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太犹豫?”
他喃喃的自语了一句。
“如今只看谁快一些?”
想到长孙无忌最后说的这句令人不解的话,李孝恭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实在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只好将亲信幕僚崔焕然叫了过来。今日与长孙无忌相见,是他几次派人恳请才换来的,长孙无忌能来,其实已经出乎了李孝恭的预计。
如果说燕王没有起兵南下之际,是长孙无忌追着他后面商议事情。那么自燕王起兵之日起,长孙无忌已经没有再追着他的必要了。
主动,在不知不觉间到了别人手里。这种感觉让李孝恭很难受,难受的想要骂人。
“大将军……”
崔焕然看了李孝恭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长孙无忌走了之后,卑职也一直在想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想了很久没有一个头绪……后来,卑职又往前想了想,他提到了四个人。”
“您,刘弘基,张公谨,李道宗……”
“什么意思?”
李孝恭愣了一下,没明白崔焕然的意思。
“刘弘基率军征战河北,已经立下了不少功劳。将来燕王殿下必然不会亏待了他……张公谨这次随军南下,显然燕王殿下对他也是有所倚重的。燕王殿下对李渊旧臣,前阵子打压的太狠了些,所以总是要显示宽仁的一面……刘弘基立功,张公谨再立功,这两个人无疑就会被燕王立为李渊旧臣被重用的典范。”
“这也是燕王殿下分出功劳来给李渊旧臣,是必要的平衡朝堂之术。已经立了两个典范,安抚人心的作用便起到了……还要震慑人心,对于还在摇摆不定的人,掌控了大局的燕王已经没有必要再一味的拉拢,必然要打压,就算明知道打压会付出代价还是要打压,因为燕王要树立自己绝对的权威。”
“现在打压一个人,能起到震慑群臣作用的,只有两个人选了……您和李道宗。”
崔焕然叹了口气道:“这便是长孙无忌说的那句,只看谁快一些了。”
李孝恭大惊失色,一瞬间汗水就湿透了衣背:“你是说,如果现在我还不做出些让燕王殿下满意的事,他就算明知道我有可能投到李世民那边去,也要不惜代价对我动兵?如果我比李道宗要快……那燕王打压的人,就是李道宗?”
“十之六七,便是如此。”
崔焕然道:“如今掌兵的李渊旧臣,只剩下您和李道宗了。又都没有表示出什么,燕王必然要有所举动……”
李孝恭跌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似乎在一瞬间就给抽空了力气:“本以为手里有兵便是砝码,现在看来反倒成了祸端。”
崔焕然忍不住叹道:“我前阵子劝过您,对萧铣动兵……”
“不晚!”
李孝恭猛的站起来,攥紧了拳头说道:“传我号令,大军今夜集结开拔……不去和萧铣打一场没什么,我就直接去找李世民打一场!”
“燕王最迟明日就到!”
崔焕然脸色一变说道。
“不能等燕王到了……不然我更被动。”
李孝恭摇了摇头,脸色沉重。
……
……
襄阳城
看着面前桌子上的书信,梁帝萧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封信,视线里没有一点神采,整个人就如同一棵枯木一般。才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一夜之间仿佛就苍老到了百岁似的。
“谋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铣艰难的将视线从那封信上移开看向自己的亲信大将周放吾:“朕错了……当日朕与你在城头看见李世民大营中似有叛乱,就该果断出兵。若是那日出城决战,哪里还会有今日这不解之危局?谋成,如今城内山穷水尽……粮草支撑不了一个月了,士气又不可用,不如……”
“不可!”
周放吾快步走过来,一把将桌案上的书信抓起来撕成了碎片。
“李世民不过是在危言耸听罢了!”
碎纸如残蝶飞舞,落了一地。
“他怎么可能真的敢杀那十万战俘?他如今麾下兵力不足十万,这十万战俘对他来说是多大的力量?他写这封信,就是欺陛下您宽厚仁慈!就算给李世民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将那十万战俘全都杀了。十万人,就算是逼急了赤手空拳上阵,李世民也应付不来!他绝不敢!”
周放吾怒道:“如此卑鄙小人,陛下不可对其妥协!陛下……您应该明白,整个襄阳城里,甚至整个大梁国,任何人都可以投降,百官可以,黎民百姓也可以,唯独您不可以……百官投降,依然做官。百姓投降,依然生活……可您是大梁国的皇帝,您若是投降,李世民怎么可能……”
听到这句话,萧铣的脸色一变,但很快就又沮丧下来:“城中十万军民……朕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念,连累了他们。粮食没了,难道朕要让全城军民一块饿死?”
“陛下,再等等!”
周放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李世民现在看似得意,其实他比陛下您要心急……陛下,您想想,如果李世民不急,他又何必急着写这样一封信射进城里来?他若是真如信中所说,粮草丰足,士气如虹,无需攻城,只需围困襄阳便是了。”
“李世民更急?”
萧铣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随即恍然大悟:“燕王李闲!”
想到了这一点,萧铣心中豁然开朗!
“没错,燕王李闲断然不会允许李世民打下襄阳,若是李世民在此处站稳脚跟,燕王李闲再想动兵就难了太多!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燕王李闲说不得已经调集人马来围攻李世民了,不然李世民为什么如此急迫?”
周放吾道:“陛下,咱们只需坚守襄阳城,到时候燕王李闲和李世民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可是……”
萧铣皱眉道:“就算李闲击败了李世民……朕困守襄阳孤城,早晚还是要城破国亡……和现在降了李世民又有何区别?”
听到这句话,周放吾沉默下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兵部尚书田文镜忽然站起来,撩袍跪倒在萧铣面前用力的磕了三个头:“臣无能,让陛下心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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