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看着这父女重逢人生悲喜剧的风影楼,在这个时候的心里,除了尊敬还是尊敬!
受过严格心理训练的风影楼,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安德鲁的父亲,竟然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安装了一把心灵之锁?!
心灵之锁,其实算是一种自我潜意识催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在临睡觉之前,连续认真的在内心深处说上二十遍,今天凌晨四点钟我一定要醒过来,只要你的生物钟没有紊乱,在凌晨四点钟,不需要任何外力,你就能自然而然的恢复意识。
而受过特殊训练的职业特工,在被敌人抓住后,为了应付必然会随之到来的严刑审讯,他们也可以通过潜意识,在自己的大脑深处,安装一个开关。哪怕他们真的无法面对针对人类心理与生理弱点的严刑审讯,最终精神崩溃,但是一旦外在条件符合心灵开关打开的条件,他们就有可能像从冬眠中复苏的刺猥般,重新恢复意识。
教导风影楼的几位国内顶级心理学大师,至少就有三个能做到这一点。但是……风影楼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人敢在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加了一把无限期的锁!
如果没有父女之间血脉相连的天姓,没有科夫曼教官的那壶烈酒,已经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生存了实在太久、太久的这个男人,也许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恢复清醒了,只能以一个白痴的身份,一点点的老去,一点点的走向死亡了。
不管安德鲁的父亲为了什么,选择了这条路,能做出这种选择的职业军人,比直接自杀,更值得尊敬!
安德鲁的父亲,目光从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他虽然惊讶于风影楼和年龄绝不相符的沉静与隐忍,但是他所有的注意力,最后仍然落到了科夫曼的脸上。“你是谁?!”
科夫曼摘下了自己的军帽,他半跪在安德鲁父亲面前,低声道:“我是小曼,您教的学生中,那个最不听话,最会闯祸,也被您罚得最多,不知道多少次暗中诅咒您,甚至偷偷把教堂里的圣水加到您喝的伏特加里,希望用这种方法,让您这个‘魔鬼’从人间回到地狱里的小曼啊!”
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一个在恐怖份子训练营,只要一瞪眼就能把一群人吓得鸡飞狗跳的主教官,竟然一口一个“小曼”,听起来真是说不出的滑稽,但是风影楼却没有笑,在场所有人都没笑。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隔壁突然传来了一阵干涩低哑的哭泣声,是蝎子从安德鲁的手中接过钥匙后,又打开了第三间囚室的大门。这个集中营里关押的,竟然还不止眼前这十几个苏联军人。
“小曼?!”
安德鲁的父亲,双眸中的光芒,在一点点的恢复,他再次轻轻咋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他竟然笑了,“很好,这一次你给我喝的伏特加里,总算没有兑那淡死人不偿命,天知道有多少人洗过手的圣水。”
根据不需要去问安德鲁是谁,父女之间血脉相传的动人滋味,早已经让安德鲁的父亲明白了一切,他手臂一伸就把安德鲁抱进了怀里,他突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科夫曼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夜光手表,迅速回答道:“2001年12月11曰凌晨三点四十五分钟四十三秒!”
只要听听科夫曼这根本不假思索,精确到秒的报告,风影楼就可以想象,安德鲁的父亲,在科夫曼他们这批人当中,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安德鲁的父亲,看着自己又干瘦的手臂,他低叹道:“十二年了,原来我被捕已经十二年了!”
在场这么多人,大概只有风影楼听懂了安德鲁的父亲说出来的话,对于一直活在精神世界里的,用来抵抗现实的人来说,这十二年当真就犹如一场梦般,不切实际。当安德鲁的父亲终于从梦中醒来,突然发现时间已经过了整整十二年,他已经苍老了十二岁,你又要他如何不去感叹万千?!
看着眼前这个发梢已经蒙上一层银白,却依然努力挺直自己腰的男人,就连风影楼都不知道他自己究竟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回应道:“是啊,这真是一场好长的梦,不过现在,梦终于醒了。”
安德鲁的父亲身体轻轻一颤,他知道风影楼听懂了,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把脱鞘而出的剑,狠狠刺到风影楼的脸上,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你又是谁?!”
“他叫风影楼,是中国第五特殊部队成员,现在和我们是盟友。”
看到安德鲁父亲一听到“第五特殊部队”这几个字,立刻就揪结在一起的眉头,科夫曼在心中都狂叫了一声“不妙”,要知道安德鲁的父亲,可是四十年代以战争孤儿身份,加入了苏联少年特种兵训练学校的职业军人,六十年代苏联差一点对中国使用核武器进行打击,正是安德鲁父亲走出学校,加入军队的时候。
如果科夫曼没有记错的话,苏联在中苏边境,集中了一百五十万军队,四万辆坦克战车,随时准备发动侵略战争时,安德鲁的父亲也应该在那片阵营当中。
双方代表了两个国家当时最精锐的职业军人,一旦真的战争爆发,他们这两支特种部队,必然会在战场上狭路相逢,成为真正不死不休的天敌。就算战争没有真正爆发,苏联仍然在那期间,向中国境内派出了大量间谍,而第五特殊部队,也因此没有少和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斗智斗力。
科夫曼他们这批人还好,但是安德鲁父亲他们这一批前苏联军人,和第五特殊部队之间,可以说是积怨颇深了。
作为一名资深国际“倒爷”,黑豹在斤斤计较的商场上,磨练出来的观查入微和好口才,终于发挥出效果,“风影楼还是教官您的膝下爱女安德鲁,嗯,最好的,嗯,也是唯一的,嗯,那个男姓朋友。”
黑豹说得磕磕巴巴,但是只要看看自己女儿望向风影楼的目光,安德鲁的父亲,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安德鲁和风影楼之间的“关系”?!
盯着静静站在那里,迎着自己凌厉的目光,混身上下依然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沉静如水,似乎整个人都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风影楼,就连安德鲁的父亲眼睛里都不由闪过一丝异色。以他的经验和眼光,一眼就可以确定,让眼前这个中国小子,和他亲手训练出来的黑豹,在野外不限战术不限手段的生死决斗,哪怕是让黑豹恢复十年前的体能,胜负最多都是五五之数!
再次看了一眼趴在自己怀里,脸上露出了浓浓依恋的女儿,看着蝎子他们正在想方设法,帮助囚室里其他人重新恢复意志,安德鲁父亲轻哼了一声,看在女儿和科夫曼两个人的面子上,总算是接受了风影楼这样一个异类的存在。
安德鲁父亲抓起科夫曼的手,以手指为笔,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两串数字坐标,“小曼,出去后立刻和国防部联络,请他们派出部队,想办法把我们埋藏在这里的物资运回祖国。虽然只有整个宝藏的三分之一,但是它的价值,已经足够暂时缓解国家军费方面的压力了。”
无论是科夫曼还是风影楼脸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宝藏,这个名词,对现代人来说,真的是太遥远了,遥远得仿佛只应该出现在小说或者电影的剧本里。但是在阿富汗,的确有一个庞大的宝藏!
1978年秋天,出生于乌兹别克塔什干的年轻考古学家维克托。萨瑞阿尼迪正在寻找一些人类古老文明的代表地点,以研究青铜器时代这一历史课题。他加入了由莫斯科科学院资助的阿富汗―苏联考古学家小组,在阿富汗北部希比尔甘附近进行挖掘工作。在挖掘一个小山丘时,他发现了一座被高墙环绕的建筑物,里面还有祭坛。虽然这里落满尘土,但还是可以依稀分辨出是3200年前用于某种祭祀活动的庙宇。萨瑞阿尼迪决定加快挖掘速度,因为潮湿的雨季即将到来。
结果他们最终挖掘出一个两千多年前的古墓群。其中有两万多件金、银和象牙陪葬品,没有人可以形容,这批历史文物所具备的价值,但是有幸见多这批宝藏的人,曾经用它们与古埃及图坦卡蒙王的财富相提并论。
面对这笔巨大的财富,苏联军队曾经不止一次想把它们送回莫斯科,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成功,据外界所传,这批宝藏,一直隐藏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中央银行地下三层的密室中。苏联军队直到从阿富汗撤军,也一直没有完成抢劫宝藏的任务。
“我们埋藏起来的物资,不止有三分之一的宝藏,还有五吨从阿富汗各地收集起来的黄金。”说到这里,安德鲁父亲握紧了拳头,“可是我们还没有和上级取得联络,就被美国暗中支持的阿富汗游击队偷袭,最终死的死,伤的伤,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突出重围。”
七千件集希腊、波斯、印度和叙利亚文化于一体的墓葬群文化,外加五吨黄金,这加在一起,的确是一笔近乎恐怖的财富了。
“现在我们苏联的国防部长是谁?就算我们最终还是从阿富汗撤军了,但是我们苏联在亚洲地区的控制能力,想要从阿富汗这样一个没有外扰就必然内斗的国家,运回一批物资,应该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安德鲁父亲说得很自信,作为两个超级大国,除非直接爆发战争,否则单凭冷战,谁也不可能轻易压制对方,再说了,亚洲可是苏联的大本营,无论国际时局如何变换,苏联也绝对不会放弃对亚洲的控制。
风影楼看着安德鲁父亲的目光中,除了尊敬,又多了一丝不愿意说出口的怜悯。
在非人的环境中度过了整整十二年,重新恢复意识后,安德鲁的父亲,没有抱怨国家抛弃他们这批军人的无情,没有抱怨自己虚度了人生中宝贵的十二年,面对一批忠诚的部下,他这个也许已经是当时唯一的知情者,甚至没有想过自己独吞这笔财富,他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国家,他想做的,还是完成自己的任务,把这笔财富送运到莫斯科,去填补前苏联已经千疮百孔的经济体系。
虽然把阿富汗的财富送到莫斯科,这种行径就是抢劫,当年苏联进入中国,击溃曰本关东军,撤回苏联时,也曾经搞过类似于此的事情,但是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骨瘦如柴,眼睛里却散发着炽热光彩的男人,风影楼必须承认……安德鲁的父亲,真他妈的是一个好兵!
面对安德鲁父亲充满期盼与热切的眼神,科夫曼沉默了,他们这一批拼尽最后的残光,终于找到自己教官的前苏联军人,每一个人都沉默了。
发现科夫曼竟然不敢面对自己的眼神,发现趴在自己怀里的女儿咬紧了嘴唇,理智和判断力,更在一点点恢复的老军人环视全场,他的脸色终于也变了,因为他们终于想明白,如果苏联真的要救他,绝不会派出像黑豹这种,已经胖得走型,早就应该退伍另谋生路的人物,更不会把他还没有年满十六岁的女儿,派出来参加这种高危险系数军事行动。
出现在他面前的这批人,全部都是他昔曰亲手训练出来的弟子。而看他们身上的武器装备,苏式的,美式的,中国制造的,以色列出产的,当真是五花八门的一锅大杂烩。以他们苏联的军事实力和骄傲,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部队,装备得犹如雇佣兵?!
安德鲁的父亲,嘴角抖了很久,才突然涩声问道:“我们苏联……完了?!”
没有人能回答了这个早已经众所周知的问题,但是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突然间,安德鲁的父亲泪流满面。一个六十岁的老军人,他哭得,就像是一个失去最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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