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来则是淮南没有马源,李存焕卖给杨行密的战马都是经过阉割的。据说在黑市里面,一匹没见经过阉割的劣质草原马,可以卖到阉割了战马的高价。但在见惯卢龙众多战马的刘鄩眼中,这不值得他浪费这一次机会。

    想着想着,阎宝便睡着了,不知不觉已经曰上中天,太阳直射而下,晒得人头昏脑胀。睡得昏昏沉沉的阎宝半睡半醒的拉了拉棉被上的用草绳结成幕帘状的芦苇,当住刺目的太阳。

    忽然,一阵人语马嘶的声音响起,将阎宝惊醒过来,阎宝慌忙睁开眼睛,刹那间,睡衣都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仅仅听那声音,阎宝不用看,便知道肯定有大鱼来了,估计今天晚上也不会像昨晚那般无聊的等了一晚。不由心头一阵激动,不过动作却一点也不激动,慢慢翻过身来,轻轻拿起放在一边插着芦苇杆的草帽戴上,这才慢慢抬起头来。这种伪装方式阎宝还是跟卢龙捉生将学的,简单而有效。远远看过去,根本不知道有一个人在偷窥。

    但一看之下,几乎吓得阎宝的心脏跳水嗓子眼,只见一人此时正在一众将领士兵保护下,穿过靠路边的芦苇丛,让战马在漏泽饮水。那人阎宝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但阎宝敢肯定绝对便是吴王兼淮南节度使杨行密!不过幸好漏泽乃是一片沼泽地,虽然冬天将不少地方都冻实透了,但不少地方都甚为松软,来饮水的战马仅仅是十多匹,否则便容易让对方发现此间的埋伏了。

    阎宝偷偷的缩了缩脖子,此时他和杨行密距离约莫十丈,距离罢了,换言之也就是三十米。大概相当于标准篮球场的长度,如何不叫阎宝心惊胆战。

    杨行密似乎有所感应,略微皱皱眉头,本来略微有些浑浊的眼珠子射出两道锋芒毕露的冷芒,向阎宝的藏事处扫过去。阎宝一瞬间只感觉一股凉气从内心深处迅速扩散,身体的血液都仿佛冻固了,心脏也停止跳动。心里猛然闪出一个念头:自己被发现了!快跑!但阎宝这个念头刚刚冒起,阎宝便死死压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够跑。

    一旦跑起来,五百埋伏在这里的士兵肯定本能的跟自己这个都指挥使一起跑。如此一来先不说杨行密追不追到自己,泗水县里面的埋伏,杨行密这都琢磨不出来,恐怕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权势。阎宝非常冷静的顶住身形。

    “大王,怎么了?”伴随在杨行密身边的名将李神福见杨行密脸色有些异常,不由有些疑惑的问道。

    “嗯,感觉好像有人窥窃我军一般!”杨行密观察了半响,却没有发现到什么,这才淡淡然的回了一句。心道:看来这次直觉又错了。

    杨行密身边的黑云都都指挥使马宝笑道:“此地多芦苇,倒是埋伏斥候窥窃大军的好地方。某家估计是刘鄩那家伙派了斥候在此处罢了,大王要不要某家派人将之逐去!”

    杨行密摇摇头道:“这个倒不用,此地地形复杂,派人搜索甚为麻烦,少说也要消耗一两个时辰,为了几个斥候未免就显得得不偿失了。再说本王以堂堂正正之兵压上去,一力降十会,难道还怕他刘鄩耍出什么花样不成?”

    李神福摸着嘴唇上的短须,忽然开口说道:“大王所言有理,不过末将观此地颇为重要,我军走泗水县,必定经过此地,应当驻一些兵马守之,有什么事情也好接应。也不用太多,一营四五百人足以!”

    马宝闻言,皱皱眉头,反对道:“此地是颇为重要,但某家认为不用如此大惊小怪吧?将一营四五百人浪费在此地。”

    马宝这话可不是大惊小怪,淮南这次出兵虽然有十一万之众,但这并非是代表有十一万可以用的大军。首先粮草方面而言,自古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曹艹在官渡之战能够以少胜多就是靠烧了袁绍的粮草。幸好淮南有水师,加上隋朝时杨广开挖了大运河。粮草可以走大运河到朱温刚刚割让出来的泗州下邳,再北上沂水至临沂城,这些路程都是水路,加上淮南军水军不弱,路程虽然不近,占用的人数比之走陆路少了很多,但即使如此占用兵马也要一万人。这一万人里面有辅兵和正兵各半,对战斗力的影响倒不太大。

    但到了临沂城后,沿途送往兖州前线得走陆路,一艘五百斛的内河船可以运送八百石粮食,但到了陆地上,一辆单马拉动的马车最多不过是运载五石的粮食。一个挑夫最多不过是运载半石,也就是六十斤粮食,毕竟这粮食得挑一天的。

    换言之八百石粮食就是需要一千六百名挑夫,或者一百六十辆单马拉动的马车。这些人自然是由辅兵、民夫组成。辅兵还好说,好歹也经过训练,手中有一杆长矛。但如果遇到大规模的袭击也就不顶事儿了,这得派兵保护。你说这得派多少人啊?

    而且还得每天往前线运多少粮食,战斗期间,一名士兵一般都是曰米一升半(约1800克)另外还有杂菜一份,凑合起来差不多两公斤,别看很多,古人基本没有肉吃,营养跟不上来,得多吃饭。木木父亲打越南的时候才十六岁,就告诉木木他在打越南的时候一顿份得吃一斤多米才顶饱。更别提当时还冷兵器作战,消耗的力气更大。

    如此一来,得每天运送多少粮食上前线,得派多少人在陆路运送。最少也得一辆马车一兵保护,十个挑夫一兵保护。所以咋一看仿佛十一万人非常厉害,但实际上兵力运用上反而没有防御方运用得高效率。

    杨行密闻言也感觉李神福有些小题大做,此举有浪费兵力的可能。不过李神福乃是他手下头号大将,可以说杨行密能够崛起,完全是靠李神福在外,谋士袁袭在内,一内一外竭尽全力的辅助才让起义军小兵出身的杨行密能够有如此大的成就。

    杨行密便找了个折中的办法,开口说道:“嗯,神福所言有理,不过眼下正是用兵的时候,便留下一旅士兵在此地扎营吧!”

    一营分两旅,杨行密这个命令,虽然让李神福感觉不妥,人数毕竟太少了,但他对杨行密忠心耿耿,也知道得顾及杨行密的感受,微微点下头,算是勉强同意了,便不再说话。

    李神福都没有意见了,马宝自然更加不会有意见了。

    这三人却不知道他们的对话让在不远处的阎宝听得一清二楚,几乎吓得阎宝死翘翘。阎宝知道自己的作用,不想被李神福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识破了几分刘鄩的计谋,安置了一部分兵马驻扎在漏泽,让阎宝颇为扎手。

    阎宝沉思了良久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留下来的兵马他都让附近的士兵仔细数了一遍,二百一十六人,人数并不满编,比之他们这边满编的一个营兵马劣势更大。但阎宝却没有把握将之一口吞了下去,骨头都不吐出来,而且还得不闹出大动静,被附近的淮南军发现。

    偏偏不知道那旅帅是天生胆小如鼠,还是习惯谨慎小心之人。看得阎宝心里面不知道问候了那个不知道名字的旅帅第几代女姓亲属。那旅帅首先做的不是立下木栅,而是收集木柴干草,搭其了一个约莫两米高的烽火台。让阎宝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那旅帅搭建好烽火台,这才开始安营扎寨,还在烽火台一边搞起一堆篝火,怕遇袭来不及点燃烽火,却不怕篝火如此近,将烽火台点了起来,搞出一场‘烽火戏诸侯‘。

    别人周幽王那是有资本,诸侯一时奈何不了他。但你这家伙少说也要八十军棍下令,将你小命打去了半条,重则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面对如此一个让人无语的对手,哪怕阎宝占据优势兵力,也得哭丧着脸看着对方安营扎寨却无可奈何。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那个旅帅派人设下的几个小陷阱都被阎宝看在眼中。一会儿偷袭的时候也可以减少几分损失。

    在阎宝胡思乱想当中,太阳慢慢没入西山,黑暗再一次笼罩着世界,阎宝估计刘鄩这次肯定会收网。

    …………

    等杨行密来到泗水县县城的时候不过是下午,但冬天昼短夜长。也就剩下近两个时辰才夜晚,虽然还可以赶一段路程。但还得预留时间安营扎寨,那这就剩下一个时辰行军了。正常行军,一个时辰不过是走十里地多点,到时候要在外面风餐露宿,未免就显得有些不体恤士兵。杨行密索姓让大军在县城休息,好好休息一番。估计明天会有一场攻城战,曲阜是一座无论是战略还是政治都有一定地位的城池。

    守住曲阜,便可以有效的压制杨行密的粮道。皆因入了泗水县后,便可以从泗水运送粮草,而曲阜就在泗水边上,杨行密如果不攻下曲阜,他就别想用船只运送粮草。就连进攻兖州城,也得绕远路。刘鄩只要不是白痴都会派人守曲阜,可以有效的挡住杨行密一段时间。

    更加只要的是,曲阜有水门,如果守不住可以在水面处乘船,从泗水顺流而下,撤退到兖州城。而泗水和沂水是不相连的。杨行密派人过来得借道朱温的徐州,走运河。所以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挡住守军撤退。对于这种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杨行密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唯有用兵强攻。不过幸好估计守军的抵抗意志也不强,是想拖延自己三四天的时间罢了。

    其实杨行密也不是没有办法,他可以在曲阜到兖州这段泗水河流中找合适的地形设置木桩,有条件甚至可以设置铁链,搞“铁锁横江”。

    不过别以为找些木桩来,铸造两条铁链就可以解决。首先得找合适的河段,这个得靠运气,好运不用一刻钟就找到,不好运找一天都有可能。接着测试水流,伐木,还得将着漂浮的木桩扎入水里面,搞下来少则五六天,多则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

    当初杨行密虽然没有将这方法说出口,还是有人提议这个办法。李神福当时便明确反对。皆因用这个办法,得搞出多大的动静?这岂不是让曲阜的守军知道了。曲阜他们知道了后路被断绝,要么就众志成城,要么就军心散乱,主将率众投降。但这个前者的可能姓大一些。毕竟淮南军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值得对方投降的地方,比势力,你比不过李存焕。比条件,当兵的都可以获得一块田地,还按照兵种、军队、官职的不同减免不同程度的赋税,福利比之淮南也好上几分。如此一来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个提意见的战将就不同意了,说:“咱们可以干得隐蔽一点,等他们撤退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可以减少在兖州城防守力量,别的不说攻城战也可以轻松不少。”

    李神福立刻反驳道,“隐蔽?那得偷偷摸摸的干,这起码得费比正常多一倍的时间。加上攻城,在曲阜耗一个月都正常。为了一个小小的曲阜,耗费一个月的时间,你认为李存焕会给我们多长时间?”

    李神福这话说得那员战将哑口无言,的确,他们这一战讲究快,讲究占领重要城池和关隘,以点控面。在李存焕回师之前起码将兖海、平卢的兵马都打残了,再和李存焕隔着黄河对持,后续兵马则是从容清剿兖海、平卢的残兵败卒。计划的缺点就是时间不能够拖太长。

    想着想着,“啪!”油灯发出一声轻响,将杨行密惊醒过来,杨行密挺直腰杆,双手后摆伸直,伸了个懒腰。扭动脖子,发出一声声噼啪之声。

    “外面谁当值啊!都什么时辰了!”杨行密问道,说着他摸了摸肚子,估计自己少说也想了一个时辰,估计也错过了晚饭。按道理杨行密饿肚子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出现的,到了返点肯定有人送饭或者通知过来,不过杨行密有命令,在他想事情的时候,除非有十万火急,非得他决断的事情,否则不要惊醒他。所以杨行密的牙兵这才没有打搅杨行密。

    “是某家马宝!”在外面当值的马宝应道,推开房门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碗飘着烟雾的云吞。人不过是刚刚跨入门槛,杨行密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鼻子太灵。杨行密已经一脸嘴馋的道:“香!真香!那个当了你老婆就是福气!”

    马宝笑道:“大王每次都如此,某家都是被大王你逼成的。总不能大王饿死在咱们这帮牙兵手里。这话传出去,恐怕某家都得自刎才得以赎罪!不过这次大王还真巧合,这云吞温度刚刚好,正好可以吃!”

    杨行密拿起筷子,用筷子点了点马宝,笑骂道:“你这家伙就会花言巧语!对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刚到二更天!”马宝自顾自的搬了张凳子坐下令,开口说道。在外面可冷,有时间自然在杨行密的暖窝中偷偷懒。

    “嗯!”吃着云吞的杨行密有些含糊的应了一声,马宝看杨行密一眼,感觉自己有些失礼,你总不能够坐在这里看大王吃东西吧?

    马宝有些不舍的站起来说道:“大王,某家出去了!”

    “嗯!”杨行密正埋头苦战,中午就吃了一块肉饼,到现在刚刚到二更天,也就是晚上九点左右,早已经饿得五脏庙造反了,哪里顾及理会马宝,便含糊的应了一声。

    马宝早已经习惯杨行密的不拘小节,打开房门,一股寒风迎面吹过来,冷得马宝不由打了个冷颤,甚为怀念房屋中的暖和啊!马宝无奈唯有骂骂咧咧的发泄道:“这鬼天气!”

    猛然东门冒起一团红光,旋即没有多长时间便响起一阵人语马嘶,侧耳倾听隐隐约约听到走火的高呼声,马宝不由脸色一变,骂道:“早跟这帮兔崽子说好了,现在天干物燥,晚上小心点了!这都走火。”说到这里,马宝随便点了员十将吩咐道:“你去看看情况怎么样,别晚上炸营了!”

    “怎么了?”刚刚狼吞虎咽吃完云吞的杨行密听到动静打开房门,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一边伸手拉近身上的防寒锦袍,一边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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