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夏补充一句:“还有,干活的时候最好别下大雨。”
宋阳并不多问,找到木恩请她分配人手,三百山溪秀兵分两路,两百人上树去除开枝叶;另外一百人跟着‘七上八下’,在地面上忙活起来。
与其说成‘筑坝’,倒不如说是在地上‘起檩’,在密林地面上堆起一道道尺余高矮的土坡。这些檩子被筑得横平竖直,纵横交错,把偌大一片莽林地面,分割着一块块半亩大小的四方地,如果能拔光大树再从高处鸟瞰,昔曰山溪蛮的古营地,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围棋盘。
齐尚嘴巴不闲着,但干活时一丝不苟,对山溪秀的要求也极为严格,经他手下起来的‘土檩’结实得很,巴夏更不必多说,宋阳、小捕等人也不好意思光看着,大家都挽起袖子一起跟着忙活。
起檩之后哥俩还不闲着,就势用从树上剥下来的叶子尽量把土檩遮蔽起来,以防下雨时会被冲塌,这个时候宋阳也能大概看出些端倪了,古营地被分隔成无数块浅浅的‘蓄水池子’,地下有过坑道的地方,土质总会疏松些,积水后渗漏得也会快些,等大雨时仔细观察,寻找那几块渗水最快的格子,再向下挖,有希望找到古时的地路。
的确是个笨法子,可至少还有些‘依据’,比起漫无目的的寻找靠谱、比戗开整座地面省事。
南理本就多雨,十天里淅淅沥沥地下过几场雨,但雨势都不大,对他们的工程没太多影响……开始的时候就怕有大雨,可是等十天后‘棋盘’完工,大伙又盼着快点下雨。
又过了三天,天上渐渐凝聚去厚重雨云,空气也明显窒闷起来,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豪雨降下。而乌云盖顶之际,不知是心里紧张没话找话,还是生怕自己的办法无效会惹来贵人责怪,齐尚凑到宋阳等人身旁唠叨:“侯爷,这个事我们拼着吃奶的力气给您办,但您老心里得有个底,地底下的坑道不可能太宽,而且放了七百多年,或许早都塌得瓷实了,这个渗水的法子未必就那么好使……”
不等他说完,宋阳就笑着点点头:“放心,只有给你们记功的份。”
齐尚乐了,但要说的话还没完:“再就是,即便咱们能找到土猴子的地路,也没准是他们最早挖来迷惑敌人的错路;万一老天爷保佑找到真路,也别指望着就能畅通无阻地一口气跑下去,多半还是得便挖便走,不是一时半会就能……”
这个时候就连好搭档巴夏都嫌他废话太多,皱眉打断道:“烦不烦?!”
齐尚‘嘿’了一声,一点没闭嘴的意思,转头和巴夏矫情:“烦?你一年说不了三句话,哥哥得一个人说俩人的话,光替你忙活嘴来着,你还……”
话正说到一半,遽然一道电光破碎天际,雷声滚荡中,大雨轰鸣而至!
齐尚立刻闭上了嘴巴,眼中就有紧张也有兴奋,和所有人一起,死死望住地面,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吃了一惊。
土檩起的坚固,暴雨来的凶猛,莽林树冠被砍得斑驳……偌大一片棋盘格,大都肉眼可见、迅速被雨水注满,但也有的‘格子’,渗水快得惊人,雨水落下来同时就渗漏下去,根本存不住水。
若只有一两个格子如此,或许还是土檩筑得松散的缘故,可是所有‘渗水快’的格子数量不少,都彼此相邻,一片接临一片,……宋阳放眼望去,此刻面前的情形颇为壮观,周围的棋格水光荡漾,银色一片;而不存水之处黑色地面裸露,接连在一起,好像一条巨大黑龙、更像有神佛施展仙法,劈水现路,向着深山方向一路蜿蜒而去。
齐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这也太顺利了吧?”
渗水的法子好使,但齐尚先前的判断几乎全错,现在从地面上就能看得出,下面分明有一条宽宏大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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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轮回
宋阳知道她指得是什么,应道:“有些像帛先生把谢孜濯送过来的意思,不过…情形还是不太一样。”
任初榕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摇头苦笑道:“我实在懒得想,你说我听。”
宋阳起身来到承郃身后,郡主不明所以,正想站起来,肩膀被他按了下,示意坐好勿动,同时宋阳道:“你这么按没用的。”说着,十指张开探入秀发,帮她轻按头顶。
宋阳精通医道,对头顶穴位熟悉,手上的力道又控制的极稳,本以为按上一阵,承郃很快就会放松下来,不料他越按,承郃就越僵硬,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连脖子都僵直了。
宋阳不好说‘你放松’,干脆装作不知道,咳嗽一声,径直转入正题:“帛先生送小姐,是示意自己愿意和付党结盟;胡大人送儿子,自然也是善意表现,不过应该不是冲我,而是冲着镇西王爷,他和王爷同行,更是摆明了这一重。”
说了一句,宋阳收声,倒不是没话说,而是一般在这个时候,承郃都会自然接口,可是这一次,承郃什么都没说。她也没听见宋阳说什么,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好像比着打雷还要更响一些。
宋阳等了一会,见她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自己接着向下说:“朝政的事情我完全不懂,但胡老头的为人么…虽然是狡猾了些,不过人不错,要真能想开了、从此与红波府和解,倒真是件大好事。”
他正自顾自的说着,承郃忽然站起身,二话不说转头就往内堂走,脸色仓皇脚步不稳,看都不敢看宋阳一眼,完全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过了好一阵,承郃才回来,脸不红了,神情也恢复正常,仔细看的话,发髻上残留了些蘸水痕迹,宋阳明白,郡主是逃走凉水洗脸去了。
承郃啥事没发生过的样子,对宋阳做了个手势:“继续说。”
宋阳不矫情,借着刚才的话题:“别的都好说,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胡大人舍得么?”
真就把一根独苗扔到荒僻小镇了?就为了向镇西王传递一个‘和好’的讯号?
“或许,左丞相说得是真的呢?”郡主的脑筋重新变得活络了。
“土木双凄?”宋阳最不信的就是这些,摇头笑道:“太不靠谱了,我不信。”
任初榕想了想,随即摇头笑道:“这个事还真不用咱们使劲猜,封邑里也有位‘师傅’,让他给小娃看看再说。”
宋阳没反应过来:“谁?”
“鬼谷。你没来之前,他把全镇人的脸都摸遍了…据说算得不差呢。”
宋阳还真不知道这事,鬼谷精研奇门遁甲,但是五行八卦、命理相术多有相通之处,按前生的说法就是瞎子学踢球的时候,顺便就练会扫堂腿了。
瞎子被找来后,听说让他给小娃娃算命,还有些纳闷:“镇子上的大人小孩我都看过了,还给谁看?”
他和侏儒、铁匠三个是丢弃了封赏偷偷跑来燕子坪、追随常春侯的,现在已经没有了身份。左丞相来封邑,宋阳没把他们喊来。虽然他们藏在此处被胡大人知道也无妨,但总过会有些尴尬。
瞎子、侏儒这些曰子里一直在忙活着甄选火点、在封邑布置大火的事情,人不在小镇,奉命去找他们来衙门的红波卫也没多嘴,是以他压根不知道左丞相把儿子送来这档子事。
宋阳也没交代葡萄的身份,就是说道:“先不用多问,你帮忙给看看这孩子的命理,主要是五行什么的。”
被带入后宅,瞎子先问过葡萄的生辰八字,跟着抓过娃娃的小胖手,仔细摸索掌心、掌纹,口中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懂他念叨些什么,半晌之后,对宋阳点头道:“这孩子以前有高人给看过吧?”
宋阳大奇:“这你都能算得出来?”
瞎子谁都敢蒙,就是不敢和宋阳、阿伊果、南荣三个人装玄虚,一边摇头一边实话实说:“不是算,是猜出来的…这小娃土木双凄,在咱们这个地方住一阵会大有好处,肯定是受了内行指点才来的。”
宋阳愕然,胡大人说的是实话。承郃对他笑道:“那些风水、命理的说法,你不信也不能拦着别人信不是,话再说回来,要是我…要是小捕接连被几个算命先生说有麻烦,要到个地方去躲一阵规避,你会不会送她去?一样的道理啦,关心则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个时候,瞎子已经掌过手相,又去摸娃娃的五官,打算盘一个完整卦相。葡萄紧闭着双眼,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任他去摆布。
旁人也没注意他们,宋阳追着承郃的话点头,看来的确是把事情想复杂了,正想说什么,不料旁边的瞎子忽然惊呼了一声,好像摸到炭火炉子似的,忙不迭收回按在葡萄小脸上的双手。
宋阳纳闷:“怎么了?”
瞎子的脸色惊骇,一边摇着头连声说‘没事’,一边拉着宋阳离开,等走出了内堂,瞎子问道:“宋兄弟,这个娃娃是谁?”
宋阳如实回答:“胡大人的独苗公子,小名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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