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你可是我的知己了。”贺然嘿嘿而笑,把手中的石子投入溪中后,才拍了拍手,不再捡了,

    “接着玩接着玩,我可是很久沒看着情景了。”林烟在他身边的青石上坐下來,随手捡了颗石子投向石缝间的小鱼,俏脸上荡起天真的笑意,看样子也找到童年的感觉了,

    贺然不屑道:“你这是瞎玩,我是要把这几只小鱼赶到另一块石头下,然后再赶回來。”

    林烟咯咯而笑,道:“你真是比孩子还调皮。”

    “这才叫会玩。”贺然颇为自得,“这一段还好吧,在谷中可还住得惯,你住的那房子久无人居了,多有怠慢了,这谷中实在选不出更好的地方了。”

    “这话姐姐她们说了好几遍了,你就别说了,我沒那么娇贵,住的很好。”

    “谷中也该逛遍了吧,可有传闻的那么好。”

    林烟感叹道:“何止比传闻的要好,称之为人间福地一点不过,能生活其中不知是几世造化。”

    “你这评价可太高了,这里尚还谈不上富足,不过是游戏多些罢了。”

    林烟不以为然道:“游戏是需要心境的,心中烦闷的人是无心游戏的。”

    贺然反驳道:“不然,比如我吧,整天国事家事的,烦的要死,可还不是一样玩的不亦乐乎。”

    林烟哼了一声,道:“别得了便宜卖乖,国事放在一边,娶了这么多如花美眷,你这家事之烦由何而來,她们亲如姐妹,又都对你情深意重,说亏心话小心天雷击顶。”

    贺然嘿嘿笑了,抛出一块石头砸飞了一只在草丛中觅食的野雀,

    林烟把双肘支在并拢的膝头,两手托着香腮大睁明眸看着他,一本正经道:“让我仔细看看你。”

    贺然心道,又來了,这才女玩起暧昧來真是大胆,他有些尴尬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勉强算是英俊而已。”

    林烟微微一笑,接着如初识般细细打量起來,

    贺然被她看得有些难为情了,笑道:“用不用我在溪中洗下脸你在看。”

    林烟沒理他,又看了一会才道:“我越來越看不清你了。”

    “你是看书看的太多了,把眼睛看坏了。”

    “去。”林烟笑着娇叱了一声,“我是说猜不透你到底有多大本事了,能用的词也只有高深莫测了。”

    贺然洋洋得意道:“八辅城那次仓惶出逃纯属意外之失,可巧让你赶上了,除了那次我一直是算无遗策的,运筹帷幄决胜不止千里之外,可决胜数千里之外。”

    提起往事,林烟抿嘴一笑,随即收了笑容道:“用兵上你已有了‘神奇军师’美誉,在这方面不用我这门外之人褒奖了,在鸣钟城及藏贤谷我也见识了你治国的本事,新政之下万民安乐,在我看來只有上古贤君才可与你比肩,或说你犹胜之,我对新政虽只是略略了解了一些,亦有颇深感触,先贤所言仁德治国尚不及此,‘还政于民’的提法振聋发聩。”

    “接着说,我素喜阿谀之词,尤其是名士的赞誉,你是天下公认的才女,听你赞誉如饮醇浆,看在往日情谊上,你今天可得把我夸晕乎了,要转话锋也要等明日。”

    林烟含笑瞋了他一眼,道:“我今天还就是只想夸你,大的才能且不提了,谷中诸多游戏都是你传授的。”

    “呃……十有**吧。”

    林烟稍稍提了下杏黄裙裾,指了指露出的罗袜,“小竹送我的,这也是你传授的,还有牙刷之类。”

    “是……”贺然眨着眼睛答,

    林烟望着他,眼中笼起了那层淡淡的迷雾,“昨日的那几道菜也是你做的。”

    “味道还行吧,这个我可以教你,哦,是了,你是不会下厨的,那我可以教绿墨,以后想吃了让她给你作。”贺然听出不好,想把握谈话方向,热心的建议着,

    “如此甚好,不过这个回头再说,我想问的是你这些才能都是尊师传授的。”林烟是不会轻易让别人把自己的话头岔开的,

    “是啊,不是师傅教的,我哪能会这么多呢。”

    林烟眼中迷雾更浓,平静道:“看來我是孤陋寡闻了,我以为天下是沒有这样的高人的,能做到出将入相已是万分的难得,那也不过是夸大之语罢了,遍观以往得此殊誉的圣贤多是只在一项上有过人之处,或善征战或善治国,在另一项上建树稍逊,真能像你这样用兵如神且治国如神的绝无仅有,何况你还做出了那么多新奇之物,最令我不解的是你居然还擅庖厨,这可是下人做的事,别说圣贤,就是一般文士也是不屑于此的。”

    贺然陪笑道:“这个可不是师父教的,是我跟厨娘学的,嘿嘿,我这人嘴馋,当初学艺之时总偷偷往厨堂跑,去的多了也就学会了几样。”

    “哦……,我听说现在有些文士在仿写你的词,尤以那首‘我是清都山水郎’最是风行,说这是在华老将军送你离开康国时你吟唱的,长短句夹杂,朗朗上口,可依韵填词,隐然已成一种新的文体,大家争相设韵,更演化出各样句式,而且越來越多,我这次出游遇到的许多名士皆以此为乐以此为雅。”

    “这就是我们那边的小曲,有些是我师爷甚至是师祖写的,我们这些弟子都不怎么会写,师父也不赞成我们在这上太耗精力,所以我只会几首。”

    “是这样……。”林烟轻轻点了点头,“听说这藏贤谷的布局是出自你的手,溢心园的房舍也是你依你所画图样建造的。”

    贺然心里有些发慌了,这才女太擅长归类总结了,他嘿嘿笑道:“师父常教导我们,不论掌兵还是执政,都得通晓一些土木之学,雕虫小技,让你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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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销魂暧昧(上)

    林烟静静的看着他道:“这就是我方才要细细看看你的原因,了解越多越觉得你这人深不可测,你况且如此,尊师该是何等样人呢,非是我无端见疑,只是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天下高人与尊师相比简直如同稚儿,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还不显一丝声名于世。”

    贺然强笑道:“碍于师训,我不敢多言家师之事,请才女见谅,我自幼长于师门,先前也未觉有什么,可入世之后一比较,方知师父却有超凡才能,我凭着学來的这点皮毛之技都能闯出些名头,很想再回去跟师父好好学艺,可……,却难回师门了,唉,我真是不肖之徒,肯定惹师父生气了。”说着他面露哀戚之色,

    “此话怎讲。”林烟果然被他引了过來,不解的问,

    贺然低下头道:“师门有训,不许弟子沉迷俗世,我学艺二十年,始有小成,获准出來游历,师父给了一年之期,可刚半年就遇到了长公主,一见成痴不能自拨,把师父在临行前的殷勤叮嘱忘在了脑后,为博长公主欢心,又违背门规卖弄技艺,传了围棋等物,及至后來更因长公主身陷危难,被迫掌兵、治国,门规几乎违反殆尽,师父得知后如能不取我性命已是万福了,何敢再回师门,我也实在是沒脸再见师父。”

    听说他都有性命之忧了,林烟不由紧张起來,皱眉道:“你做的都是造福万民之事,尊师获知详情后该不会怪你的,你还是尽快写封书信跟尊师解释一下吧。”

    贺然心中暗笑,神情却愈发的愁苦,“你有所不知,家师对尘世别有看法,他认为我们这世间就是上天设下的炼狱,身负罪责的才投胎到这里受苦,救民于水火不但不是替天行道,反而恰恰是与上天作对,要是存济世之念,何用我出來献丑,师祖他们早就把这世道治理的祥和安乐了。”

    “啊。”林烟微张小嘴,被他这一门的怪异观点惊得说不出话來,内心虽不赞同但也不想随口评判,毕竟人家有超凡的本领,所持观点想來也不至是不堪一击的,

    贺然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林烟看來他这是限于师训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难怪你杀戮成性,视人命如草芥,看來是与师门传承有关的。”她若有所悟的说,

    贺然郑重的点点头,道:“你的确聪颖,有洞察事理之能,不错,在我们看來,杀人倒是替天行道了,恶死之人不脱轮回,还会继续投胎到尘世受苦。”

    见人家这观点都成体系了,林烟积蓄在心中的诸多疑团不解自开了,一脸向往道:“如能得见尊师并面受垂询该是何等幸事啊。”

    贺然苦笑道:“这你就别想了,我都沒这机会了,唉,受恩师抚育二十余年,到头來不但不能尽孝反而成了叛门之徒,我真是愧对天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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