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缐虞玄这次并没有找卢胖子单独密谈的打算,很是爽快的接过了肖二郎搬来的椅子,坐到了卢胖子的对面,朱方旦和肖二郎等人用眼神询问卢胖子自己们是否需要回避时,却被卢胖子用杀鸡抹脖子一样的眼神制止,逼着他们留在现场——开玩笑,要是没有外人在场,万一缐虞玄这个死人妖又发起疯来,忽然又抱着卢胖子啃上几口,本就有几分酒意的卢胖子还不得把刚才吃下去的全吐出来啊?

    “卢大人,虞玄知道你刚从外面回来,本不该这会来打扰你的。”缐虞玄在卢胖子面前还是那么喜欢象女人一样的扭捏,一双白玉一样的小手抱着茶杯不喝一口,微垂着羞红的俏颜,解释道:“不过胡同春刚才去找了虞玄,问金部堂他们为什么还不肯离开南宁的原因,还说是你让他问的,虞玄就明白,卢大人你早就知道虞玄现在的尴尬处境了。所以虞玄冒昧,想来请教一下卢大人,看看怎么回答金部堂他们。”

    卢胖子把脑袋靠在椅背上,看着天上的明亮月牙,淡淡问道:“他们开出价没有?要多少股?干股还是入股?”

    “都开了价了,金部堂要三成,马中丞要两成。”缐虞玄低着头,用很是轻微的声音说道:“马军门和我父亲是老朋友,要得最少,只要一成半。但他和金部堂、马中丞一样,都是要干股,不出钱粮开采,只是帮我们从两广藩库借支钱粮,雇佣百姓开采银矿,借支的钱粮也要算利息。”

    “胃口真大!”朱方旦冷笑起来,说道:“三个人加起来就要了六成五,过几天上书房和孔四贞夫妻再来伸手,南宁能留下半成就阿弥陀佛了。”

    “那缐三将军你答应没有?”卢胖子不动声色的问道。

    “当然没有答应。”缐虞玄恨恨说道:“以前我们南宁军民穷得快当裤子的时候,求他们借一点钱粮或者赶快把拖欠的军饷发下来,他们一个个拽得二五八万一样,除了马军门看在和我父亲多年的老交情份上,帮我们活动活动,借给我们一点度过难关,别的谁用正眼看一眼我们南宁?现在卢大人你帮我们南宁找到了凤凰山银矿,马上就可以什么都不愁了,他们又来伸手了?真当我们缐家那么好欺负?”

    “那缐三将军你打算怎么办?”卢胖子又问道:“是打算和他们讨价还价,还是一口回绝?”

    “我当然想一口回绝,只准备给马军门一成干股,可是父亲坚决反对。”缐虞玄声音更低,无力的说道:“不过父亲坚决反对,说是如果不给,凤凰山银矿开采出来的银子,我们就更是一两都捞不到了!所以父亲这几天带着我和他们谈判了几次,希望他们能降低一点要求,可是只有马老将军态度有点松动,金部堂和马中丞他们一点都不肯松口,坚持要这么多。”

    “很正常。”卢胖子慢悠悠的说道:“凤凰山银矿要想全部开采出来,不是一年两年时间可以办到的。马老将军本来就是定南王府的老接,常驻广西,当然可以细水长流,放长线慢慢钓大鱼。但金部堂和马中丞他们就不同了,不抓紧时间赶快捞点,万一朝廷一纸调令下来,把他们调出广西和两广,他们上那里去找凤凰山银矿这么油水丰厚的风水宝地去?”

    “还有,说了也不怕缐三将军你生气,他们上那里去找象缐三将军你们这么好欺负的人去?缐三将军你们在朝廷里没有半座靠山,在定南王府也不受待见,他们不欺负你们缐家欺负谁?不对你们缐家狮子大开口,对谁狮子大开口?”

    缐虞玄张大了小嘴,半晌才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卢大人说得对,相对起其他人来,我们缐家确实最好欺负。”

    说到这,缐虞玄苦涩一笑,说道:“其实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了,如果凤凰山银矿,真象你骗我那样只是一个锡矿,那么现在我们缐家也不会这么进退两难。卢大人,你别生气,我可没有半点责怪你的意思,你对我们缐家的恩情,我们报答还来不及,虞玄只是想请教一下你,你在曲靖搞八旗福寿膏的时候,又是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的?能不能给虞玄一些指点?”

    “缐三将军,不是卢一峰不肯给你指点,只是我的招数,你实在用不了。”卢胖子同样苦笑,说道:“我是在八旗福寿膏大获成功就和当地的豺狼虎豹谈好了条件,因为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八旗福寿膏有多值钱,所以用了三成就把他们全打发了。然后到了八旗福寿膏大获成功的时候,我又赶紧把八旗福寿膏的种子全都交给了平西王爷,一颗种子都不留,所以别人想伸手也伸不了了。”

    “我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我不象你,不用养八千穷疯了的军队,负担小,少拿点也无所谓。还有平西王爷和别人比起来,在贪心方面确实要比别人好得多,拿了种子后做为补偿,又同意了我的要求,让曲靖府成为云南唯一允许民间种植八旗福寿膏的州府,平西王爷拿大头,曲靖百姓拿小头,我赚点过路费和贩运费,皆大欢喜,别人就算再怎么红眼,也不敢在平西王爷的太岁头上动土,天塌下来有王爷顶着,所以我在曲靖的三年,在这方面才能一直平安无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缐虞玄恍然大悟,又垂头丧气的说道:“这么说来,卢大人的法子我确实学不了,我们缐家是不缺吃穿,可是南宁军队里的弟兄们,他们可都是穷疯了,全指望着这凤凰山银矿解决粮饷问题,养家糊口,我要是敢这么做,他们能把我撕了!”

    “缐三将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难题。”卢胖子乘机说道:“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这么做?”

    “卢大人,请快说。”缐虞玄紧张的抬头问道。

    “把凤凰山银矿的股份给孔四贞一半,或者给她六成。”卢胖子歼笑着说道:“拉到了孔四贞这座大靠山,所有问题都可以由她出面解决了,金部堂和马中丞他们,自然也就不敢向你狮子大开口了。”

    “不行!绝对不行!”缐虞玄难得在卢胖子面前疾言厉色一次,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忘恩负义的孔四婊子,我们缐家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是她给害的,她还想从我们这里伸手,做梦!”

    “那我就真的没办法了。”卢胖子一摊手,说道:“你总不能象我一样,去找平西王爷帮忙吧?给平西王爷一半的股份,请他为你们缐家提供开采凤凰山银矿的钱粮,再请他为你们挡住来自上面的压力?”

    “东家,还别说,这还真是一个好主意哎。”朱方旦乘机说道:“反正缐老将军你们和平西王爷关系一向良好,只要缐老将军和缐三将军拿到凤凰山一带的地契,然后再请平西王爷出钱出粮开采银矿,给王爷一半的股份对半分成,那么凤凰山银矿等于就有一半是平西王爷的了,别的人也不敢随便向凤凰山银矿伸手了。”

    “咦,我怎么没想到这点?”缐虞玄眼睛一亮,脱口说道:“反正凤凰山银矿的地契早就在我手里了,我愿意和谁联手开矿是我的事,谁也管不了。”

    “地契已经在缐三将军你手里了?动作这么快?”卢胖子惊讶问道。

    “卢大人,虞玄也不瞒你。”缐虞玄不愿对卢胖子隐瞒,扭捏着说道:“其实早在准备出发去凤凰山开矿的头一天晚上,我就已经从韩府台那里,用五百两银子把一带的无主地皮全部买下来了,抢先拿到了地契。”

    “厉害。”卢胖子苦笑,说道:“缐三将军,我当时已经再三强调过,没有把握确定矿山就在凤凰山,你就敢把那一带的地皮全部买下来,就不怕找不到矿亏了本?”

    “当然不怕。”缐虞玄嫣然一笑,说道:“我只是先让韩章开了地契,并没有付银子和登记造册,找到矿了才补付的银子和造册备案。如果当时找不到,我把地契退给韩章,不就不用付一文钱了?”

    卢胖子和朱方旦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原来这个长得很象美女的死人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勾结地方官府侵吞大清矿产,手段之恶毒卑劣,就连不良县令和无良师爷都有点心惊胆战。

    这时,缐虞玄盘算了片刻后,又低下脑袋说道:“不过朱神医的主意虽然好,但父亲肯定不会同意,广西是定南王府的藩地,父亲又对定南王府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答应把凤凰山银矿让一半给平西王爷?”

    “那我们就真的没办法了。”卢胖子也知道很难说服缐家父子这样的榆木脑袋改投平西王府,只能叹气说道:“不过卢一峰想要提醒缐三将军的是,孔四贞的胃口比平西王爷的胃口要大得多,你们如果想和她合作,等于就是与虎谋皮,最后不仅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会被她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这一点,希望缐三将军考虑清楚。”

    “这点我当然知道。”缐虞玄恨恨说道:“当年我父亲为了报答定南王爷的知遇之恩,主动上表朝廷,把广西定藩和广西兵权交还给孔四贞,结果那个婊子不但不报答我父亲的恩情,反而恩将仇报,把我们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这样狼心狗肺、歹毒无情的婊子,我还会和她合作?”

    “知道就好。”卢胖子又叹了口气,重新躺回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缐三将军,我们能帮你的,也就这点了,具体怎么办,你自己考虑吧。”

    缐虞玄低头不语,许久后,缐虞玄才低声说道:“多谢卢大人指点,虞玄会慎重考虑你的建议的,也会尽力去劝父亲同意。天全黑了,卢大人早些休息,虞玄先告辞了。”

    起身出门的时候,缐虞玄忽然又回过头来,红着脸冲卢胖子说道:“卢大人,虽然我知道你不需要,可是你对我们缐家的恩情,我总有一天,会重重报答你的。”说罢,缐虞玄小脸更红,回头飞快跑出了小院。

    “你少来姓搔扰我,就算报答我了。”卢胖子小声嘀咕一句,又招招手,把洪熙官叫到了面前,低声问道:“熙官,天地会的人,到位没有?我叫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回大人,我们的弟兄到位了。”洪熙官低声答道:“你交代的东西,也全部准备好了。”

    “那好。”卢胖子满意点头,吩咐道:“那你交代下去,明天按计行事!”

    “明天?”洪熙官一楞,低声说道:“大人,是不是太急了一些?现在两广总督、广西巡抚和广西提督都在南宁城里,戒备十分森严,明天动手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

    “不冒点险不行了啊。”卢胖子低声说道:“乘着这些大员还在南宁城里动手,效果可以最好,还有我这个西选官员在南宁城里出了事,不也正好给了吴三桂抢先插手凤凰山银矿的机会吗?”

    “明白。”洪熙官点头低声答应。旁边的朱方旦则低声问道:“东家,你真打算让王爷也插手凤凰山银矿,这会不会对你重回云南造成影响?”

    “我已经仔细考虑和分析过了,或许会有一点影响,但绝对不会太大。”卢胖子摇头,低声说道:“把王爷拉进了这件事,可以进一步加深王爷和麻子皇帝、螨清朝廷以及孔四贞的矛盾,同时还可以让孔四贞和缐家的矛盾更进一步激化,有利于我们笼络和争取缐家!”

    朱方旦点头,表示同意,卢胖子则又一把拉住洪熙官,低声吩咐道:“记住,叫他们把火药装少一点,别弄假成真了。还有朱师爷,你可把止血药带好了,我有点晕血,记得到时候蒙住我的眼睛……。”

    ………………

    于是乎,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周密准备,大清康麻子十年五月初一,一件震惊大清朝野的事在南宁城中,光天化曰之下,负气辞官的大清云南曲靖知县卢一峰卢胖子,在南宁城中游逛之时,忽然被一名藏在小巷之中的杀手以火枪偷袭,一枪击中腹部侧面,然后抛弃火枪逃入小巷深处,消失在南宁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枪响人倒,南宁全城震惊,缐国安与缐虞玄全城戒严,四处搜捕杀人凶手,同时飞快将卢胖子接回家中抢救,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枪手的枪法不够精确,子弹仅是擦着卢胖子的肚皮脂肪飞过,仅留下一条长约半尺、深约半寸的伤口,又经过大清第一神医朱方旦的全力抢救,卢县令总算是转危为安,并为造成生命危险。

    因为凶手在事先已经经过了精密准备,又很可能有同伴接应,所以缐家军队与南宁府衙役最终还是没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仅是在枪击案现场发现了作案凶器——铭有定南王府标记的军用火枪!

    这么一来,所有的怀疑矛头,自然而然的也就指向了同一个人——定南王府四格格,孔四贞!

    同时,鉴于卢一峰乃是西选官员出身,西选官的总后台平西王府,自然也就不能坐视不理,平西王吴三桂亲自下令,派出了重要人物带队,曰夜兼程赶来南宁城中,参与调查这个神秘无比的县令遇刺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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