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官场一片沸腾,各级官员笑逐颜开――这是个了不起的成绩,意味着很多人即将获得朝廷的嘉奖,大批官员快要升官了。
没有几个人知道,去年四川全省完成的税收总额实际上是五千一百万,这个数字还是各级地方政斧雁过拔毛之后的结果,之所以公布出来的数字与上年度的四千两百万持平,完全是总督赵尔巽授意下的结果――盈余的九百万被悄悄移到下一年度的“历年应缴未收”账目中。
四川各级官员没能高兴几天,朝廷户部和军部联合下发的公文再次到达:
一、四川全省需分担受灾的甘陕和湖南各省赈济款共三百五十万元;二、在维持例行上缴朝廷税赋的基础上,再增缴用于陕西新军扩编缺额五十万元。
总督府正堂,官升一级的数十文武官员仍在兴奋之中,赵尔巽望向喜气洋洋的众文武,示意袁金铠宣读朝廷的旨意。
袁金铠大声宣读,堂上随之一片寂静。
待袁金铠收起公文,堂上随即一片哗然,愤怒的渝城知府钮大人甚至喊出“乌纱帽不要也不能答应”的气话,堂上众人齐声附和。
大家都是浸银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了,谁不知道所谓的“分担三省赈灾款”、“增缴陕军缺额”全是屁话,这根本就是朝廷巧立名目盘剥地方的借口,几乎年年如此花样翻新的索求无度,怪不得越来越多人对贪得无厌的朝廷感到失望。
赵尔巽等众人闹够了,才缓缓站起,摇头轻轻叹息一声,缓缓扫视每一张熟悉的脸。
堂上众官员看到总督大人双眼潮红,神色不对,全都识趣地闭上嘴望过来,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
良久,赵尔巽轻轻说道:
“诸位,刚才宣读的两道朝廷旨意,本督也不愿执行,之所以读给诸位听,纯属常例,本督哪怕原封驳回,也该让诸位知道这事儿,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众官员迷糊了,总督大人是什么意思?都下决心原封驳回了,还要我们准备什么?难道真的……
赵尔巽颇为留恋地继续说道:“恐怕老夫不能继续与诸位共事了,随同这份朝廷旨意下达的,还有老夫的调令,因东三省总督锡良大人病情加重,加上东三省天灾[***]接踵发生,朝廷认为老夫曾担任过东三省总督,所以再次征调老夫前往东北,限期四十天到达上任。”
“大人,您可不能走啊!”
“留下吧,大人,我们一起联名上书,恳请朝廷再作考虑……”
“大人不能走,好不容易有了几年的兴旺景象,要是…….”
赵尔巽非常感动,他看得出大家都是真心挽留的,看得出大家对他这个总督是有真感情的,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难过:“诸位……请诸位安静一下,听老夫说几句。”
众官员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赵尔巽深有感触地向大家致谢,然后指指桌面上的一大摞申请报告:
“这些申请公文,都是诸位年前年后送上来的,老夫能体谅诸位的难处,毕竟去年一年我们四川风调雨顺百业兴旺,税款多了怎么也得补补往年的欠账,应该的!所以,本督打算尽可能满足大家,各府衙门按照例行等级都拨下一笔款,成都府的御河西段改造工程,四川新军更换十八门火炮,也同时予以批准。诸位,老夫只能做到这样,不足之处尚请多多包涵,好了,散了吧。”
“大人……”
“不能走啊大人……”
在声声呼唤中,赵尔巽还是硬着心肠返回后院,堂上数十文武官员仍然呆呆站在原地,包括朱庆澜在内的不少人,流下了难舍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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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送别(下)
书房里,袁金铠侍候老师喝下口热茶,接过茶杯放到一边,搀扶老师躺在摇椅上,侍卫和丫鬟悄悄移来火盆不让总督大人凉着,大家都知道这段时间赵尔巽太苦太累了。
“老师有何吩咐?”
袁金铠看到老师再次坐起,连忙上前肃立一旁。
赵尔巽轻轻拉起身下厚实暖和的毛皮,爱惜地抚摸几下:“这张熊猫的皮子真暖和啊,比关外的黑瞎子皮毛还暖和,而且毛质柔顺,像缎子做的蚕丝被一样……”
袁金铠笑着说道:“多亏了溢茗,他也送给了我一张,太舒服了,晚上垫着都不用生炭火。老师,是不是把溢茗叫来?”
赵尔巽犹豫了一下:
“不忙,有件事我一直没想好,我走了,溢茗却只能留下来,毕竟他是尔丰的弟子,尔丰还在康藏领兵打仗,军需补给什么的还得靠溢茗去张罗,尔丰一天不离开四川,溢茗就只能留下一天。
“我走后,接任的陕西布政使王人文不一定敢用溢茗,以王人文柔弱的姓格来看,也用不好溢茗,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新军将校,王人文保准会手足无措,所以啊,在尔丰回来之前,溢茗的曰子恐怕不太好过……这段时间,溢茗是否找过你,你和他谈过没有?”
“没有,大年初一溢茗和学生给老师拜过年之后,他就直接前往大邑和雅安了,说是要慰问那边的洋人工程师和雅安辎重营的官兵,还要给他的师傅、川西洪门前辈王雨堂拜年,初八才风尘仆仆回到成都,我们没能坐下说说话,他又被朱将军和新军的一群将校拉走,说是巡视各大营。
“学生琢磨着,估计是新军一帮将校又要溢茗帮他们说话,要扩招新兵、买枪买炮什么的,直到昨天元宵节过去,溢茗还在和朱将军他们开会商量办法。老师离开的事,虽然官场上也有零星传言,但溢茗从未问起,学生想找他说说也一直没机会。”袁金铠如实汇报。
赵尔巽点点头:
“这小子就是个忙碌命,唉!你说,先给溢茗挪个地方好不好?让他到一个清静的位置上休息个一年半载的,等他老师回来接任这个总督之后,一切都好办。”
袁金铠连忙点头:“学生也是这想法,只是一时想不出妥善去处。”
赵尔巽沉思了一下,重新躺下微微闭上眼:“连接川西的电报线架到哪儿了?”
袁金铠一愣,立刻明白老师的意思:“通到雅安了,正往康定接呢,估计夏天前就能修通。”
“去给尔丰发个电报,问问尔丰的意思,完了你去问问溢茗怎么想,这两天让他也不用来请安了,有什么事直接跟你说,估计全川上上下下的官员们要把我这门槛踏破,他来了也没工夫说话。”赵尔巽吩咐道。
“明白。”
......
西历一九一一年二月二十曰,农历辛亥年正月廿二,雨水。
霏霏春雨笼罩大地,成都东南郊锦江两岸,薄雾茫茫,吐出新芽的绿草和千枝万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合江亭秀美的倒影在孱孱流淌的水面上隐隐浮动。
狭窄的客运码头似乎一夜之间变得宽阔了,原本凹凸不平满是积水的地面变得非常的结实平整,来往的大小船只在新军官兵们的低声引导下,纷纷靠向两旁临时搭建的木板小码头,把大半个码头让给一艘崭新的英国内河客轮。
合江亭下,码头四周,全都是前来为总督赵尔巽送行的文武官员和各界民众,以码头为中心的锦江两岸,人头攒动,旗幡如林,本是一场四川文武官员发起的送别,变成了成都和周围十几个县民众都来参加的盛大仪式。
百姓从心底里感激这位给自己带来四年安定生活的总督,虽然他身穿满清的官服,但他是个汉人,而且是名扬全国的大儒,仅此一点就让无数民众从心底里尊重他,何况在他近四年的治理下,四川全省风调雨顺、百业复苏了。
码头上,处在数百文武官员簇拥中的赵尔巽神情激动难以抑制,他遥望四周高呼“大人保重”、“一路顺风”的数万民众,眼泪是擦了又擦仍然滚滚而下,为官数十年,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离开的时候,得到四川民众如此厚爱。
码头上众官员中年纪大的忍不住呜咽起来,年轻的也都频频叹息感动不已,心想将来自己若能获此待遇就不枉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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