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追下来的怪蜥不过数丈之遥,逃跑之中还不停有凶物探身偷袭,宋阳连叫苦都忘了,所有的心神都用作腾挪、逃命,耳中除了哗啦啦的骨堆怪响,就只剩一次次‘哒’声脆响――偷袭怪蜥咬空的声音。
不过怪蜥在无数骸骨中游弋得再快,也不如爬出来行动方便,它们藏身于大丘内,都是就近包抄提前堵截,偷袭不中就会如先前的同类那样,不再退回去而是爬出来,从外面继续追击敌人。
这一来,宋阳逃得距离丘顶越远,偷袭便也少,反之从上面冲下来追他的怪蜥就越多。
骨丘坐落于热源之上,从外面没有太强烈的感觉,但骨丘内部,靠下的部分异常灼热,蜥蜴们也没法待,平时全都藏身于大丘的上半部分,所以等他逃过半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偷袭,一窝大蜥尽数现身。最近的一头,嘴巴距离他的脑袋不过数尺之遥。
宋阳又连滚带爬的向下一段,百忙中低头向下一看,随即恨得怒骂一声……地面上,不知又从哪钻出来两头巨蜥,正长大嘴巴仰头望着他,常年在荒原上捕猎的畜生,对‘守株待兔’这个成语的理解比着常春侯可深刻多了。
这么老老实实地爬下去,就等于把两条腿直接送进人家的嘴巴里。而此刻距离地面只差三四丈距离,宋阳咬着牙,单手扶住怀里的小娃,瞅准地面上的一头怪蜥,翻身直接纵跃而下。
怪蜥看着蠢笨,反应却着实惊人,一见常春侯急跳墙,把自己当成暗器砸下来,当即大尾巴一甩,嗖地一声,两头蜥蜴一左一右迅速闪开,露出光秃秃的地面迎接侯爷大驾。
以前打国师的时候都不如对付这些蜥蜴费劲,当然宋阳现在也不记得国师,他在喊妈…肉垫子跑了,宋阳唯一能喊的也只有一声‘妈呀’。今生三丈多高度,放在前世差不多四到五层楼,直接拍下去必死无疑,宋阳拼命提气,努力调整身形,单足落地后身体立刻向前翻滚,借以卸去猛冲的巨力。
所幸他身体强悍,内劲虽然调运不了多少,但他的修为并非散去了,它们蛰伏于经络间,遇到重击会自然反应保护身体;且落足的地方不是青石板大路而是路旁的柔软泥土,再加之一点点好运气,宋阳摔得五内震荡,滚得头昏眼花,但总算没受伤。
不得不说的是,落地后他滚得的确飞快,守在地面、早就蓄势以待的两头巨蜥愣是没追上他。
哪还顾得上头重脚轻,宋阳飞快爬起来,同时做了三件事:伸手入怀,依着保留于意识中的本能,伸手去按小娃颈上的大脉,很快,有力的跳动感觉传来,没摔着小家伙;发力猛跳,冲到青石板铺就的大路上,只有这里才能免去怪蜥来自地下的攻袭;最后一件事,拔刀……没摸到刀。
在搜索峰顶的时候,宋阳手中执刀以防不测,后来为了把婴儿绑缚在胸前,暂时把刀子插在脚旁,紧跟着怪蜥袭来,他扭头就跑,干脆把刀子的事情忘记了,现在他的长刀还在插在峰顶上,映着森森鬼火,闪出淬厉光芒,杀气腾腾、孤苦伶仃的一把刀……宋阳一摸背后没找到刀,不过他还有把铲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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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伪装
到石板路上宋阳也未停步,拔腿就开始跑。
不过跑了两步他又猛地一个转身,掉转了逃命的方向……刚摔下来头昏脑胀,到石板路上也没仔细分辨方向,起跑之后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是往来路上跑。
来路上,在经过一段石板大路后,就是宋阳钻进来的那个狭小坑道,在坑道中宋阳的爬行速度远远比不过那些巨蜥,他来时被前面的巨蜥远远甩在身后,同样的道理,他钻进坑道逃走时,很快就会被身后的凶物追上。
至于去路,站满‘行人’的青石大街究竟通往何方不得而知,可来路既然是确定的死路,此刻就只能沿着去路逃下去……宋阳跑得飞快,能把一个瘸子辇成这样,也只有那群荒原上的霸王能做到。
怪蜥奔跑的速度惊人,紧紧追在他身后……经过骨丘时,哗啦啦的碰撞声仍不停歇,就算此刻火烧屁股了也没耽误宋阳纳闷,大群怪蜥已经都被自己引下山来,骨丘怎么还在发抖、乱响?
片刻后他便恍然大悟。
道路两侧,各有一座骨丘耸立,之前宋阳是从左面的大丘上逃下来,现在隆隆颤抖躁响不休的则是右边的大丘,那里也是一处巢穴,二十多头栖息其中的怪蜥此刻也尽数被惊动,一股脑地冲出来,帮它们邻居一起追晚饭。
两群加在一起,五六十头成年凶兽,宋阳心里叫苦不迭,他曾估量着自己和怪蜥的力量差别,如果脚踏实地正面相对,一次对上个五六只他也不怕,可现在身后跟着大几十头怪蜥,自己还有伤在身,而且手中还是把铲子?这一仗根本没法打。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他战力未损再有宝刀龙雀在手,宋阳才不用担心什么,这些畜生的扑击再怎么凶悍也强不过龙雀冲的身法;它们的皮甲再如何结实,在龙雀刀下也不见得和豆腐有什么区别。
可惜他此刻做不来那么神勇,不过宋阳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逃命时固然又急又气,但至少没了那份沮丧,正如瓷娃娃所说,他忘了以前的事情,对现在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路上的石像个个笑容满面,无声注视着周围一切,宋阳一身大汗,拎着把铲子亡命飞奔。
怪蜥在挖洞时速度奇快,在地面奔跑时更加凶猛,甚至比起宋阳甚至还要更胜一筹,不过天生喜欢挖土的缘故,它们不喜欢在坚实的石板路,所以分成左右两路,在石路旁的泥土中健步急追,一旦距离靠近就会后足发力狠狠一蹬,沉重身体飞般跃起,向着石板上的猎物猛扑过去。
每到遭遇扑击,宋阳或者就地一滚,或者躲避于石像身后,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才挥动手中铁铲猛拍下去,但每次出手后都立刻再拔足飞奔,绝不和对方缠斗。他心里明白得很,只要被缠住片刻,几十头怪蜥就会一拥而上,随随便便就把自己撕咬成几十块。
怪蜥扑击不中就会离开石板路,继续从路旁追赶,等追得进了再次扑出,如此往复……铁铲无锋,但胜在沉重,沙民都实在得很,铲子从头到手都是由铁浆浇筑而成,抡起来虎虎生风,用来对付怪蜥这种皮糙肉厚的东西比着普通的刀子更合适,怪蜥被宋阳抡着铲子拍中一下,虽然不会致命但也吃痛不轻,速度暂时缓慢下来。
宋阳在路上逃,两群怪物在道路两旁猛追,时时都会发动迅猛扑击,数不清的石像被他们一头撞倒,闷响轰鸣碎石激溅。宋阳一边狼狈逃命,时时伸手去探胸前的小娃,心里则不自觉地想着,怀揣阿斗,一如当年长坂坡上赵子龙。
很快他又疑惑着,阿斗是人还是物件?长坂坡在哪?赵子龙又是谁好像是个将军,他也使铲子么?
为了节省体力,宋阳轻易不会动铲子,把更多的力气放在奔跑上,心里只盼着大路尽头能有一条出路,最好能有条河,这些怪蜥无鳞无蹼多半不会凫水。实在不行,哪怕有座宫殿或者神庙也行,至少能给自己一间屋子避难,然后在想办法逃脱。
狂奔不停,宋阳气喘吁吁,极目望去,大路的尽头仍未出现,倒是怪蜥追得更紧了些,扑击的频率比着先前高出了许多,但它们扑击的效果却大不如从前了……因为路上的‘行人’渐渐稠密了起来。
越向前跑,石板上的雕像就越多,此刻宋阳也发觉,相比于前路,这里的‘行人’姿态又有了变化,推车的放低了车把、挑担的撂下了担子,不再是赶路模样,而是驻足观望着,脸上的神情也不再是开心惬意,人人眉心微蹙面带无奈。
跑到这个时候,脚下的地势也有了些变化,包括石板路在内的整座地面,开始缓缓隆起,坡度很平缓,几乎不影响奔跑。宋阳逃命还来不及,实在顾不上去仔细研究其他,闷下头全力奔跑,再向前跑了二里路的样子,忽然一阵劲风迎面扑来,一条足有二十丈、即便有绝顶轻功无法纵跃巨大裂谷,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出现,横亘截断了他的逃生之路。
呼呼劲风鼓荡,自裂谷下直吹出来,侵入皮骨说不得阴冷。
狂奔中忽然显出这样一道鸿沟,宋阳全没准备,一时收拾不住,惊慌怪叫中,忙不迭伸手揽住了身旁一座石雕,这才没失足滑落……宋阳的脑浆几乎凝固了,完全是如坠噩梦的感觉。
这是根本就是不可思议、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自己沿着大路一直跑一直跑,路上断开了这么一道大口子,按理说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早早发觉道路被鸿沟截断,可刚才宋阳的的确确没看到异常,直到几乎一脚踏空时,才骇然察觉脚下没路了。
宋阳不是瞎子,又怎么可能提前无法看到鸿沟存在?道理简单到‘一目了然’,只因此间伪装巧妙:
大路并未到尽头,只是被裂谷断开了,遥遥眺望另一端,大路依旧笔直向前,还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行人’,或赶路或回头张望。
此间地势都是在缓缓向上,裂谷彼端比起这一边还稍稍高出一些,且在对面裂谷的侧壁上,还有人故意‘作画’,模仿着这边的景象,画出了大路、画出了行人、甚至连道路两旁的泥土和骸骨都有,巨大的岩画笔触精湛,与真实情景全无差别,所以在地下昏暗光线下、在前进中望向前方时,眼中始终会呈现出一个错觉,以为大路仍平坦向前,毫无改变。
宋阳恨不得破口大骂,这样的设计也太坑人了。而到了这一段,那些雕刻石路、行人石像的古时匠人也大显神通,有几尊石像或躬身或探头,正深处悬崖边沿向下用力张望,有人惊愕有人骇然,还有一个满脸惶急之人,正撸胳膊挽袖子地准备往下爬,这些石像的神情姿势都再明白不过,‘他们’之中有一个同伴刚刚掉了下去……宋阳惊魂稍定,忙不迭退后两步,距离悬崖远一些,也是退开了几步才发现,还有几尊石像,正面对来路张开双手,嘴巴大张仿佛正煞有介事地说着什么,不用问,他们在阻拦后面的‘路人’,告诉大伙前面的路断了。
可宋阳刚才只顾着逃命,又何曾想过‘他们’的警告?时至此刻,宋阳也想通了不久前经过的那些‘路人’为何会驻足、无奈、而且人数变得密集起来……前面的路断了,行人自然会郁郁停步,且越聚越多。
从最初的‘众人回头’到大家欢快赶路再到无奈止步,直至最后伸手想拦、崖畔张望,这一卷‘行路图’雕得惟妙惟肖,宋阳则暗下决心,等自己到了黄泉路上,如果能遇到当初雕刻这道奇迹的工匠,一定要问问他们:你们怎么这么无聊呢?
怪蜥应该是熟悉这里的地形,把宋阳辇到悬崖边缘后,它们便尽数停步,见宋阳没掉下去,几头蜥蜴都打起了响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看得出,怪蜥对鸿沟心怀恐惧,这里的确不是打斗的好地方,扑击敌人时稍有不慎自己就先摔下去了,所以并不急着上前,而是停留在道路两旁,距离悬崖数丈距离,对宋阳虎视眈眈。
见对方不上来,宋阳暂时安下心,又上前去观察悬崖,黑洞洞深不见底,一块碎石扔下去根本听不到落地的回响,再看悬崖侧壁,平整光滑得好像有人专门抹过似的,这还不算,整座悬崖还是正呈外倾之姿,自杀正好、攀爬无望。
前无去路后有堵截,宋阳算是真正走到绝境了,叹了口气,又踏上两步,本能使然远离陡峭崖边。
怪蜥看他时进时退,可既不回来也不跳崖,其中一只提醒尤其巨大的怪蜥打出一连串的响鼻,仿佛在催他赶快下决定、别晃来晃去耽误大家时间。
吃饭的着急了,自己盘菜可千万不能急,宋阳不搭理巨蜥,躲在几个石头人身后略略清点了下不随身补给,能入口的东西全都算上,水囊已经见底、干粮还剩一块、‘不饿’只有半粒,外加一堆不知名的药粉靠着这些至多能再坚持两天,到时候不等怪蜥来打他自己就饥渴到全无力气了。
不过宋阳想得太乐观了,怪蜥暂时止步,只是觉得地势危险,不愿盲动…不是不敢,仅仅是不愿罢了。见宋阳在悬边不肯出来,过不多久就有些生姓暴躁的怪蜥耐不住姓子了,就是刚刚打过响鼻的大家伙,猛地一跃窜到了石板路上,可它扑击的目标并非宋阳,而是路上的石像。
这些雕像与石板浑然一体,乍一想它们不可撼动,可是莫忘了普通的人像和‘底座’的连接,充其量不过是双足范围,根本经不住太大的力量,随着怪蜥的猛撞,石像发出一声怪响,轰轰然摔碎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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