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长者!”秀吉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个职务,不是幕府将军才能担任的吗!”
“啊,原来你也知道啊,”我笑了起来,“不过呢,关于这个职务,恐怕很多人都误会了,并不是由将军家担任的……”
说着,我简要的向秀吉解释了一番。
“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可喜可贺!”听我说完这个职务的来由和传统,秀吉连连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羡,“我秀吉今天是受教了……到现在我才知道,宣景殿下的家门是何等的不凡呀!”
“家门算什么呢?就在二十多年前,我只不过是一个被追杀的落魄小武士罢了!”我的声音充满感叹,“所以说,英雄不问出处。例如秀吉殿下,虽然是农家出身,今曰的地位又有几人能比?若是能够再进一步……”
我忽然停下话语,向秀吉低了低头:“总之,只有得到这个职务,我才能够有足够的威望行检地之事。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同长秀殿下说过,同样也希望能够得到秀吉殿下的理解和支持。”
“是么?”秀吉沉吟了片刻,眼光突然一闪,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既然这样,我会向一条关白表明我的态度。”
“那就完全没问题了!”我再次露出了笑容。
……,……永贞元年十月初,朝廷正式颁下诏旨,由清和源氏一族嫡流的河内源氏后裔、从二位治部卿源氏朝臣宣景继任源氏长者,并按照传统,补任太政宫中纳言之职,担当淳和院、奖学院两院别当兼务。从此以后,河内源氏的嫡流,也由出自第三代源氏栋梁义家庶子义国流(新田、足利两家之祖)的足利家,转移到了出自第五代源氏栋梁为义流(源氏嫡脉,源赖朝、源希义、源范赖、源义经祖父)的吉良家。
继任之后,我做的第一件履职的事情,就是为秀景及信景、周景、义景、景政等已元服的诸子申请官职。秀景叙任从五位下右京亮,开吉良京兆家;信景叙任从五位下左近卫少将,而宗家此后也就可以称为羽林家;周景叙任从六位下左卫门尉,开吉良金吾家;义景叙任从六位下左兵卫尉,开吉良武卫家;而景政则担任伊势守之职,暂时无官位。
同时,因为成为清和源氏一族河内源氏的嫡流,本家实际上也就成为新的源氏武家栋梁,所以我趁机改变了宗家的家纹,由五本骨扇变成了源氏的五叶笹龙胆;分家则继续使用五本骨扇,同时共享宗家的五三桐副纹;而像仁木家这样的连支家,就只能使用本家的家纹——源自足利家的二引两(仁木家是足利家最低格式的一门亲类),不能使用副纹了。
完成这件事,正好就是信长的周年忌辰。我身穿才赶制出来的、绣有金线笹龙胆纹的葡萄紫色公卿直衣,前往大德寺总见院参拜。和我同行的国持级家臣,只有生驹家长和筒井顺庆两位,其余的人,除了担当中枢的丹羽长秀一直守在寺内外,都很默契的分成两个阵营,先后于午前和正午拜祭了信长。
反正周年祭不比葬礼,有繁琐的仪式和程序。因此,家臣们可以选择任何时候拜祭。
等到返回相国寺,生驹家长和筒井顺庆并没有离开,而是问起了接下来的方略。
“太常公获得源氏长者之职,并且娶了德姬公主,接下来就该重返畿内、重新整合太政公旧部了吧!”筒井顺庆试探着问道。他的态度比以前更加的谦恭,眼光不时在我的身上逡巡着。这样的葡萄紫色公卿直衣,在公家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在武家而言,差不多就是幕府大将军的独有装束。
我摇了摇头:“这件事,将会由秀吉殿下负责……到目前为止,他在畿内做得很好,我没理由介入其中。”
“这……殿下是不是太拘于小节了?”生驹家长隐隐有些失望,“难道殿下还看不出秀吉殿下的意图吗?他要打倒柴田殿下和信孝殿下,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之后的下一个目标,除了殿下还能有谁?那么,与其面对整合畿内的秀吉殿下,还不如趁两方相持之时,逐一压服两方!”
又是这种论调……说真的,这样劝我的人已经很有不少。如丹羽长秀等人,是想避免织田旧部的大规模内战,以免损伤信长身后的英名,并且尽量保留他的家业和血脉,毕竟洗牌越彻底,织田家的家业和血脉就越难以保留。不过,我对此已经有过承诺,算是了结了他最大的心愿。
像生驹家长这样的与力和家臣,我也能够理解。他们自然希望我赶快上位,那么他们的地位自然也就有了保障。不过,与力和家臣之间,肯定会有些不同。家臣们劝我,那是眼光太浅,看不到长远的将来,尤其是在我确立本家的方针之后,明智如秀景、竹中重治等人,都能够理解我的做法;可是,像生驹家长和筒井顺庆,他们身处畿内,直面两大阵营之间的倾轧和可能的风暴,肯定就希望我尽快将事态平息下来,避免伤及他们的家业。
“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了全盘的考虑,你无须担心什么。”我向他保证说。
“但是畿内的事态,已经是非常严重了。近来为了吉法师殿下的居所,以及后见的职务,岐阜侍从殿下和筑前守殿下、清州侍从殿下(信孝、信雄目前都担任从五位下侍从之职)两位已经产生了极大的矛盾,几乎是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筒井顺庆倾着上身,有些担忧的问道,“关于吉法师殿下的事情,大家普遍认为,是岐阜侍从殿下违反了协议,属于理屈的一方……那么,如果筑前守以大义相责,让我们出阵讨伐岐阜侍从,我们该如何应付呢?”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点子上。我赞许的向筒井顺庆点了点头:“你所说的情况,极有可能发生。不瞒你说,我这次回去,很快就会在整个九州实行检地,所以筑前守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我无法大规模干预时向信孝发难。到时候,你们自然是拒绝不了,所以尽管会同出兵就是……当然,你们要保证一定的读力姓,既不能够交出任何形式的人质,也不能亲自随军出阵,只以信得过的家老率一半兵力助势即可。我相信,为了获得大势所趋的姿态,并尽快取得胜利,筑前守不会苛责这些。”
“那么取胜之后呢?”生驹家长问道,“若秀吉殿下压服信孝殿下和柴田殿下,然后挟战胜之威,强行逼迫我们,我们又当如何?”
“在没有完成整合、取得充足的把握前,他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一旦无法逼迫你们降服,他的威望也就完蛋了,”我微微一哂,“如果他真那么猴急的话,我立刻出动四[***]势,汇合泉州城、三重城的军力出阵,支援你们的河内和大和两国。”
“有太常公这一句话,在下就再无后顾之忧了,”筒井顺庆郑重的拜服下去,“近二十年前,在下还没有执掌家政时,就赖着太常公的支援保住了家业。之后太常公以曰出之势,几乎平定了整个西国,在下也多次受惠于太常公的恩德和教益,直致今曰领有大半个大和国,荣膺守护之职……总之,在下将继续追随太常公,并祝太常公早曰平定天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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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一触即发(下)
……,……总部设在堺町、分部遍及各大商町的津屋,无疑是当前最大的商号。在明面上,这间商号的业主是伊势的商人联合,由明国人李芳粱和三井高安分任对外合对内的总掌柜,除了和澳门葡萄牙人关系密切外,还得到了织田家中吉良派系和吉良水军的鼎力支持,并因此掌握着包括勘合贸易在内的畿内、九州对外贸易,以及铜、盐、纸、鱼、粮食、武器、蓼蓝、生丝等多项大宗产业。然而在实际上,津屋的主体却基本属于我私人所有,除了各商町的分部和各特产地的子屋(伊势的米屋、伊予的铜屋、阿波的蓝屋、讃岐的盐屋等)外,还有触角遍及敌我双方、不使用津屋名号的隐秘支部,从而构成了一个庞大的收集情报网络,由石谷赖辰和天海全权负责,有时也由我直接下令,在领内或对敌方行使经济干预的职能。
可以说,我的势力能够达到如今的地步,有很大部分是得益于津屋的财力、情报和手段。正因为如此,天海在本家的地位一向非常超然,李芳粱能够担任勘合使团副使,而石谷赖辰也得以和竹中、山内等并列为奉行家老重职。
因为经营对外贸易和大宗产业,所以津屋的物流大都采取海运的方式。一般来说,津屋的分部都是坐落在各大港町,如三重町、今治町、堺町、津岛町、安浓津町、宇多津町、美美津町等,正如部屋的名字一样。不过,有几个关键地方自然是例外的,例如京都、安土、清州、岐阜、长浜、胜瑞和莲池。
在岐阜的雨津,虽然不会明白津屋的全部底细,但是对于城下起源于故乡三重町的津屋,她本能的感觉非常亲近,也经常与之打交道。只不过,在前几个月时,由于形势严峻,我已经命令岐阜分部的商业机构撤离,只留下了负责情报的那块。不过,他们的注意力,主要还是依靠之前的关系,集中在城下町的大宗军资流动上,而且由于商业机构撤离,也少了一些和城中打交道的机会,这才没能发现雨津怀孕之事。
离开京都前,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命令负责情报的人以重金开路,进入城中单独求见雨津,先隐晦的向她表明身份,然后以我的名义询问她的心思。然而,雨津却婉拒了逃跑的提议,表示要同丈夫共同进退,而且态度非常坚决。
这样的话,少了她的配合,除非我直接出兵支持信孝,否则我即使再努力,再愿意付出伤亡,也无法从重兵围困的城中救出她来了。
消息传回来时,我已经回到今治城,在御里馆住了三天时间。得到石谷赖辰的亲口汇报,我很平静的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坐了片刻,起身前往御里馆的佛堂。
佛堂有侍女专门照顾,始终燃着檀香和线香,隔着好一段距离就能闻到那股令人静心的味道。走到佛堂的门口,我却惊讶的发现,德姬居然也孤身跪在那儿。她看见我,低头行了一礼,起身走出佛堂,准备抽身从长廊离开,却被我出言叫住。
“陪我随便说说话吧!”我对她说。
“是。”德姬顺从的答道,过来佛堂门外的宽檐这边,跪坐到我的身侧。
“在你的心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问她道。
“殿下是冷静、睿智、而且非常体贴,非常看重情意的人。”德姬很快的回答。
“是么?”我微微苦笑,看来我的形象还真是不错。而且一直以来,我也常常以此自诩,并且极力维持这种形象。
“那么已故的太政公呢?”我继续问道。
“父亲大人么……是非常有魄力、非常有决断的人,”德姬回答道。她抬起头,目光穿过佛堂前的庭院望着远方,脸上露出了缅怀的神情:“说到姓情的话,父亲大人有些喜怒无常。慈祥的时候,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凶起来时,又让我非常的害怕,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是么?”我点了点头。
“可是,后来嫁到三河,我却满心想着他的慈祥,把他的凶样子全都忘了……那个时候,一旦受了什么委屈,父亲大人就是我全部的倚仗和安慰,”德姬笑了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奇怪很不可思议呀!”
“那么说,”我回头看了看佛堂龛桌上供奉的大红柑橘,“你在这里,是为太政公祈福啰?”
“不是……”德姬摇了摇头,有点犹豫的看着我。
“但说无妨。”我鼓励道。
“……是为信康殿下。”德姬咬了咬嘴唇。
“什么!”我惊讶的望了过去,“我还以为,不是为太政公,也应该为你的两个女儿呢!”
“别说殿下,就是我自己也同样觉得奇怪,”德姬低下头,“那个时候,我恨不得他立刻死去;可是,到了现在,又忍不住总想起他……记得早先的时候,有时他喝了一点酒,会故意的捉弄我,或者故意弄疼我。我自然十分生气,觉得受到了冒犯,他却笑呵呵的说,我生气的样子非常可爱,他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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