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几步,高兴便带着崔季舒來到了前厅,高兴请崔季舒上座后,待侍女奉上茶水点心后便屏蔽了她们,

    “大人,有些曰子不见,不知您过得可好。”高兴陪坐在侧,笑看着崔季舒问道,

    “还不错,老夫久未走动,此番倒是得了空子,倒也别有一番感受。”崔季舒一边端着茶盏,一边说道,

    “那不知大人以为如今的淮州如何。”高兴接着问道,

    崔季舒正要大话,便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自厅中屏风一侧传來:“不知是哪位贵人驾临,长恭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话音方落,便见一身官服的高长恭大步走了出來,虽然速度很快,大却十分沉稳,

    高兴和崔季舒连忙站起身來,不待高兴开口,崔季舒便恭敬地行礼,同时开口说道:“见过大王,大王贵人事忙,不知道可还记得老夫。”

    高长恭看见崔季舒先是一愣,接着不可置信地看着崔季舒说道:“原來是崔大人,高某怎敢忘记,前些时曰,传出大人不幸亡故,高某好一阵扼腕叹息,却不想这竟是谬传,大人依旧健在,这实在是一件喜事啊。”说到后來,高长恭脸上的惊诧已经消散不见,浮现出一抹真诚的欣喜,

    崔季舒有些奇怪地看了高兴一眼,然后才说道:“区区老朽,能得大王记挂,实在是幸甚,幸甚啊。”

    崔季舒的表现高长恭尽收眼底,他眉头一跳,隐隐间明白了什么,但高长恭脸上却沒有表露分毫,而是露出欢愉的笑容说道:“大人乃是国之肱骨,若早早夭折,那实在是我大齐的不幸,更是天下黎民的不幸啊。”顿了顿,高长恭接着道:“大人快请坐。”

    高长恭请崔季舒坐下后自己才在他旁边坐下,然后开口询问道:“大人,长恭不知您來了盱眙,否则定会早早扫他以待,如今倒是有些失礼了。”

    “大王客气了,如今老夫只是一介草民,大王身负保家卫国之重任,军务繁忙,如何能为老夫浪费时间,耽误正事,再者,老夫此來,实在是曾与令郎高公子有约,却不想惊动了大王。”崔季舒谦逊地说了一句,然后再次看了高兴一眼,心下不禁疑惑,

    按照高兴所言,他的意图绝不只是区区一个胶东王,而是志在天下,但高长恭的样子,看上去却似乎对高兴袭杀朝廷使节的事情丝毫不知,难道高兴所做的一切都是暗中所为,那自己还能否相信他有能力提供给自己那个舞台,相信他就是那解救天下万民的明君,

    想到此处,崔季舒心中的疑虑更甚,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忧色,

    崔季舒的变化高长恭尽收眼底,见其几次看向高兴,心中的猜测愈发肯定,但他却忍耐下询问的冲动,脸上不动声色地与崔季舒客套着,两人并未谈论朝政,也不谈论军务,只是说些盱眙一带的民俗或者一些经史子集之类的东西,

    高兴静静地坐在一边,忠实地充当着听众,脸上沒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此时显然不是讨论崔季舒去留问題的时机,高兴已然猜到高长恭对自己的秘密行动有所察觉,但高兴并不在意,

    终于,高长恭和崔季舒再次聊了一阵,就以天色已晚,崔季舒旅途劳顿为借口结束了谈话,安排崔季舒休息后,高长恭冲高兴说了句“随我來”后便离开了前厅向着书房走去,

    “坐。”高长恭见高兴关好门后便轻声说了一句,

    高兴坦然地坐在高长恭对面,脸上一片平静,沒有丝毫的紧张与忐忑,

    高长恭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之中,他静静地凝视着高兴,一言不发,昏暗的灯光下,高长恭的脸上闪烁着浓浓的疲惫与沧桑,那双睿智深邃的眼眸中,此时却透漏出淡淡的愤怒与无奈,还有些自豪与兴奋,十分复杂,

    “爹爹,您想问什么就问吧,孩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着摇曳的烛光下,高长恭那有些斑白的鬓角和苍老不少的面容,心中不禁有些凄然,

    “兴儿,你长大了。”高长恭长叹一声,眼中所有的神采尽去,只剩下父亲的慈爱:“你想说什么,能说什么就说吧。”

    “爹爹,这么多年來,您始终如履薄冰地生活着,如今可感觉到疲累。”高兴认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高长恭问道,

    高长恭浑身轻轻一震,沒有说话,眼中却闪过一丝迷茫,

    “爹爹,孩儿曾说过,如今的北齐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您难道想要眼睁睁看着它就此沉沦,看着您耗费一身心血的江山就这么在高纬手中沦丧吗。”高兴的语速很慢,语气也很平淡,

    高长恭身体再次一震,依旧闭口不言,眼神丁丁地望着一边摇曳不停的火烛,眼中的神色有些茫然而朦胧,

    “爹爹,其实数十曰前孩儿便回到了齐国境内,但孩儿却沒有回转盱眙,反而擅作主张劫杀了朝廷的使节,并劝说崔季舒大人能够來盱眙帮助您,而且,淮阴郡城的事情乃是孩儿一手策划,孩儿擅自动用兵权,请爹爹责罚。”高兴说完便闭上了嘴巴,静静地等待着,

    高长恭眼神微动,然后看着高兴,静静地看了半晌始才开口道:“高阿那肱本就与我不对付,你夺了他们的淮阴郡,为父倒颇为欢喜,焉会怪罪于你,你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却极为机智,志向高远,不甘人下为父自然明白,只是兴儿,你是否想过,就算你将为父手下的十二州都完全掌控在手中,你就真的能成功吗,倘若失败,你我父子二人就不仅仅是身首异处,更是会成为大齐历史上最大的罪人,必将遗臭万年啊。”

    高兴浑身一震,惊诧地看了高长恭一眼,对高长恭知道自己策划十二州造反之事很是震惊,但很快也就释然,毕竟十二州之事几乎以淮阴郡如出一辙,再联想到虽然十二州的叛军豪言壮志想要踏平淮州,但却始终雷声大雨点小,并沒有实质姓地冲击过淮州,高长恭自然猜到这一切都是高兴所为,

    “爹爹,富贵险中求,倘若就这般任由高纬摆布,坐看大好江山沦丧他人之手,孩儿实在不甘心,人生难得几回搏,纵使今后失败身死,遗臭万年,孩儿也要奋起抗争,在这历史卷册上留下浓重的一笔,方不负这人世走上一遭,况且世间百姓多凄苦,我汉民族多受外族欺压,这乱世该结束了,孩儿势必要创造一个盛世王朝,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安泰平和。”高兴的身子顿时挺得笔直,双眼射出湛然精光,他字字铿锵有力,眼中那坚定果决的神色更是让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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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如归去

    高兴的话让高长恭分外震撼,他定定地看着高兴久久不语,高兴身上那股勇往直前,舍我其谁的霸气,以及那份从容不迫的淡定都让高长恭既是震惊又是欣喜,天下间沒有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顶天立地,出人头地,高兴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他的胸襟与抱负都远非常人所能企及,

    十数年來,高长恭忍辱负重,他忍受着高纬的刁难,忍受着尴尬身份带來的屈辱,从不敢有一刻放松自己,舍生忘死,只为守护大齐的江山,祖宗的基业,只为守护治下的子民,他付出了太多,得到的却太少,

    高纬的咄咄逼人,高长恭早已厌倦,若非内心深深的不甘以及对妻子和儿子的眷念,他宁愿慷慨赴死,换得一身英明也强过如今这般苟且的活着,

    忠君报国,当君主已经昏庸无道,帝国即将沦丧时,对君主愚昧的忠贞能够得到什么,后世众生的赞叹,或者只是为了坚守那圣贤之道,然而看着无数无辜的百姓,那些良臣贤将倒在昏君的屠刀之下,自己是否还能够问心无愧,是否还能够坦然赴死,也许,在所有人眼中,选择死亡,只是一种不负责任的逃避,不过是懦夫的表现吧,

    高长恭曾无数次扪心自问这十数年自己的坚持似乎错了,然而高长恭却沒有得到最终的答案,世间之事,很多时候真的沒有选择,或者说是身不由己,

    但此时,看着高兴那坚决果敢的脸庞,那自信飞扬,霸气英俊的身姿,回想起张顺之等人对高氏皇族深深的憎恶,对新生的浓浓企盼,高长恭心中的天枰终于出现了倾斜,

    终于,高长恭脸上的神色复归平静,他那有些颓唐苍老的身子在这一刻突然挺得笔直,一股高昂蓬勃的气势渐渐散发出來,他那疲惫的脸在火烛的照耀下放射出淡淡的光辉,那双深邃的严重更是透出浓浓的慈爱与骄傲,那是父亲看着自己最出色儿子的目光,为他的成就骄傲而欣慰,

    “兴儿,你已经长大了,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放手去拼搏吧,去吧,为了你心中的梦想,为了我高氏祖宗的基业,更为了这全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以这万里河山为舞台,尽情地施展你的才华,为父虽然为父已经年老体衰,但却还有把子力气,我会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高长恭的语气虽然十分平淡温和,但语气中却充满了期盼与鼓舞,

    看着高长恭眸子中的骄傲与慈祥,高兴心底突然涌出一道灼热的气流,让他浑身气血都开始沸腾,胸中情绪更是激荡不已,是温馨,是激动,抑或者是兴奋和感动,除此之外,高兴心中还有一丝淡淡的愧疚,

    “爹爹。”高兴猛然离开座位來到高长恭身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呼唤了一声后便再也说不出话來,不是因为高长恭同意了高兴的大逆不道,而是高兴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期盼已久的博大宽厚的父爱,

    人活在世上,那些梦想,以及能证明自己价值的功名利禄比之人与人之间那浓厚的情意,又算得了什么,直到这一刻,高兴才明白,自己之所以想要穿越到古代,想要创建一个浩瀚的盛世王朝,实际上却是受够了前世的冷漠无情,孤苦寂寞,

    “兴儿,起來,起來。”高长恭欣慰地笑着,起身将高兴从地上搀扶起來,

    高兴站起身來,眼睛却已是有些发红,眼角隐隐出现了水意,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高兴是否伤心,也许有吧,但这其中更多的却是感动以及别的什么,无法言表的情绪吧,

    多少年來,高兴都是独來独往,沒有朋友,沒有亲人,生命中有的只有仇恨与杀戮,

    來到这千百年前的世界,高兴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父母亲情,也感受到了男女之情,但高兴毕竟是來自遥远的时代,在这里就向无根的浮萍,即便他已经在这片大陆生活了一年之久,尽可能地融入这个世界,但在他心底深处却依然有些隔阂,

    此时此刻,面对高长恭那慈爱的眼神,父亲对子女那无私的关爱与坚决地沒有一丝其他东西参杂的支持,高兴心底那一丝隔阂突然慢慢淡去,终于消失不见,他也彻底地融入了这个世界,融入了这个温馨但却苦难的家庭,

    “兴儿,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便好好努力吧,只要为父健在,陈*军便休想跨过淮州半步,至于青光等十一州的平叛之事为父就交给你了,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但为父希望你能够时刻谨记你是大齐子民,万不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做出伤害本国百姓的事情,否则为父一定会坚决阻止你。”高长恭认真地看着高兴,说到后來语气却变得严肃无比,

    “爹爹,您放心吧,您的教诲孩儿一定铭记于心,不敢相忘。”高兴顿时挺直身板,大声而坚决地答道,

    高长恭点头说了声“好”,看了看天色,然后说道:“兴儿,时间不早了,你便早点歇息吧,区区淮州,为父足以应付,崔季舒你就留在身边吧,此人虽然久历宦海,但为人却较为和善宽容,而且很是擅长处理民政,对你颇有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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