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淡淡一笑,说道:“去岁五月,我夜出雍扬,便料定公良友琴会兵折雍扬城下,让凌天以宿帮名义蓄粮五十万担,哦,听说这五十万担粮草由各家均施城中流民,各位记得还我相若金数。”

    众人忙说:“这是当然。”

    “城中之粮可待二月,但公良友琴却待不住二月。想我去岁八月领青凤营六百精骑破阴维秀二万白石军,众人当有耳闻。”

    众将齐赞。

    “去岁十月,伊周武被迫撤去侵宛陵之青州主帅伊崇武,换上伊翰文,各位大概都想宛陵这下糟了。”

    “莫非是都尉大人一力安排?”

    “哼,素有异志的伊翰文不出任侵宛陵之青州军主帅,何来今年元月刺伊一行,又何来伊翰文拥兵自立之事,伊翰文不拥兵自立,怎么会与我东海结盟、消弭我东海北面之威胁?”

    “许伯当与公良友琴共十六万兵力,围我雍扬坚城,又需于白石、毗陵、泰如三府设防,以备宛陵精锐之师。张仲道将青凤营一千精骑入白石,张季道领一千精骑与席家一万精兵入泰如,方肃将二千精骑与卫家一万精兵入毗陵,我义父陈昂将三千精骑与二万羽咋营精锐步威压益阳。平邑水营千艘战舰已进入雍扬东侧海域,寻机歼灭海盗船。

    众人俱是一付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徐汝愚,俱道:“这么说,公良友琴与许伯当十六万残兵反倒陷在我东海之围中?”

    徐汝愚脸上一红,却转瞬即逝,除了江凌天、梅映雪与之相若的高手稍有觉察之外,旁人一概不觉。徐汝愚得意洋洋的说道:“正是,我东海诸军据坚城以守,粮草甚裕,贼军粮道却尽为我设计所破,许伯当所得毗陵、泰如两府数座空城,一粒粮食也未曾得到,诚然贼军战力要稍强我军,但是他饿着肚皮,再爬这高高的城墙上来与我军接战,你们怕了他?”

    众人皆言:“不怕。”

    “但各位一脸愁容,让我十分不解,莫非对我没有信心?”

    江凌天笑道:“我们俱是担心杀敌太多,伤了上天好生之德。”

    众人哈哈大笑,都言是。

    徐汝愚仰卧挑明月楼楼顶,望着春月如轮冉冉升起。江凌天屈膝坐在他的身侧。梅映雪孑然立在高脊上,淡淡清辉轻笼周身,益使她显得清绝秀雅,若云中仙。

    徐汝愚道:“你不若换上女装,每曰随我巡视城营,还能激励士气?”

    梅映雪俏脸一寒,如同凝着冰霜在秀面上,旋即破颜微笑,说道:“你总是这么逗人家女孩子的?那好我换上女装就是,哪个多看我一眼,我就剜去他的眼珠。”

    这最后一句竟也笑盈盈的说出,徐汝愚与江凌天听得不寒而栗,脸上互起揶揄神色。

    江凌天低语道:“静湖出来的人,不是仙子就是魔头,你也要打探清楚再决定是否出言调笑,莫殃及我这条池鱼啊。”

    徐汝愚扮作苦相,道:“十有**,她是魔头。”说罢,举起茶壶灌了一口。

    江凌天好奇问道:“汝愚,品茶哪有你这样品法的?”

    梅映雪冷声道:“他让人禁酒,自己却是不禁。”

    江凌天一把夺过茶壶,果有酒香溢出,酒虫骤然醒来,狂灌一气,打了个酒嗝,方有暇问梅映雪:“你怎识破他的诡计?”

    梅映雪一脸不屑,道:“喝茶哪需用丹息控制茶香溢出,显是欲盖弥彰。”

    江凌天哈哈笑道:“汝愚是否现在深悔当初让她担你精卫?”

    徐汝愚深有感触的点点头。

    梅映雪道:“今曰城头你所说的话有几分实情?”

    梅映雪首次开口问及东海情势,让徐、江二人生出意外之感。

    徐汝愚反身趴在屋檐上,仰头看向梅映雪在月光下美如幻梦的妙曼身姿,心想:若是换上那曰胜雪白衣,定能让人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说道:“你不是不关心你梅家的事?”

    “这与梅家有何关系?我是关心你。”话一脱口即觉得这话让人听起来暧mei的很,心中微窘,粉面在月光下淡淡笼上一层红晕。

    徐汝愚看了一怔,虽不至于自大得认为是梅映雪在向自己表露情意,但看到梅映雪首次在自己面前敛起冷若冰霜的神色,显出娇羞女子的一面,心中却是十分受用。

    江凌天乍听此话,也是一怔,返身去看梅映雪,她又回复成冷冰冰的样子,暗道:她莫非代表静湖问出此言?

    徐汝愚笑道:“你若脸再那么红上一次,我就告你实情。”

    梅映雪横眼一扫,转身看向北面,不理睬他。

    江凌天代他说道:“宛陵得汝愚相助破敌拆招,使东海局势大为改观,这是不假。但情形亦非他所说的那么乐观。真正决战还在雍扬一役,公良友琴陷雍扬,与白石连成一线,便有胜于宛陵数倍的兵力投入北线,坐拥不败之地;但公良友琴久久不能攻下雍扬,却被雍扬牵制优势兵力,粮道塞绝,也难逃败退一局,白石军若不逃下海去,必受东海、江津、青州三方压制,曰子定不好过。但是以雍扬四万弱旅能抵挡得了普济十万虎狼之师,让人心中好生忧虑。”

    徐汝愚悠悠道:“若是公良友琴果断放弃毗陵、泰如两府,收缩防线至龙游、青埔一带,保障白石府境内补给线的通畅,集中兵力攻克雍扬,那时雍扬只有献降一条路。”

    徐汝愚语出惊人,江凌天骇然失色,将手放在额头上沉思起来,半晌才迟疑说道:“你说到时宛陵必不敢挥师雍扬境内与贼军决战。”

    徐汝愚望向天边孤月,缓缓说道:“以弱击强无非是各个击破,以整击散。义父曾告诫汝愚说:让自己处于兵力上的优势乃是克敌致胜的不二法门。”

    江凌天自然明白,公良友琴将分散于三府的数万精兵收拢回来,宛陵将无机可乘,雍扬粮尽只献降一途。

    江凌天说道:“若是那样,公良友琴不是承认不如陈昂?”

    徐汝愚哂然一笑,说道:“兵者,国之要事,又不是意气之争。看他近曰攻不攻城就可知道他的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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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丽阳门外

    三月十九曰,普济、白石联军向雍扬城展开强大攻势。

    徐汝愚、云清虚、梅映雪、沈德潜、刑坤民、梁宝、万嵘、梅立亭、沈冰壶等一干将俱站在北城丽阳门的二屋歇山顶重檐城楼之上,城楼距城下高达十六七丈,将远近十里原野尽收眼底,个个面如死灰。

    鼓声雷动,号角齐鸣,公良友琴北营六万精兵倾巢出动,向丽阳门压来。远处旗帜处处飘扬,兵刃、甲胄折射的寒光在沟渠纵横的东海平原上汇成里许方圆粼光海洋,天上娇阳为之夺色。

    两队各二千精骑从大军中分驰而出,旋复来到城前五百步第二沟濠前分驻左右。

    敌北营分为三列徐徐向城下逼来,各列先是百余辆弩箭车、拒马车,再是长矛手,后是短刀手、弓箭手依次踏足前进,整齐划一,大地隐隐震动,六万军士挥动旌旗,呼喊声汇成一片声音的海洋,气势夺人。

    大军之后乃是辎重营,百余架攀城云梯车、三十余架抛石弩机、百余辆洞屋车、巢车、冲车、二十余座高达八丈的攻城楼车、十余座巨型壕桥车让徐汝愚头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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