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什么?”杨俊闷哼了一声:“老子去宣府,是为了上阵杀敌,又不是跟人斗心眼,你担心什么?”

    “……兄长,上皇帝英武果决,非常人可比,对我们兄弟也颇为看重,您可不能太过无礼了。”杨信在心底叹了口气,对于兄长的脾气,他实在是无言以对。他很清楚,朱祁镇是一位什么样的人,手段虽然称不上酷烈,但是,对待敌人或者是对自己不利的人是绝不留情的。

    而自己的兄长为人太过莽撞,做事冲动,以前嘛,老父在侧,还能收拾压制着他,现如今却把他放回了宣府,若真是惹恼了太上皇,这后果,想想杨信都觉得胆寒。

    “只能希望兄长别到时候又闹出什么破事来,更希望太上皇能够看在自己老父亲的面子上,对兄长多多宽待吧。”杨信不禁有些苦闷地想道。而队伍里边,同样存在着烦恼的,可不止他一人。

    --------------------“太子殿下,请您还是回车里吧,这外面实在是太晒了。”而在队伍中央,一驾装饰华丽的大车车夫的位置,一位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正坐在车辕上好奇地左右张望着,旁边的宦官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急的,一头的臭汗。

    “我不,就坐这。”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瞪了一眼那名宦官,小嘴嘟得高高地,继续好奇地张望着四周那由绿渐黄的景色。一面向着那倚着车门的立柱,心神不宁的万贞儿好奇地问这问那。

    虽然万贞儿也是自幼进的宫,但是好歹那时候已经九岁,多少要比这位小太子更了解外面,一一地替他解说那些飞过的是大雁还是野鸭,田里种的是麦子还是稻谷,路边的大树是槐树还是枣树。

    虽然在陪着小太子说着话,可是她的目光,却有些游离不定,至前些曰子那位太上皇所遣来迎接他们的杨信杨将军来到之后,看到那周妃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喜极而泣的表情,万贞儿就觉得自己的心里边像是让人给丢进了几只小蚂蚁一般,老是在里边挠着。那一股说不清是妒忌,还是羡慕,又或者是后悔的情绪。

    而这几天,周妃总是在拉着自己,满脸思念与牵挂地向自己这位好姐妹倾诉着她与太上皇的过往,太上皇的温文尔雅,太上皇的柔情蜜意,太上皇的风度,总之,在周妃的眼中,过去的朱祁镇就是一个完人。

    而原本对朱祁镇的一切都不怎么感兴趣的万贞儿,却听得津津有味,仿佛自己也随着周妃地讲述,渐渐地贴近了他的身边,他的世界。

    而且,总是会拿过去的天子,与如今的太上皇作对比,越是对比,她的心里那种羞涩而又期盼的心情就越加地强烈。

    每当清晨醒来,一想到自己又离他更近了一分,心里边又完全被喜悦与期盼所充盈,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否还能记得,当初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小宫女,也不知道他是否会知道,自己为了他的儿子,险些把姓命也搭上,而且,是无怨无悔地搭进去。

    “或许,他什么也不知道吧?毕竟虽然他已经逊位,可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别忘记了,还有三名宫女,也是甘愿地为太子而死。”心里一会羞喜交加,一会自怨自怜,哪里还有半分在太皇太后身边的聪慧与能干,哪里还有半分在太子宫主持事务时的精明与果决。

    低垂头着的她,浑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山梁上,出现了数十个移动的小黑点,正向着这边,缓缓行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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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新器锐,严阵待

    “陛下,您看到什么了吗?”王进昌看着朱祁镇坐在坐骑背上,得瑟地拿着一个一头细一头粗的长铁筒,正在那左扭右扭地,不由得心头发痒,小声地问道。

    “等等,急什么,朕还没看过瘾呢。”朱祁镇不耐烦地道,继续拿着这古怪的长铁筒观察着远方,这玩意,可以算得上是这个历史时代,第一只,也是目前唯一的一只望远镜。

    虽然在朱祁镇这位前世驴客的眼里,质量十分粗糙,成像也显得有些模糊,倍数也不足,但是至少能够将远处的景物拉近,朱祁镇估摸着,至少也有三到六倍的放大倍率,虽然比起后世自己使用过的单筒和双筒望远镜来关的太远,不过,至少已经可以称成望远镜了。

    说来,朱祁镇都觉得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在这边建起的玻璃坊,烧制出来的第二炉玻璃,居然就取得了极佳的效果,色泽除了有淡淡地绿色之外,已经近乎完全纯洁,所以,朱祁镇才着令磨制镜片。

    而他手中的这一只望远镜,正是今曰一早,刚刚送到了他手中的样品,朱祁镇就干脆带着这只望远镜出了宣府,去试试这只望远镜的功效如何,另外,也需要去接一接自己那会今天抵达宣府的偏宜儿子一行人。

    这一路上,朱祁镇多次测试之后,虽然有很多的不满意,但是,亦不得不叹服大明的工匠的的确确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至少,做出来的第一件样品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足以让他感到欣慰。

    随着那镜头在手中缓缓而平稳的移动,朱祁镇的视线之内,终于看到了一只约有千余人,裹着数辆大车,正向着自己这个方向缓缓行来的队伍。

    看着那迎风烈烈的旗帜,衣甲鲜明的骑兵,还有那装饰奢华的车驾,朱祁镇知道,这应该就是护送太子朱风深前往宣府的队伍了。

    朱祁镇略一扭头,看到那王进昌还有杨能等人全都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不禁咧嘴笑了笑,指了指那单凭眼睛,难以看得清晰的地方:“你们且看看,能看到什么?”

    --------------------“回陛下,微臣什么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吗?”杨能支愣着脖子瞅了半天,颓然地摇了摇头言道,其他诸人也差不多,毕竟没有人的视频能够超过二点五,更不可能跟望远镜相比。

    朱祁镇得意地扬了扬眉,嘿嘿一笑,将那具望远镜递到了那王进昌的跟前,示意他用这具望远镜看向自己手所指的那个方向。

    王进昌小心翼翼地接过之后,凑到了眼前,满脸的疑惑之色瞬间变成了惊容。赶紧把那望远镜从眼前挪开,极力地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朝那个方向再次看去。

    然后又凑到了镜头前看了下,接着……这家伙干脆把望远镜反了过来,瞅了瞅那另外一头,仿佛是在研究,朱祁镇这位太上皇是不是在里边装了小人人,忽悠他玩似的。

    看着那王进昌这种令人哭笑不得,近乎后世幼稚园儿童的举动,朱祁镇半天才忍住要捧腹狂笑的冲动,旁边,杨能、江福等人也皆是满脸疑惑,额头布满了黑线。

    “陛下,这,这真是件宝贝,好宝贝……”终于确信,自己所看到的不是望远镜里的幻像,也不是自己眼花,而是那极远处真实的境像时,王进昌就像是一只喜极攻心的大马猴似地在那抓耳挠腮地,连声称道。

    这话听到朱祁镇的耳中,再看他的举动,不禁一阵无语,配是他的动作,还真让朱祁镇回想起了电视剧里那刚拿到了金箍棒的孙猴子。

    不多时,一一尝试过之后,这伙子军方重将没有一个正形,所有人的脸庞发红,目光发绿,活像是一群看到了金砖摆在银行门口的暴徒兼抢劫犯,要不是顾忌朱祁镇乃是堂堂的太上皇陛下,怕是这会子杀人劫财的心都有了。嗯,有点夸张,但是很恰如其份地体现了他们的心情。

    “陛下,这宝贝……”杨能舔了舔自己的嘴皮子,活像是一头饥饿到了极点的豺狼,死死盯着那望远镜,欲言又止。

    朱祁镇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不叫宝贝,这叫望远镜,也叫千里镜,知道吗?”

    “哦,望远镜,千里镜,果然是好名字,陛下不愧是陛下,连这样的宝贝都能起出这么贴切的名字来。正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啊。”江福摇头晃脑地,在那拍出了一个味道相当不纯,让人鸡皮疙瘩狂掉的马屁。

    朱祁镇抽动着眼角,要不是瞅这货好歹也是宣府镇的总兵,怕是一大脚就踹了过去,什么人嘛,真是……“陛下,这望远镜,很珍贵吧。”江福却丝毫不知朱祁镇正在对他进行心理鄙视,涎着脸向朱祁镇问道。

    “怎么,觉得此物,于军中可有用?”朱祁镇没有直接答那江福的话,反而笑吟吟地晃动着已经回到了手中的望远镜,松开了马缰,纵不徐不疾地向着前方进发。

    “此物可在视线之外查知敌踪,使敌无所遁行,先机察敌,早作准备必能使得我军胜算大增。实乃军中侦敌之利器也。”江福虽然马屁功夫不行,但是在军事方面好歹也有两把刷子,很快就把这东西对于军事方面的用途给准确地表述了出来。

    朱祁镇虽然有点意外,不过更多的还是欣然,至少自己的手下能干,这是好事,要是自己身边是一群饭桶,那才真的叫悲剧才对。朱祁镇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这东西,于我军中有大用。不过现在,这只是样品,再等上一些时间吧,到时候,朕会着人配发于军中使用。”

    “多谢陛下为臣等着想。”听到了朱祁镇之言,虽然颇有些失望,不过更多的还是兴奋,毕竟太上皇既然答应了,那到时候,在场的诸将,好歹也能人手一只,行军作战,有了这东西,的的确确是要更加地方便。

    --------------------“将军您看,那里有人过来了。”护送着太子殿下的车队又缓缓前行了约两刻钟的功夫,在那石彪身边的亲兵突然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山梁大声地喝道。

    “是什么人?!”石彪顿时在马背上立起了身子,手搭凉棚,朝着前方那处山梁望去,果然,那处有近百个黑点飞速地下降,然后,正直面这边,奔行而来,虽然不过百骑,可是,那汹汹的势头,让石彪的浓眉不禁皱了起来。“这里距离宣府城还有多远?”

    “大约五十多里地。”旁边一位军士急忙答道。

    “让军士们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严加戒备。”石彪吸了吸鼻子,大手摩挲着那柄斜插于坐骑颈项旁边斧囊的大斧斧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咱们这一路上,就只紫荆关外遇上过一群不开眼的毛贼,想不到都要到了宣府了,居然还能遇上来给老子磨斧头的。”

    “将军,要不要让杨将军他们也过来。”亲兵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看着那些精骑们纷纷勒马驻步,检查起了手中的武器,又向那石彪进言道。

    眯起了眼睛,看着那越行越渐,渐渐能够听到了那如同奔雷一般疾响的惊蹄声,看到对方在面对自己这边千骑精兵,却丝毫没有要停止前进的脚步的意思,心头开始觉得有一股子火苗窜出的石彪缓缓地将那柄战斧从斧囊中拔出,淡淡地道:“让他们严守太子车驾就是,本将军自会料理这些来犯者。”

    “遵命。”那位亲兵领命之后,勒转马首,打马狂奔而去,而其余的骑兵已然在各级军官的喝令声中,在那石彪聚陇,开始布阵。

    不得不说,这些京营的铁骑,经历了大半年的艹练之后,虽然没有上过战阵,可是至少在布阵和听从号令方面,做的份外中规中矩,不大会的功夫,就在那只百余人的队伍距离车队约还有里余之时,一个骑兵横阵已然布成,一柄柄出鞘的弯刀,还有那已经执在手中的弓弩,让那烈曰炎炎之下的大地,生起了一片萧杀阴森的寒意。

    “混帐,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这时候,已然查觉到了车队的异状的朱祁镇等人不由得纷纷勒马,一脸的错愕,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居然会摆出这么个杀气腾腾的阵势。那江福不由得沉声怒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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