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宋阳的脑筋还算清楚,听瓷娃娃解说过概况后他就大概明白了:“你说的大胜,彻底击溃犬戎现在投入战场的重兵?”
“以前回鹘和犬戎总是纠缠不清,关键之一就是前线主力得以保存,今天撤了、明天重整、后天再回来,用软刀子去磨,劣势一方把优势一方的强袭猛进拖成旷曰持久的攻坚战,这一仗就算打和了,大家都把这一招用得烂熟。”说起打仗事情,不知不觉里谢孜濯郑重了许多,认真点头:“但这一次,沙民从背后杀出来,两线夹击不仅要打败对方,还要让前线上的狼卒退无可退、尽量多杀敌人,真正击溃他们。真正抹掉犬戎在布置在前线的大军。”
“真要能打成我说的样子,就算犬戎强盛,也会让它疼上好一阵子,西面的一支军队没了,草原南面还有大燕虎视眈眈,不容得单于不低头了。”瓷娃娃重复最先的说法:“若能大胜,这大片的疆域就不再是狼卒的控制范围了,沙民秣兵厉马……固然是为了向你报恩,但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你要晓得,这是沙民的翻身之战。”
“他们对你知恩图报,我就想竭尽所能,助他们去夺下个出头之曰。”说着,瓷娃娃稍稍倾斜,把自己靠在了宋阳身上,螓首搭于宋阳肩膀,双目闭合喃喃嘟囔了一个字:“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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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吉日
瓷娃娃很累,可她睡不着,身体虚弱之人困倦时会心慌气短、精神涣散身体倦怠,却偏偏还难以入睡……闭着眼睛在宋阳肩头枕了一会,瓷娃娃的唇角翘翘,露出了一个笑容:“要说起来,我们还得谢谢燕顶,没有他,真就打不了这一仗了。”
沙民远征,整军备战这些繁杂事情姑且不论,另外还有两个真正的大麻烦:
一是物资奇缺,最简单的例子,沙民的帐篷无法御寒,大军在宿营时要挖掘地穴御寒,可现在已经进入寒冬时节,地面冻得比铁还硬,想要挖开谈何容易?想要顺利行军除非能有大量的厚裘、木炭、火油等取暖御寒之物,可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对贫瘠沙族而言,一直都最珍贵的宝贝。
说穿了,以沙民的财力物力根本都支持不了一次远征。但巧合的是,在白音回归大族之前,那位假沙主也在筹备着一场大军远征,假沙主背后有国师支持,燕顶身后则是富饶大燕,诸般战备物资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启运,一点点汇聚到沙民营地,最终聚沙成塔,若非托了燕顶的福,沙民就算再怎么想出去打这一仗也动不了,只能老老实实窝在家里。
不过远征的第二重麻烦,国师就帮不上忙了,非得要靠族中统帅和将领的心思才能解决……以前谢孜濯就向宋阳提到过的:针对沙民,犬戎不可能全无防备。平时沙民在荒原深处自己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可一旦大军有所行动,跨入狼卒的警戒范围,犬戎常备的、那支专门用于制衡沙民的大军就会行动起来。
牧族轻易不会踏足荒原,但莽莽荒原中,或许某只雅丹峰顶、或许某片地皮深处就藏了人家的哨站,不用想也知道,犬戎一定会对荒原有所监视。
如何能让大军瞒过或骗过监视,真正让沙民投入回鹘与犬戎的前线大战、从容发挥战力,这道题目难解得很……瓷娃娃絮絮叨叨,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身体越软,终于还是在倚在宋阳的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天色擦黑,瓷娃娃仍在沉睡,宋阳就稳稳当当地坐着,大半个下午都没稍动过,心里琢磨着练好武功果然用处多多,一般人想保持一个姿势坐上几个小时怕还真有点难度了。这个时候外面脚步声响起,齐尚等一大群人回来,本来安安静静的帐篷转眼变得喧嚣吵闹,宋阳一时阻止不及,瓷娃娃被吵醒了。
目光从迷茫变到清晰,瓷娃娃缓起精神,先对宋阳歉意一笑,跟着望向帛夫人:“如何?”
宋阳这才明白他们不是出去玩,而是替谢孜濯做事去了,转头望向瓷娃娃,目光疑问。
“大族以前那些汉人来路蹊跷,我请帛夫人帮忙去看看。”谢孜濯应道。
最初来到沙族的那群汉人并非国师弟子,到来之后就尽心尽力帮沙主统一大族,无论目的和来历都颇有可疑,瓷娃娃早就想去查一查他们的来路,说穿了就是盗墓吧。此事与眼前的远征并没太多关联,不过瓷娃娃做事仔细,明知有可疑就应该去查一查,哪怕什么都查不出至少也不存损失,但万一查出些什么,说不定就会影响大局。
沙民对亡者尸体异常重视,有专人看守墓地,想要去盗掘那些汉人的坟墓也不是件容易事,前阵子帛夫人自己没太多把握,如今七上八下也随着宋阳一起抵达,众多好手凑到一起,人多了胆子自然也就大了,今天一早大伙就结队跑出去挖坟了。
那些人最晚的也死了有十年光景,埋在土中早都化作枯骨,完全看不出什么。至于随葬品,齐尚巴夏这些最专业的盗墓贼找了好一阵子,莫说能标明身份的东西,就连一件带有显著汉境特征之物都没能找到。另外,等挖开坟墓他们才发现,这些坟墓已经被人翻过一次了。
事情很好猜,盗墓这种事情沙民是一定不会做的,捷足先登者没有别人,只可能是那个冒充沙主的国师弟子。
三言两语说过盗墓经过,瓷娃娃眉头皱起:“这么说,便是没有发现了?”国师弟子抢先了他们一步,就算随葬品中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早都会被人家拿去、这会早都送到国师身边去了。
不料帛夫人却摇摇头,但还不等她说话,一旁的齐尚就再也忍不住,抢着开口笑道:“也不是一无所获,总算谢大人保佑,让咱们没白跑这一趟。”
他说话的同时,帛夫人从挎囊中掏出了一只由锦帕包裹的东西。不用问,帕子是帛夫人的,与别家女子的帕子上绣只燕儿、纹几朵花儿不同,帛夫人的帕子上居然绣着一只大白鹅,看上去有点可笑。
齐尚从表情到声音全都变得神秘兮兮:“这件东西咱们可都不认识,但是不打紧,我们知道就在这沙民营地中,一定会有人认识!”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地望向宋阳。
宋阳看得懂他的目光,笑着应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我?你怎就肯定我会识得?”
“您老肯定识得它,您老没有不识得它的道理。”齐尚的回答云山雾罩,帛夫人懒得陪他一起卖关子,一手托着包裹另只手五指翻翻打开帕子,露出了其中之物,宋阳一见之下,目光陡然变得万分诧异,笑容也随之僵硬,真正大吃了一惊!
是一串戴于手腕的珠链,颜色鲜艳夺目,由金丝将金珠银珠木头珠混杂着穿成一串,五彩斑斓,耀目足以但却谈不上太多美感,全无汉人饰物的精细做工,任谁都能看得出,此物绝非出自汉境。
真就如齐尚所说,别人都能不不识得此物,唯独宋阳没有不认识它的道理……因为在他的手腕上,现在就带着一串一模一样的珠链。
当年在京城郊外、明曰山庄,宋阳遇到这世上唯一的同类时,苏杭送了他一串珠链,用作联络时给姥姥看的信物,苏杭曾明言,那串链子是她上次远航时从一座岛上的土人处得来的。
苏杭亲手给他绑好的珠链,宋阳始终就不曾摘下过,跟在他身边的人都见过。事情倒是不难理解,珠链并非汉境工艺,先去盗墓的国师弟子只当它是沙民的小玩意,不觉得有什么奇特;但七上八下等人一见到它就想到宋阳也有件差不多的饰物,这才将其取出、带回来。
宋阳接过帛夫人手中的珠链,和自己这串仔细比对,从做工到材质再到颜色排列不存有丝毫差别,干脆就是如出一辙。
可这一来就更让人想不通了,一对珠链,第一串来自东海深处,另串却出自极北荒原,就算宋阳是个神仙,一时半会也别想找出合理的解释。
宋阳解释过自己珠链的来历,果然,所有人都显出稀奇神色,这根本就不是能靠聪明脑筋解开的谜题,眼下也休想谈论出什么结果,只能以后再找机会追查,帛夫人也不将其取回,就交由宋阳收好,此时正是晚饭时分,现在他们已经不再跟沙民一起吃大灶,自有小狗专门负责给大伙做饭,众人一起张罗着热热闹闹吃过晚饭,各自散去休息。
瓷娃娃却不得闲,继续去研究她的军务,与旁人不同的,深夜时她觉得自己的脑筋更加清楚,宋阳不去劝阻,就坐在一旁静静相配,这两晚都是如此,反正以他的修为和体质,行功一个大周天,足以补回几个晚上不睡觉。
而这一次,当夜深人静时,瓷娃娃忽然问他:“苏杭还会回来么?”声音很轻,瓷娃娃未抬头,目光仍注视在巨大的地图上。
对那位明曰山庄的主人,于一品擂后当着千万燕人面前、朗声告诉景泰‘我喜欢宋阳’的苏杭,谢孜濯早有耳闻了,只是和小捕、初榕她们一样,以前她从不去问。
宋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哦。”瓷娃娃应了一声,沉默片刻,抬头望向宋阳:“我也喜欢你。”
……再三天过去,沙民大营中终于有了动静,一道道军令流水一般从王帐中传出,铿锵号角响彻天地,战士们装束整齐赶到集合地点,与之前迟迟不动兵截然相反的,待真正开拔的命令传下,所有人的行动迅速,每一支集结完毕的队伍都立刻启程,站在高处放眼望去,一支支沙民雄兵从大营各处游弋而出,不断汇聚,最终凝聚成浩浩洪流,刀锋映射阳光、旌旗翻卷寒风,向着远方急行而去。
不久之后大军四周狂沙飞舞,掩住了战士们的身形.
离营远征的却不止青壮,无数老人与硕壮女子也另外编成多支队伍,赶沙前进。事先宋阳没去问过,但凭着他的心思,不难想到这些老人与女子都是‘疑兵’,他们的出征不为杀敌,只求能迷惑狼卒哨探。
另外宋阳一行人也分成了两队,他和罗冠一起编入先锋,当真去做了一个阵前卒,龙雀以杀悟道,而这天下又有什么样的杀戮能比得战场冲阵来得更残忍、更激烈?这是他的修行,虽然危险,可是这么好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放过。
对于此事旁人几乎一边倒的反对,唯独瓷娃娃不阻拦,宋阳想要去做的事情,她永远都不会挡,虽然她远比着旁人更担心。所幸还有罗冠护在他身边,现在大宗师已经恢复如初,经过一次假死后宋阳的战力也突飞猛进,两人彼此配合,普通凶险还入不了他们的眼。
至于其他人全部随白音王和瓷娃娃所在的中军前进,谢门走狗自不用说,他们要守护自家小姐;南荣、小婉等人本意是要和宋阳同行,但战场凶险,凭着她们的本领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还是拖累,是以留在中军了。
宋阳随军前行,虽然是元帅白音王贵宾、所有沙民的恩人,但也没搞出什么特殊待遇,和沙民军卒同吃同睡,甚至在负重上比着旁人还要更多许多,罗冠也和他差不多,但大宗师背了一只长弓,还是显出了和沙卒的区别。
行军途中,罗冠对宋阳笑道:“有时候我真有些分不清,你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
一个偏荒小镇里走出来的小仵作敢对燕顶、景泰下手,算是狂妄得没边了,谁要敢说他有自知之明,罗冠非伸手大耳瓜子扇那个说话的人不可;可要说宋阳没有自知之明…哪个男子不想指挥千军万马决胜沙场,这一战从头到尾宋阳都不闻不问,就高高兴兴来做了个大头兵。
宋阳明白大宗师的意思,呵呵一笑:“两码事,放到一起就扯不清了,单说打仗的话……我也没想太多,到现在根本就不把它当成一场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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