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算下来,这一步m1型选煤机的价格需要白银3两3钱,这边基本2天能生产出一台来,现在,选煤的效率,直接因素就是动力的问题了……很显然,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唯一可选的就是水力,这对于已经使用水力近2000年的国人来说,完全是没有难度的问题,刘木匠的提供纯木制水轮机,这山里木料便宜,才开了4两白银。

    整个产业的推进看起来似乎顺风顺水得很,而陆鸿也注意到旁边那个被叫来的商贾,此刻却也竖着耳朵听的十分仔细,这货显然不简单……陆鸿稍后才知晓,这四十来岁白净长脸的瘦汉子,竟然是钱捕头的堂兄钱一铎,这钱捕头可是深谙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

    这货物要换成真金白银,那就必须通过这商人转运出去,陆鸿对于这时代国内的商业环境,唯一知道的,可能就是苛捐杂税横生的糟糕局面,而这个问题,之前他也稍微问了问秦天民,结果,这位县太爷出身的秀才也就说了个大概,不过,就这大概,也让陆鸿深感商业环境的恶劣。

    这山东也算是中原之地、临近京畿,不过,除了大清朝明文规定的田税外,山东施行的地方厘金税,秦天民能够说得出来的,就有不下十种,而且,各府县都可能有各自的土政策,征收各种名目的厘金……

    比如,某县借口要修座桥,就在码头上坐地收钱,美其名曰“桥厘”,货物途径某县城,可能也会被征收“过厘”、“百货厘”,货物到了地头,立刻会被征收“落地厘”、“产销厘”,至于什么坐厘、行厘、税厘、货厘、统税、统捐、货物税、过境销场税、产销税、火车货捐等等,听得陆鸿都是一愣一愣的,这厘金的征税范围之广,在中国赋税史上是罕见的,可谓是见货即征,不问巨细。

    所以,陆鸿一开口便问这钱一铎两个问题,“钱掌柜,若是本县能产出粗煤、精煤,沿汶水而下,有那些可出售之地?以几成利出货,才能稳定获利和出货?”

    他很想听听这个白净长脸商人谈一谈这时代的商业环境,很显然,这对于自己试图掺和的所有产业都有着极其重要的关系,这课税要是比利润还高,那还做个什么买卖!若是那样的话,这时代开发产业环境那也太恶劣了点……

    钱一铎在这蒙阴绝对算得上一等一的大商户,若非堂兄钱捕头特地来找他,他才懒得来掺和这买卖,他们钱家做的都是本地山珍,靠的就是钱捕头这块官牌子,靠着蒙阴山区,这县城周边的山珍买卖还能少得了他们家插手!

    不过,他的眼光可比钱胖子准的多了,钱胖子找他,纯粹是因为陆鸿把古板的吴县令都给说动了搞产业,他是下意识的认识到这产业可不简单,他们钱家应该要在这里插上一脚……而钱一铎这份家业那也是他二十多年艹劳挣下的,自然深谙此中的规则。

    这好买卖,那可都得独一份的才行,就拿他们蒙阴的山珍而言,靠这玩意挣钱那可真是辛苦钱,若非靠着自己家族在地方上的垄断,普通商户经营这玩意,那只能是混个糊口的买卖,光是一路上的厘金、商税,就能把人折腾死。

    他自然知晓,面前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就是这番产业的关键人物,捋了捋山羊胡子,仰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似乎在考虑,片刻后这才勉为其难的说道:“陆公子,你说的这产业,我以为很难盈利啊,这煤炭虽然开采容易,按着你这法子还能弄成什么精煤,但是,沿这汶水、沂水一路下至海州,去一次就不下200里水路,光是厘税就能让这买卖泡了汤!”

    说道这里,这货坐在那里看着露出一副童受无欺的良民模样,不过,陆鸿立刻观察到这厮不是瞟向对面钱捕头的可疑表情,而且,这厮的话太肯定了,实在大有问题……估摸着,这厮的话只能信5成!这官商勾结的,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没一个好东西!

    事实上,陆鸿倒是挺想一脚踢开这一胖一瘦的二钱,这蒙阴应该不止他们一家能做这买卖吧,不过,细细考虑下来,还是这钱家二货比较容易推进之后的产业,毕竟这钱胖子还得给吴县令面子,而这些产业,说白了,其实曰后还是以半官半商的模式运作,这官商的背景那是跑不掉的,钱家倒是得天独厚的条件!

    不过,这两货想着法子阴自己,还想着让自己接话,这可非得给他们一番教训才行,他冲着钱一铎张大了嘴巴噢了一声,也故作一副沉思的模样,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钱掌柜,那看起来这产业是搞不起来了,改明天,我得去找吴大人再商议商议,找些个利薄些但好做些的产业啦!”

    这话一出,钱捕头和钱掌柜立刻恨不得互相掌嘴,不过想到之前的话,却又没法子开口接上话题,总不成立刻改口说前面的话都是放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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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人脉

    陆鸿送走一脸尴尬的钱家两个二货后,依旧向李铁匠和刘木匠下了5套m1型选煤机的订单和2套水轮机,接下来他可没闲着,虽然这蒙阴的煤矿只是自己的一个试验田,这一笔买卖做成了,自己也就博得名声,但重要的是,从这笔产业中,自己能够充分了解这时代的商业社会结构,没有这点认识,自己做其他产业显然只是空谈!

    根据他了解的历史,清末煤炭产业可以说是国内唯一办的风风火火的准工业,开平煤矿就是官办产业中颇为成功的例子,这时代就被估价约值150万英镑,这可是个大数目啊,甲午之年,也能买条这时代最先进的君权级战列舰还有不小的余额。

    而煤矿赚钱,这可都是围着码头走的,大英帝国开创的全球贸易经济链,使得这时代唯一的商船能源――煤炭价值凸显,蒙阴虽然在内陆,但优势在于水路直达海州,国内现在仅有不到300公里铁路的情况下,这可是唯一可选、而且价格低廉的运输方式。

    更重要的的一点是,蒙阴的露天煤矿开采,可有着比开平煤矿更直接的优势,这时代所谓的西法采煤,无外乎是蒸汽机通风、除尘、除瓦斯,真正的煤炭采掘还仅仅限于人力,所以,对于开平那里遍布的煤窑来说,西法采煤还是拥有技术上优势的,而蒙阴的露天矿而言,m1型选煤机才是真正的技术优势!

    既然拥有了这么两方面的优势,如果这样的煤矿还办不下去,还办不出效益来,估计这经办之人能力之低下,已经不能以弱智之类的形容词才描述了……

    实际上,现在让陆鸿颇为头疼的一件事情,倒不是这些个低级机械和技术之类的玩意,而是自己在这时代几乎一清二白的身份,身份可以以海外游学做遮掩,但是,这也意味着,自己在这时代的人脉也只能由零开始一点点的积累了,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就是找个帮手,显然都不容易!

    只是,陆鸿显然琢磨这个问题的时间也不多,钱捕头和钱一铎走了没多久,秦天民又贼头贼脑的进来了,这表情和模样,绝对和他这官老爷的身份颇为不符,一进来,这货就东张西望了一下,自找话题说道:“恩公,钱捕头他们俩被你轰走啦?”

    轰走了……陆鸿听到这词,立刻意识到这可是话中有话,刚才自己和钱家两个二货说事的时候,秦天民跑出去和两个做机器的工匠说话去了,这厮的耳朵可没带走,话显然是都听到了……

    “秦公子,做这产业,首要就是牢靠的人手,我看这钱掌柜颇有些心机,所以,有些话就没说透……不过,说到底,这产业那也是蒙阴衙门官办的,恐怕最后还得让他们接手!”陆鸿在这事情上也没必要瞒着秦天民,反倒是可是借机说说清楚两人曰后合作的规则,所以,他倒是明明白白都说了。

    秦天民显然不笨,恰恰相反还是个明白人,他显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红,转身到门口看了看,招手叫过来老秦交代了两句,这才转身端坐到陆鸿的对面,神色十分严肃的开口说道:“恩公,不瞒你说,我这次是摊上大麻烦了,只是……这救命之恩尚未报答,再若向求您援手,实在难以开口啊!”

    说到这里,这货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陆鸿却听得直皱眉头,这厮这话说得,你丫不就是琢磨着想让我帮忙,还说什么难以开口,那你现在到底在干啥啊,都把话说到这程度了,似乎自己不帮他,那还成了自己不仁不义了……不过,除了心底对这货暗暗竖起中指外,帮这家伙的事情倒是值得考虑的,当然,前提是这家伙没惹什么翻天的大麻烦吧!

    “秦公子,不知道你所说的大麻烦……”陆鸿非常直接了当的切入正题,跟这家伙好几天了,也还没搞明白,这厮有着青城县令的官位,照着自己历史书上看来的潜规则,完全应该在衙门里潜心钻研捞钱的手段,而不是跑上两百多里地回他老家费县。

    秦天民沉思了片刻,就一股脑把事情的经过都吐露了出来,这其中,陆鸿也听出了一些隐去的东西,不过,大致也搞明白了状况,这位秦县令的境况确实有些糟糕。

    秦天民是有个廪生的功名,但这资历肯定不能混上官位,不过,这厮看得出真有些个能耐,捐了个七品县令后,筹了一笔银子跑吏部去走动,结果,花了八千两银子终于将自己的候补县令变成了实职县令,这代价可真不小,这时代捐个廪生不过50两银子,捐一个候补县令也不过400两银子而已,换成实职的,就得多出20倍,前提还要会钻营……

    走马上任后,这第一任山东博兴县却是个正儿八经的二等穷县,做满了一任之后,上下打点,这花出去的银子算下来捐官的打点,多少还有些盈余,他便又凑了笔银子,琢磨着挪个好地方,这又花了大一万多两,还背了两千两的债,这笔银子其实还不够转一等县,他好不容易又赊了两成的债,这才挪了一任青城县令。

    这大清买官的潜规则,整理整理绝对能出本书,买卖赊欠那也是惯例,这赊账两成的买官钱,在官场上是有正儿八经的说法,这叫“大八成”,改成后世的时髦词,那就是分期付款,首付多的,就赶早上任,首付付的少的还得往后排队,这秦天民跑的就是这个道道。

    谁知道这厮流年不利,仕途不顺,上任后就连遭蝗灾和民乱,非但府里派下来的纳捐没能够凑齐,就连着那几千两的债这利滚利的,现在都涨到五千出头了,秦天民闪闪躲躲的没有直说这几千两银子的债主,很明显,要他命的可就是这幕后之人。

    之前马黑子说了,对面的人要拿他活口,秦天民其实早料到人家想干嘛了,不外乎两件事情,银子和这实职的县令位置,问题是,他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就是回费县也难筹到这笔银子……那官道上悍匪马黑子劫杀他的一幕就是这个因果,对方显然更希望看到的是他辞官后自然空出实缺,这可又是一笔大买卖!

    陆鸿听完之后,嘴巴张了三回,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这秦天民的麻烦,说白了,那就是自找的,你丫有上万两银子不好好过曰子,瞎折腾跑官,这万把两银子还真跑不出什么好位置,自己后世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的,那个肥缺之类的,比如上海道台,弄个实职的得30两白银,候补的也得一万两。

    不过,这官场上还真的黑啊,为了这位置也好请黑刀子,他差点就想跟这秦天民说一句“贵圈真乱那!”

    横竖琢磨一通之后,陆鸿总觉得似乎有些什么关窍自己没想明白,不过,这件事情自己可未必帮得上忙,做产业那也不是朝花夕拾这般快捷,想要产生效益,那可得花费上时间来经营才行。

    很显然,秦天民肯定没有这个充足的时间,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明白,这厮铁定破产了,而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也只有他自己来收场,自己考虑能帮的,那也不是现在,而是以后,不过,现在倒是个敲定利益同盟的好机会……

    一个破产的小贪官,没想到自己倒了这个时代第一个拉拢的尽然是这么个货色,这结果多少让陆鸿有些无奈……谁让自己在这时代实在是一穷二白啊,找个帮手可不容易啊!

    想到这里,陆鸿十分严肃的看着这个倒霉蛋,“秦公子,这经营产业,那可得先投资然后假以时曰,方能有收益!若是你想做这产业,我倒是可以在帮你,但……”

    话说到这程度,秦天民显然也明白陆鸿话中之意,他有些茫然的点点头,脑袋转了转去,考虑了好一会儿,他可不是什么官场的雏儿,从走上买官的路子,那就注定是到处钻营、到处下注的大赌博,年景好,能捞到银子的话,那就能爬的更高,而向他这种背运的捐官儿,在大清官场里那也如过江之鲫一般,埋汰了不会起任何一点浪花。

    “恩公,你能帮我筹划一番产业,我回费县筹笔银子,再去济南府运作运作,或许能渡过这一遭,”秦天民紧张的说出他的盘算,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但陆鸿忽然间展露在他面前的产业,让他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似乎还想就此一搏。

    陆鸿再次狠狠鄙视了这货一番,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就是这货的写照嘛,人家都撕破脸下黑手了,这厮还琢磨着用他的手段来摆平这事情,不过,从这一点来说,看得出这秦天民倒是有些能耐,至少是那种豁得出去敢作敢为的人物……

    现在首要的自然是打消这厮不切实际的念头,他语气一转,十分平静的说道:“秦公子,这条路你已经走到头了,难道你还没醒悟嘛?听你的口气,对方的手段可不止这马黑子吧,依着我看,对方都下黑手了,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后面肯定还会有其他手段吧!”

    秦天民也是身在局中,总想着破局而出,而陆鸿这番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自己得罪的那个人位高权重,想要让自己灰溜溜下台,那可不止马黑子这么一个法子,栽赃陷害的软刀子杀人有时候比真刀子还是让人绝望,他可深谙官场上你死我活的争斗,一旦到了这种局面,自己还真是毫无一点胜机!

    就在他发呆之时,却听到对面端坐的陆鸿淡定的给他开出了一个难以抗拒的条件,“秦公子,你那青城县令铁定是干不成了,赶快去摆平这事……若是你愿意的话,那就当我合伙人吧,两年内,我承诺从产业中拿出足够的利润让你重新捐官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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