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自报家门,包应霞身边那个官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吴节?”显然是留意上他了。
吴节这才将这个官员看得清楚,此人生得很是瘦小一半是因为营养不良,一半是因为没有参加过体育锻炼,身体比例严重失调。上长下短,又有两撇鼠须,看起来有些猥琐。
此人大概就是本期乡试的副主考陆凤仪吧,这人也是个老进士了,在仕途上沉沉浮浮,很是失意,估计同他长相不好有莫大关系。
若不是他上了一份弹劾浙直总督胡宗宪的折子投机,合了嘉靖皇帝的心意,只怕还捞不到来做大宗师的美差。
“是,副主考大人,晚生正是吴节。”这是自己人。
果然,陆凤仪立即就对那小吏治呵斥道:“你怎么做事的,吴节乃是少年人,正在长身子,相貌发生变化也是可能的。还有这么多考生排队入场,耽搁什么,快快放人进去!”
“是,下人这就放行。”吃陆大人一通训斥,小吏有些委屈,就要叫吴节上来接考卷。
“慢着。”包应霞却叫住了吴节,淡淡道“一切依规矩来,我且问你,你说你是吴节,可有凭据。”
“包大人,何必如此麻烦?”陆凤仪明显地有些不满。
“按制度来。”包大人是个正人君子,虽然和吴节是师生,可却不能相认,免得有了舞弊的嫌疑,遭人诟病。
他做人做事,讲究的行得正,坐得端。
吴节知道包应霞的姓子,就指了指陆轩、陆畅和林廷陈,道:“这三人是我的同窗,刚才这位陆畅兄已经替我佐证,可公差却说一面之辞不可信。”
胖子忙道:“是的,是的,我可以佐证,他就是吴节,我们陆家族学的。”
包大人点点头:“一面之辞自然不可信,三人为众,尚需另外一人的证词。”他就看了陆轩一眼,道:“久闻左都督陆公府的长孙陆轩是陆家千里驹,原来说得就是你。”
被翰林院的包应霞称赞,陆轩死人脸上露出些微得意:“见过主考大人。”
“那么,这人可是你的同窗吴节?”包大人抬手示意陆轩平身,问。他见陆轩相貌英俊,心中也是喜欢,难得地和气起来。
陆轩却摆了摆头:“陆轩不认识此人。”他恨吴节入骨,鬼使神差地冒出来这一句。
依他看来。陆家族学的其他着生都已入场,剩余的四人中陆畅一人佐证也不算数。至于林廷陈自来就是他一伙的,肯定会咬死不认识吴节。
如此一来,吴节这个冒牌货的罪名是坐实了。
这三天考试,得在贡院的牢房里度过。
等到三天期满,真相大白,少考一场,嘿嘿,你吴节就算最后两场在卷子上写出花儿来,也一样中不了。
至于诬陷之罪,谁敢找我陆家的麻烦?
只考官,只要我中了举人,也不用再与你打交道了。
弄得吴节前程尽毁,他确实有些羞愧。可是,心中的恨意是如此浓重,竟将那一丝愧疚彻底压制住了。
说完这句话,陆轩郑重地抬起头来,镇定地扫视了一圈子。
陆畅已经被他这一句震得呆住。可其他人的表情却显得非常诡异。
包应霞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而吴节则微笑起来,笑得云淡风轻。
包大人良久才吐了一口气,指着林廷陈:“你也是陆家族学的士子,圣人之言大约是也看过的,你来说,他究竟是不是吴节?”
林廷陈是认识包应霞的,自然不敢说谎,讷讷几声:“主考大人,这人……这人自然是我们书院的吴节,晚生认识,可以替他做证。”
说完话,飞快地看了陆轩一眼,就将头低了下去。
陆轩心中好象是响起了一道大雷,身体一颤,一张脸苍白起来。
胖子更是惊讶,他也没想到林廷陈会帮吴节。
包应霞哈哈大笑起来:“那就是了,吴节,领了卷子进考场吧。”
“是,大人!”吴节同情地看了陆轩一眼,笑眯眯地领了卷子朝贡院里走去。
身后,传来陆凤仪的恨声:“什么千里驹,无耻小人,就算才学再高,也是不能用的。我看这人也是不堪得紧。来人,好好查查这个陆轩,看他是不是冒名顶替,看他是否夹带,给我搜仔细了!”
然后是一通忙球,有衙役高声喝道:“脱裤子,查查他的谷道。”
“谷道!”吴节听到这个名词,只觉得菊花一紧,心中冒出股股寒意。
陆轩的遭遇究竟如何,等下就知道了。不出意杵之外,吴节和陆家族学的考生们都分到了天字号房。吴节手中的号牌上刻着一行小字:“天字卅号”。
他对明朝的乡试考场非常好奇,现在只想好好看看里再的情形。
进了仪门,就是一条长长的甫道。甫道两边都载着桃树和李子树,迎面是一座小牌楼,上面有“桃李门”三个大字。字写得饱满刚劲,相当的好,霍然正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手迹。朱和尚的文化素养还是不错的。
过牌楼,又朝北走了几十生,又是一座牌楼,上题“龙门”二字,是解缙的墨宝,取一登龙门身伦百倍的意思。再北去有一座巍巍高大的“明远楼,”楼有三层,登楼而望,可以俯瞰整个贡院。
这座楼房主要的功能是报时,更夫会不依时在上面打更,为考生计算时间。
明运楼后面就是公堂了,那地方是正副主考官和其他官员办公的地方。吴节一个小小的考生,心中虽然好奇,可那地方却也进不去。
至于吴节所在的天子号考棚则在明远楼东面,都是一水儿的矮房,只两米高,一米多宽,看起来好象一个供奉土地公的神龛。
人坐在里面,跟耗子似的。
早有好官等在那里,见吴节到来,验了号牌,就将吴节领到他的考舍,将人往里面一推,锁门走人。
里面比童子试的考场还简陋,只一张小土炕可一张茶几般大小的的桌子。
吴节将考蓝放好,将考凳放好,坐定,这才从考袋里将考卷拿出来。一大叠印有红格的空白稿子,外带几张草稿。上面却没有一个字,倒让吴节有些糊涂。
“难道是发错卷子了?”吴节心中一急,背心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他淋了一天雨,衣服早已经湿透,这下又出汗,衣服都贴在皮肤上,让人很是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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