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脸色铁青的拿起一份口供,粗略的浏览了一番,脸上的神色,就更加的僵硬了。其实,所有的口供,都没有指出鲁王有谋反的行为。但是,鲁王府的管家,居然和五莲山的马贼,有密切来往,这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藩王勾结外官,就已经是死罪,更不要说勾结盗贼了。盗贼的说法可能只是掩饰,他们的真正身份,极有可能是鲁王府的私兵。

    鲁王府蓄有私兵!这个消息要是爆出去,绝对会轰动整个朝廷!然而,史可法哪里会相信这些口供?他觉得,这些全部不过是张准的托词罢了。鲁王府的地位已经非常高,根本没有造反的必要。再说,除了张准拿到的口供之外,东厂和锦衣卫也没有相关的报告。为了派兵进驻安东卫,张准居然毫不掩饰的污蔑一个藩王要造反,简直是太无法无天了。

    “污蔑!”

    “这是**裸的污蔑!”

    “鲁王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史可法性子上来以后,根本不怕张准的淫威,对着硬邦邦的说道。

    他在户部的时候,就因为这种倔驴的脾气,挨了不少的整。因此,尽管他知道张准也是一张狗脸,说翻脸就翻脸,他还是勇敢的说出来了。史可法非常清楚,在朝廷的文武百官当中,除了自己,根本没有其他人敢当面呵斥张准这样的地头蛇。

    张准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将史可法的呵斥完全是当做了空气。他好整以暇的说道:“是不是污蔑,我也不清楚。反正,盗贼的口供就是这样。我建议朝廷彻查此事。我一定会积极的主动的配合调查的!”

    史可法又气又怒,几乎被张准不冷不热的话气得晕过去。

    他才不会相信这些所谓的口供。没准,这些口供完全就是张准找人捏造的,目的只是为了在鲁王府的身上泼屎,然后延长在安东卫的驻军。但是,如果张准坚持这件事有蹊跷,朝廷就不得不调查。用脚后跟都可以想到,张准肯定是不会轻易撤军的。

    你没听张准说了吗?他会“积极”的“主动”的配合朝廷调查!什么叫做积极的?就是你们不调查我绝不罢休。什么叫做主动的?就是在调查中,我要占据主导的地位。要是别人这么说,史可法当他放屁。但是,张准绝对不行。因为,张准手握重兵。这个年头,朝廷谁都敢得罪,就是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武将。因此,朝廷必须给张准一个交代。要给张准一个交代,就必须调查。

    一旦此事展开调查,必定旷日持久,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一方是皇亲国戚的鲁王,一方是飞扬跋扈的张准,有哪个官员敢承接调查?哪怕是刑部尚书都不敢啊!你要说鲁王造反,鲁王肯定不干,必然又要哭灵,闹得天翻地覆的。你要说鲁王没有造反,那就是说张准是污蔑,张准当然也不干,必然要求再次彻查。

    当然,不调查也行,只要派大军过来镇压就是了。只要能够使用武力将张准碾平,什么样的扯皮都不存在。要是朝廷有足够的能力,直接派遣大军,将张准从安东卫驱逐出去,甚至是直接将张准抓起来,一刀剁了,悬首示众,一了百了,什么样扯皮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问题是,朝廷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吗?要是朝廷能够动用武力将张准解决,还需要他史可法到这里来做什么?想到这里,史可法不免觉得一阵深深的悲哀。什么时候朝廷居然软弱到这样的地步了?明知道对方是狼子野心,却不得不虚以委蛇。悲哀啊,真的是太悲哀了。堂堂天朝上国,居然沦丧到如此的地步了。

    好大一会儿以后,史可法才勉强镇定心神,将自己的思绪从悲哀中拉回来,外强中干却又态度强硬的说道:“我会向朝廷申报,要求彻查此事。在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我代表朝廷要求虎贲军撤出安东卫。”

    张准笑眯眯的说道:“史郎中,其实,我实话告诉你,安东卫是宋德钢请我进驻的,我有合法的手续和程序。”

    史可法顿时大皱眉头,随即断然说道:“宋德钢?不可能!”

    张准变戏法的掏出一份公文,随手扔到史可法的面前。

    史可法迫不及待的拿过来一看,可不,这份公文的确是宋德钢发来的,大意是安东卫的盗贼猖獗,他力有不逮,请求东江镇派兵支援。公文的最后,还明确的表示,为了防止五莲山的盗贼死灰复燃,请求张准长期在安东卫驻军云云。

    看完这份公文,史可法觉得自己的胸膛都要炸开了。这个张准,当真狡猾。在鲁王府的借口之外,还多了一个宋德钢的借口。鲁王府的借口,还有些破绽,这个宋德钢的借口,却是无懈可击。从明面上来说,这一切都是合乎要求的。从暗面上来说……暗面上谁是张准的对手?

    张准长长地叹息一声,感慨的说道:“其实,我的兵力也很紧张,哪里有时间管安东卫的事情?只是老朋友有难,我不得不出兵。你看,我还没有要求朝廷的补贴呢,朝廷就派人来问我是不是居心不良了。唉,这年头,好人真是做不得。朝廷也不知道是怎么做事的,连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没有搞清楚,就随便派人来兴师问罪……”

    史可法本来已经将自己的怒气压下去了。这件事牵涉到宋德钢,他不得不慎重,否则,胡乱指责,会得罪另外一个总兵官。这年头,总兵官都是实权人物,哪怕是总理、总督、巡抚、督师之类的,都不敢轻易得罪。可是,张准这样说话,史可法就忍不住了。

    张准故意这么说,简直是在直接扇他史可法的脸,将朝廷上下都狠狠的讽刺了一番。史可法对朝廷忠心耿耿,自然要积极维护朝廷的尊严。因此,明知道张准可能立刻翻脸,他还是怒声说道:“公文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你擅自派兵进驻安东卫,却是事实!”

    张准潇洒的耸耸肩,两手一摊,随意的说道:“既然如此,史郎中不妨去青州城找宋德钢对质啊!宋德钢是老实人,不会说谎的!”

    史可法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喉咙上,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儿没昏死过去。幸好,他迅速的用力的咽了咽口水,才避免让自己昏迷过去。他的确是被张准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言辞。可能在派兵进驻安东卫的那一刻开始,张准就准备好所有的说辞了。

    公文是真是假,他一眼就能判断出来。事实上,这份公文的确是真的,的确是宋德钢发出来的。宋德钢驻军在青州城,对莱州府和登州府的动作,自然是最关心了。他越来越觉得,跟着朝廷是没有什么前途了,还是早点投靠张准是王道。尤其是黄县大战以后,亲眼目睹那么多的鞑子首级,宋德钢就下定决心了。

    其实,在之前,宋德钢的家眷,都已经在即墨县安居乐业了。他本人完全是裸官。要是有危险,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但是,张准要求他身在曹营心在汉,继续驻守青州城。于是,宋德钢就继续在青州城担任总兵官。否则,张准也不会在作战计划里,那么淡定的将青州城化作自己是自己的领地了。

    发一份公文请张准驻守安东卫,在程序上,绝对是合理合法的。张准是东江镇的总兵官,同时又是后军都督府大都督,同样属于明军的战斗序列。宋德钢同样是总兵官,遇到难题,向他求援,谁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对。至于张准是反贼一事,宋德钢完全可以装傻。既然诏书已经招抚了张准,而张准又接受了招抚,那张准就不是反贼了。难道皇帝还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

    因此,宋德钢也完全不怕上头来找自己的麻烦,一道诏书就能够顶回去。事实上,可能来找他麻烦的,只有山东巡抚朱大典。但是,朱大典会来找张准的麻烦吗?当然不会。朱大典和张准当初是有协议的,谁也不能派遣其他的兵力进入青州府。如果一方违反,另外一方有权做出适当的反应。

    安东卫的事情,是他朱大典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下,结果官军首先有人进去了,张准后来才派人到达的。这件事要是曝光,对他朱大典一点好处都没有。因此,朱大典唯一的选择,同样是装傻,故作不知。反正,兖州府知府李懋芳和他不对路,就任凭李懋芳折腾去吧。

    张准又抽出一份资料,随手扔给史可法。

    史可法扫了一眼,条件反射的说道:“假的,都是假的……咦?”

    他忽然觉得不对,急忙睁大眼睛,仔细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审阅起来。随即,他好像是抓到一个烧红的烙铁一样,下意识的松开资料,结结巴巴的说道:“什么?东虏又要入寇?”

    张准淡然自若的说道:“史郎中,慢慢看,后面还有两页呢。”

    史可法急忙镇定心神,重新将资料拿起来,拿掉第一页,然后继续看。看了片刻,发现资料拿倒了,又急忙纠正过来。结果,他越看越是慌乱,越看脸色越是苍白。甚至,张准能够明显的看到他的手在发抖。可以想象得到,史可法的内心,是多么的震惊。

    史可法是不得不震惊。鞑子去年才刚刚入寇完毕,惨状还历历在目,现在又要入寇了?而且,根据资料上面的描述,这次鞑子的入寇,兵力要比之前的两次入寇还要多得多。换言之,就是鞑子这次的入寇,危害程度要比前两次更深。现在的明国北部,很多地方还是一片的废墟,明军也是一团散沙。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阻挡鞑子的第三次入寇?

    张准慢慢的说道:“这是我安插在沈阳的细作送回来的,属于最高机密,史郎中还是第一个看到这份情报的外人。”

    史可法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一点都没有觉得荣幸的意思,反而有点期待的说道:“或许,只是虚惊一场?”

    张准傲然说道:“信与不信,不在我,而在于史郎中。”

    史可法眼神漂移,有点心虚的说道:“或许,鞑子厉兵秣马,并不是要入寇……”

    张准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估计也是。可能是皇太极觉得沈阳的冬天有点冷,要迁移到归化城去过冬。听说蒙古人对鞑子的招待,是非常热情的。有几十万匹的战马,还有大量的美丽女人。蒙古人也要变成八旗了。林丹汗有两个遗孀,现在都成了皇太极的女人。”

    史可法下意识的说道:“也许是。”

    张准站起来,惬意的伸伸懒腰,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如此,就此别过。最近天色还不错,我准备到海边钓鱼去。不知道史郎中有没有这样的雅致,陪我一起去钓鱼?”

    史可法下意识的说道:“你去钓鱼?不行……”

    张准不以为然的说道:“有啥不行的?皇太极既然都去归化城郊游了,我们也乐得轻松轻松。”

    史可法无奈的说道:“对不起,我的心很乱……”

    张准漫不经意的说道:“史郎中累了,不如先休息一下如何?”

    史可法晦涩的说道:“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却是没有丝毫的笑容,甚至语调也有点发僵的感觉。事实上,自始至终,他都一致捏着张准给他的情报资料,一直都没有放下。哪怕是要回去休息了,他也没有放下资料。

    张准拍拍手,就有人进来,将史可法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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