的部属都必须带上自己的妻妾。只要王谦看上眼的,他就逼自己念佛茹素的老妻以研讨佛学为名将人留下,然后软硬兼施将人勾搭上手,直到自己玩腻了才将人送还。

    王谦用人讲究的是“忠、德、才”三个字。忠且有才的人会得到重用,忠而少才次之,有德有才再次。王谦判断一个人对自己是否忠心,最核心的一条就是看他是否肯献出自己的妻妾。献的次数越多,献的心甘情愿,那就表示他最忠心。反之,那些不肯献出自己妻妾的人,王谦都认为是有德之人。他不喜欢这样的人,但若他们才能出众还是能有立足之地,只是永远得不到重用罢了。

    天德军的大小官吏为了能保住自己的权位都争相将自己的妻妾献给王谦,有人甚至不惜重金搜罗美人,只为博上司一笑。三月初九,当兀秃部的骑兵突然出现在城下时,王谦正和行军司马的妻子在内堂观菊品箫。两个人正弄到妙处,门却突然被惊慌失措的掌书记撞破,王谦某个部位顿时血流如注,大喝一声昏死过去,从此就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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