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声叹息传来。
一个无比雄硕的差比容雁门高上半个头的灰衣身影缓缓从亭外的苍岩上立起,向亭中走来。
灰衣人身上透着淡淡的光晕,夜月下的听涛亭立时鲜明起来。
容雁门神情恭谨起来,身子微微侧过来。
“五十余年前我敛去杀伐之心,却终究勘不透尘世迷途之心。”
“都是弟子连累师尊。”
乌衣人淡淡一笑,说道:“傅缕尘名中虽有缕尘吹影逆天之意,修的却是顺天遁去之法。我承天机之姓,行的却泄露天机之事。傅缕尘不会勘不透天象,却能坐归东陵不理世事。天下棋挛,最终谁能占优,真让期待啊。”
容雁门丝毫不为他露出如此强的争胜之心震惊,天机雪机修的是千古逆流诀,虽然上窥武道至境,争胜之心却是愈旺,然而天下能与之一较长的只剩下三两人物。
容雁门听见天机雪秋这么说,也就闭口不言。
师尊应自己所求,运用千古逆流诀,感应星象,去预测最近几年内的气候变化。发动玄功损耗甚巨,最是折损寿数,师尊却轻描淡写的略过不提,容雁门淡漠的脸庞微微一黯,说道:“弟子让师尊为难了。”
天机雪秋说道:“我所授的众徒中,以你与徐行两人天资最是出众。徐行与傅缕尘相遇旬曰,便得了心障,十数年修行的千古逆流诀散去,成不谙武学之人。千古逆流诀乃是心意诀,心志不坚,功力便会消退许多,入了心障就会有散功之虞。你习此诀时,心怀光复旧朝之志,光复的决心也就影响了你的修行。超脱而去终是太过飘渺了,‘薪尽火传也’,这才是正道,我就再损些修行助你,也是甘愿。”
容雁门虽得他如此允诺,却无半分兴奋。师尊数十年前放弃光复之念,才赢得如崇高地位,如今为了自己,毅然再试尘劫,让人心中凄惨。然而容雁门知道,除非自己冒着散功之险放弃复辟之举,否则难改变师尊决定。
四十年前,傅缕尘途遇徐行,见他天纵其才,却有恨世之念,此乃他幼年凄凉身世所致。傅缕尘与之相伴旬曰,将他的暴戾之气化去,无意间也将他修习十数年的千古逆流诀化去。
徐行却不在意武学得失,专致于学术,辞别师门、游学天下,终成当代名士。
容雁门想起师门秘辛,心中不由泛起一股苦意。
天机雪秋神情淡泊的说道:“傅缕尘四十年前化去徐行的千古逆流诀,使他离而去,两年前又授徐汝愚大道泽生,成了你光复途中的最大障碍。”忽的轻笑两声,继续说道:“我们三人被世人尊崇为三大宗师,却为了维持各自的神话,不得不假手别人争斗,终是落了下乘。”
“徐行千古逆流诀散去,就再未习武,才有灞阳城下的奇祸,傅缕尘为何不会因此授徐汝愚‘大道泽生’?”
“徐行之事不过天道流转中的一瞬,傅缕尘不会因此留下心障。内廷无力阻你,蔡、旬、谷、霍四家各怀异心,傅缕尘怎会不另想他途。徐汝愚极可能身兼徐、吴两家所长,怎容他不动心?”
容雁门不敢妄加评议,只是心想:徐汝愚纵是天资天赐算无遗策,却终究勘不透未来虚缈之事。
旁人不知《置县策》出自何人之手,我焉能不知?容雁门这么想着,却丝毫未曾透露出来。
宜观远投奔荀家,献上《置县策》,自然是希望荀家成为防御呼兰人入侵的主力,稳定北方四郡的局势。徐汝愚前往越郡,也是希望在东南形成足以威慑南平的力量,遏制南平的复辟之心。
若真遂了他们俩人的意,南平复辟之举极有可能成为水中月,一切都落到空处。
北方局势力稳定,南平即使迅速攻占晋阳、永宁两郡也无济于事。
晋阳、永宁两郡山峻水急天下形胜,然而居中原之腹,利攻入而不利防守,南平复辟大军若在这两郡停滞不前,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新朝分散的各家势力就会从容不迫的纠集在一个所谓大义的旗下,对南平势力围而攻之。
南平虽铠刃甲天下,却也无力与整个天下为敌。
容雁门想到这里,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残忍的神色,天机雪秋看了,不由暗自一叹,缓步踏出亭子,踩着夜露盈盈的青草远去了。
梅铁蕊面如槁木,一双眸却精光四溢,说道:“南平若真的行复辟之举,北方势必已经陷入大乱之中。可是蔡家踞幽燕之险,可拒呼兰铁骑;荀家背倚华淆之险,汾郡境内山河错综复杂,军事重镇与关隘重重,呼兰人的铁骑也难以尽情发挥。何况荀家行置县策已有一年有半,汾郡局势尽为荀家掌控,哪有这么容易被呼兰人所乘?”
徐汝愚迟疑的点点头,说道:“我也这么想。不过长河帮与东林会突兀之举,让人生出不详之感。即使有些人想搅乱东南的局势,长河帮与东林会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入彀才是。”
云清虚说道:“公良友琴两次折在汝愚手中,雍扬便是有天大的诱惑,但是要趟这个浑水也必定三思而后行。”
徐汝愚谦逊一笑,说道:“云伯伯谬赞了。”
张仲道笑道:“公良友琴鸟蛋都碎了半个,怎能不吓人?”
抚州会战乃是数万人的大战,双方主将少有机会能够相遇,张仲道终是没有机会与公良友琴交手,心中一直遗憾。
尉潦却不信张仲道的修为能达到公良友琴那种级别,在清江时对张仲道的这种愤愤不平总是不屑。张仲道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却也如他所愿,每次打他个汗流浃背。
清江众人都闻之一笑,徐汝愚见张仲道此时笑着提起公良友琴还有难掩愤愤之意,莞尔一笑。
江凌天说道:“长河帮与东林会素来不和,却又同时搅入雍扬局势里来,不容我们不重视汝愚的预感。”
梅铁蕊看了梅立亭一眼,梅立亭心领神会的站起来,说道:“也有稳妥的法子解此困局。”
众人都望过来,看梅立亭说下去:“大人若有意天下,天下纵然大乱十年,但是换得永世安宁,也是值得的。”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震惊不已。
徐汝愚知道梅立亭当然无胆说这样的话,不过是梅铁蕊借了他的口。看凌天、仲道脸上诧异的神色,显然他们事先也不知晓此事,心中不由安慰,若是众人一同合谋劝谏,徐汝愚便真是骑虎难下。
张仲道愤愤说道:“妄动干戈,民众死了死、离了离,其中的苦却是你们能想象的?”
梅立亭却毫不退让,说道:“大人有意天下,难道不是以拯民于水火为念?”张仲道虽然也只是统制之职,在众人中身份却高过梅立亭,与江凌天也能并驾齐驱,加上他天生霸气,修为又高过梅立亭许多。梅立亭却有此分胆色,让梅铁蕊暗中称许。
张仲道怔然半晌,望着徐汝愚,说道:“我相信你,也跟着你。”
徐汝愚蓦然站起,径直走出厅去,将一干人面面相觑的留在厅中惊疑不定。
江凌天望向梅铁蕊,眼中有质疑之意。
云清虚说道:“是我让立亭说这番话的。”
江凌天见岳父如是说,心中就是有疑问也不便说出口。
江幼黎缓缓说道:“这样的话,邵先生也说过,汝愚未置可否,不过他的心思我能明白几分。天下相争,每每安静不了百年,便又陷入动乱之中,数千年来仿佛无尽的轮回,终是无法挣脱出来,汝愚心中怎能不作难?”
张仲道说道:“将士不过拿姓命换活命的粮食,永世的安宁于他们又有何干?”
江凌天说道:“汝愚曾说过,成就了一世功名,荣枯了万人血肉,扯出大义的旗帜,饮尽百民的血脂。”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说道:“汝愚不愿妄借大义之名,行的却是大义之举。”
梅铁蕊见江凌天并无反对之意,毅然说道:“纵使汝愚无意,天下也难免大乱,汝愚置天下百民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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