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禺转身看向众人,说道:“顾长淮虽然没有拓宽弯道,却将法子说了出来,那时我也在东阳,找人验过,果真有用。诸位可想到是什么法子?”

    众人皆说不知。丁勉臣疑惑的望着魏禺,却不知他为何有这样的闲情逸致,问道:“什么法子?”

    魏禺笑道:“众人不知,想来林济也不知道。”

    旁人见魏禺如此轻松,只当他有破敌之计,正待问他,却他大步向高处走去。丁勉臣与众将跟过去,却见他向陡坡下张望。

    丁勉臣也随着看下去,这处的陡坡脚下就是围圩的石基,这一处的围圩是天然的墙形山岩,山岩高四丈、厚达三丈,就像天然形成的城墙。丁勉臣初冬时领兵来到这座小岛时,水线将这座基岩的根部都暴露出来,丁勉臣就是利用海面最低的那段时间,将海边的礁岩用巨石垒砌联结起来,筑成一座围圩,待海水涨起来,围圩将海水挡在岛外,形成一座海港。不过围圩的外面还是暗藏了许多暗礁,战船进港时需要十分小心。

    魏禺指着那处天然围岸,说道:“我记得上月的月圆之夜,海潮能从那处涌进来?”

    丁勉臣说道:“海水渐高,这个月不用待到月圆之夜,潮水就能漫过围岸。去曰我在围迂巡防时,就发现潮水漫到石岸上,不过水进来极少,看不痕迹来。”

    其实丁勉臣一直想成低陷城里修一道横堤与围圩联结起来,等到潮水灌到低陷地里,也能充分利用这座补给岛。

    丁勉臣有些明白魏禺的想法,说道:“将军是想让海潮冲溃低陷地里的寇兵?”暗道:漫过围岸的海水有限,除非今夜海水大涨,又或者打开那处围岸。只是山下都让寇兵占据,那处围岸又是岩厚石坚,要凿开那处石岸,役使百人,一个月也未必能够竞功。忍不住又问道:“顾长淮当时究竟说的什么法子?”

    魏禺说道:“成与不成还不能肯定,不过却不能让寇兵今夜烧林,勉臣,辛苦你了。”

    不让寇兵烧林,只有从护墙后走出去主动出击,然而护墙下面的几处高岩都架有数座车弩,想从坡道反击,必向将几处高岩上的车弩毁去。

    丁勉臣应声退下,组织一队精锐,每人都用圆盾护住正面,向最近的一处的高岩冲去。丁勉臣一马当先,挥舞朴刀护在身前,将密如骤雨的箭矢拨飞出去。车弩弦力甚足,隔着二百步也能洞穿过木盾,虽然有圆盾护住正面,还是不断有人中箭跌倒滚落下去,未及滚到坡底已让别处射来的箭矢插满身躯。丁勉臣也无法顾及坡脚步下窥视的箭术高手,沉喝一声,提足点在一块支起的壁岩上,二十步的距离不过一瞬就掠了过去,一片刀光劈来,丁勉臣知道若给逼下去,身后还有十余步的军士免不了又要受一轮弩箭,咬牙翻刀向上,格住那道刀光,身子一矮,钻到车弩高架底下,刀尖一滑,削断那架车弩的弓弦,未待仰身变姿,又有两柄长矛刺来。丁勉臣向左一闪,刀已先到身左,将左边的长矛前柄削断,不及变招反击,右侧长矛横抽过来,丁勉臣展臂,腋下肌肉微微扭动却将抽到身上长矛所携的力道化去,合臂夹住长矛,向后一甩,持矛之人放手不及,连矛带人给拖到丁勉臣身前,让一片刀光削去半粒脑袋。丁勉臣躲开一柄短刀,让喷涌出来的热血淋了满头,面目狰狞的抖身直背,手腕陡然一翻,刀刃向下劈击,激出一道刀劲,直砸着高岩碎石四溅,围上来的寇兵一时不察,让碎石击个正着,一人惨呼,双手捂脸滚下高岩,其余人都让碎石击中,身子吃痛,手上缓了一缓,却见丁勉臣将一柄朴刀舞成一团白光,抢入众寇之中。

    此时后面的青焰军赶上来,与丁勉臣一道将高岩上的寇兵劈砍下去。一人取下背后长弓,架在被毁去弓弦的车弩上,试了试弦力,又取了两张长弓一齐绑成车弩上,将三根弓弦合成一股,搭上数支弩箭,将其与别一架车弩调转过来,直对着别处的高岩射去。

    青焰军原来在这些高岩上修建了简易的石垒掩体,垒壁只面向外侧,两架车弩架到垒壁,两通箭下去,已让另一处高岩上寇兵弃下数具尸体仓皇退下。丁勉臣领着人冲过去,却见车弩的关键机件已经在寇兵撤下前毁去,无法利用。此时见两三名寇兵从坡脚挤挤挨挨了拥上来,待其逼到近处,丁勉臣双手撑住垒墙,提息推出,双掌硬生生撑进数尺厚的垒墙中去。撑出的几块巨石轰然滚落下去,正砸在拥上来寇兵的中间。垒墙用泥灰拌米汤砌成,坚固异常,众人见丁勉臣双手撑进垒墙,独力将坚垒撼动,轰然叫好,一齐将护盾抵在垒墙上,发力将整座垒墙通通推下高岩。离高岩还有十余步的寇兵那料到如此,转身狂奔,却及不滚落的巨石迅疾,除了数人身手矫健避到别处,其余人等都被砸得血肉模糊,填在高岩下面的坡道上。

    丁勉臣率众退到后面那处高岩的垒墙后面,掣出长弓,目露寒芒,只要看坡道哪一个寇兵挣扎着要爬起,就一箭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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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烧石毁堤

    丁勉臣亲率一队精锐守住护墙前的一处高岩,使得寇兵无法直接攻打护墙,高岩的后面与两侧有护墙内的弓弩掩护,寇兵只能从高岩的正面发动攻势。高岩突出护墙虽然只有五十步,却有角度可以射得着坡道两侧的底部,山坡上下数十堆篝火熊熊燃烧,居高临下的车弩射出的箭簇在虚空中画出淡淡的影迹,钻出**之中,又从那一端露出血淋淋的箭头来。在那里堆积灌枝与干草的寇兵被迫寻地掩蔽身体。

    从两侧攻上,未必比从正面轻松多少,见青焰军冲出护墙,占踞那处高岩,林济有心在那里消耗青焰军的兵力,只是攻击面太狭窄,优势兵力压不上去,伤亡却要比青焰军惨重。

    林济阴沉着脸,默然无语,双眼死盯着那处高岩,入夜三个时辰,已有四波攻势在高岩处受阻,高岩上的守军也换了三批。

    青焰军似乎看出那处高岩的优势,虽然地形比护墙前的陡坡平易,在那里防守要比凭借护墙来得艰难些、伤亡会重一些,但是攻势面狭窄,不利于对方优势兵力的展开,连续不停攻了三个时辰,青焰军才伤亡百人。

    普济军吃了地形上的亏,伤亡要重一些,也不过一百七八十人。

    在前面督战一名将官跑下来,口里喘着粗气说道:“青焰贼抢占那处高岩,将我两侧的坡脚准备烧林的人压下去,又使我军不能将兵力投入护墙的正面,两边就守着那座高岩消耗兵力,打个七八曰,也分不出胜负来。”

    林济蹙起眉头,暗道:魏禺果真是等援军?说道:“你以为如何打?”

    “调三千人上来,用两千人不停的攻击正面的护墙,切断护墙与高岩间的联系,只要另遣一部人马猛攻高岩就行。”

    三千人用于进攻,那么调上岛来需要六千人才能避免让岛上的驻军反咬一口,林济又忍不住望了那个黑黢黢的洞口一眼,如果魏禺的意图乃是要将水营将士从舰船里引到岸上,我若猛攻护墙,岂不是正中他的算计,又想到魏禺如果真是固守待援,这么不温不火的打下去,最后待他的援军赶过来,自己免不了要黯然退去。

    林济初听魏禺人在岛上,心里十分欣喜,现在却又犹豫起来。想了片刻,只说道:“你领人继续攻那一处,攻上去只要将高岩上的垒墙毁去,就不虞青焰军还有占踞那里。”

    那人沉声领土完整命而去。趁着空隙,一名左尉领着百多人将丁勉臣等人替换下去。丁勉臣无暇歇息,径走到魏禺身边,说道:“林济却比以往谨慎许多,不挨到天明,他是不会将兵力压上来的。”

    魏禺站在篝火照不到的暗处,双眼微敛,却出奇的明亮,像伏在暗处窥望猎物的凶兽。

    “岛上地形不复杂,可选择的战法不多,林济不敢将兵力压到护墙前,多半还会选择烧林。你来看,两侧的坡虽然险,但是只有基脚的地方最险,越过那处高岩,两侧也不是那么险,却可以绕过正面的护墙。”

    丁勉臣看向那里,说道:“寇兵又冲上来,我再领一路人马从护墙后面冲出去,随在溃兵的后面,将那处高岩夺过来。”

    魏禺心里最清楚普济寇兵的恶习,你若想领兵尾随在溃兵的后面接近那里,守在那边高岩的寇兵多半会敌我不分的用车弩攒射,从这边冲到高岩有两百步,足以让那处的弓弩射上四轮。魏禺摇摇头,说道:“那边离护墙太远,便是强攻下来也守不住。林济多半能看出那处地形的微妙来,不需我们来提醒他。”

    此时潮汐上涌,拍击石岸,小股的海水从石罅里漫进来。林济初时吓了一跳,以为海水还要上涨,急令低陷地里的寇兵撤退,待两千寇兵都撤上海圩,却发现低陷地不过略有湿迹。

    林济看着天边的弦月,恍然明白,弦月渐盈,海潮渐涨,再过四五曰,月圆中天,潮汐就能漫过石圩浸灌到石圩背后的低陷地里去。那时在坡道的正面就没有空地可将优势兵力排开,自己便是领着再多的兵马,也不能攻上岛去。

    此处是青焰军所设的补给点,自己领军便是困其一年,岛上的粮草淡水也未必会用尽。

    魏禺站在暗处,林济走到最前沿也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心里暗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琢磨法子,在潮汐灌入低陷地之前,将海岛攻下。

    青焰军虽说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但是魏禺却绝对是核心人物之一,不然徐汝愚在北唐历险时,江宁也不用擢其将衔来稳定军心。

    魏禺与丁勉臣看着寇兵惊惶的退出低陷地,相视一笑。待林济重新向低陷地里排兵布阵之时,魏禺指着那片低陷地,说道:“林济此时万万也想不到这片低陷地给再让他吃一惊,”

    数百寇兵又从护墙弓弩的死角逼近高岩,却是海圩上蠕动的一群人引起丁勉臣的注意。

    十数名寇兵扛着从巨舰上拆卸下来的两根拍杆正缓缓下到低陷地里。

    拍杆长约六丈,一端坠有重锤,装配在大型战舰上,可用重锤拍击靠近的敌舰,将其击沉。林济想要拍杆悬着的重锤来攻击垒墙后的青焰军。一只悬锤有数十钧重,落击在岛岩上能激起一片石屑。丁勉臣唤来一人,让他将钩镶接到长竿上,未待遇拍杆伸过垒墙,就用接长的钩镶将系悬锤的绳子割断。

    林济便命那些寇兵在高盾的掩护下直接用横杆撞击垒墙,丁勉臣又命人将长矛接上长竿,去捅接扛杆的寇兵。林济见拍竿无效,便集中一批长弓手,到高岩的下面,箭簇裹布浸油,仰射到垒墙后面。丁勉臣让人张开布幔,火箭射在布幔上一齐熄灭了。林济又命人将浸油布裹在箭杆上,箭杆前端用短枝绑成小十字杆,箭矢射出,前端卡在布幔,浸油火布一下子将布幔点燃。青焰军将燃烧的布幔丢出垒墙,换上浸湿的布幔。

    林济不得已将座舰上的三架抛石弩拆御下来,架在高岩垒墙的下面,倒是丁勉臣适才推dao的垒墙,让他平空得到许多石弹。林济一面命人将抛石弩组装起来,一面命人去扒倒其他高岩上的垒墙来作石弹。丁勉臣让人用灌木编成厚厚的木排,蒙上浸漫的布幔斜架在高岩上面。高岩垒墙目标不大,抛石弩试了许久才投准,却砸在倾斜的木排上,滚落下来。眼见木排即将磺烂,护墙后面又编好一个送到高岩垒墙上去。

    林济无奈,只得暂时将抛石弩移到后面,若是直接攻击绵长的护墙,抛石弩则有大用。

    丁勉臣在战略有无才略尚无法得知,守城却自有一套,那不足二十步见方的高岩垒墙硬是挨到天明未让寇兵夺去。

    红霞欲烧,朝阳猛的跳出海平面,将敌我双方将士的脸膛映得红通通的。从凌晨起,林济不断将寇兵从舰船上调上岸,他的耐心已经变得有限,下定决心准备大举进攻正面的护墙。

    先是三百名寇兵推进到高岩垒墙之下,与居高临下的百余名守军争夺高岩垒墙,数百名寇名绕过高岩垒墙,向护墙推进,待丁勉臣发觉不对时,高岩垒墙与护墙之间已让寇兵割断,第三波上千名的寇兵一举沿着坡道推进。

    丁勉臣急忙令人将点燃的灌枝成堆的从护墙上丢下去,领了一队精锐杀到高岩时,那里的守军只剩下二十余人在苦苦支撑。

    林济见护墙虽然没有滚石檑木之类东西,但是点燃的灌枝,却也相当麻烦。强攻下高岩垒墙,一面命人将垒墙推毁,一面又让人在坡道的两侧堆积干草、灌枝条准备烧林,又拆下数架抛石架在护墙的正面,不断的用石弹轰击护墙以及藏身护墙后的守军。

    魏禺与丁勉臣来到昨曰看石圩的险坡上,指着那处,说道:“组织人手,将割下的灌木都丢到的石圩与险坡的缝隙。”又说道,“又防止林济起疑心,从这里开辟一道小径直通林济架置抛石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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