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辅城,这座在平定三王叔叛乱一役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城池早已见不到往日的刀光剑影,但在街角、路边,依旧经常有人谈论起那场惊心动魄的守城之战,“贺军师”三个字不时在各色人等的口中提到,那场发生在他们这座城池,挽救了康国命运的大战将永远铭刻在八辅城百姓的心中,这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们永远谈不厌的话题。

    曾参与战事的那些人更是在大家面前倍显荣耀,见到过贺军师真容的,哪怕只是远远看到背影的,皆极尽能事的或凭记忆或凭想象的把他描述的天上少有人间绝无,开始时虽有夸大但还靠谱,后来传着传着就传成神话故事了,有的说神奇军师英俊无比,天黑时浑身会有神光护体,有的力证贺军师威武健壮,两膀有千斤之力,有的说亲见贺军师能掐会算有神仙之术……各种版本不一而足,这反而愈发激起大家谈论这位贺军师的热情,在八辅城不知本国墨军师的大有人在,可不知贺军师的却一个也找不到。

    一座清雅的深宅内,花园里燕雀呢喃,百花开的正艳,可此间最美的却不是娇艳的花朵而是一位比花更娇的绝世佳人,她身穿一袭浅藕荷色衣裳随意的坐在花间草地上铺设的坐席上,微微绽露笑容的俏脸令百花尽皆失颜色,几案对面坐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公子,不知那公子说了什么,惹得佳人惊讶的瞪大美目,继而掩嘴而笑,娇声问:“还有这等事?若不是出自公子之口,我还真不会信呢,西屏人真是有趣。”那银铃般的声音比莺声燕语更加悦耳。

    这佳人自然就是林烟了,那对面的公子则是康国名士舒衡,他对林烟十分爱慕,每年都要前来求见几次。林烟也敬仰他的学识,所以他每次来都热情款待。

    舒衡见佳人对自己的话题这么感兴趣,心下非常欢喜正准备接着讲下去,不想林烟的贴身丫鬟绿墨小脸放着光芒从外面跑进来,不知有什么喜事兴奋的都顾不得看路了,险些被藤草绊倒,还未站稳就扬着手中的书信气喘吁吁道:“小姐,真的是书信!”

    绿墨方才本是在这里服侍的,可外院的仆妇来报,说有人前来下书,那人说书信及其重要不肯交给守门之人。林烟听后没在意,慕名而来的人太多了,为见她一面使出的各种花样层出不穷,随口吩咐道,他不愿交书信就打发他走。不想没多久仆妇又来回禀,说那人言道,书信是小姐故人写来的,里面谈的事十分重大。

    林烟是知道自己这些家人的倨傲的,既然她们肯再次进来禀报,那就肯定没少受人家的钱财,无奈打发绿墨出去看一下。现在见到绿墨行止慌张,言语荒唐,感觉在客人面前有失自己脸面,不由心中不悦,皱起秀眉道:“我知道是书信,慌慌张张的,不怕公子笑话!我正和公子说话呢,先把书信送到我房中吧。”

    绿墨受了训斥心中不服,当着外人不好辩解,不甘心道:“小姐,你看看便知。”说着把书信递了过去。

    林烟更加不悦,侧身瞪了她一眼,她是名满天下的才女,心中虽不满却不愿过分伤了绿墨的心,明眸在那信封上扫了一眼,上面竟然半个字都没有,她不禁心中好气,对绿墨道:“这能看出什么?”

    绿墨着急道:“小姐打开看看呀!”

    当着客人的面拆看书信可是失礼之举,林烟真的生气了,淡淡的对绿墨道:“你先下去吧。”

    舒衡本来是想替绿墨书两句好话的,可绿墨竟然提出让林烟现在拆看信件,这是明显表示出写信之人比自己重要的多,他心里很不舒服,也就不愿替她说话了。

    绿墨心中大感委屈,抿着小嘴走出两步旋即又走了回来,伏在林烟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小脸上浮现出类似报复后的快意,快速转身就走。

    不知绿墨说的是什么有魔力的话语,舒衡看到林烟那张平静的俏脸立时现出诧异之色,只见她急忙唤住绿墨,要过了那封书信看了一眼,然后藏于袖中,这才对自己报以略带歉意的笑容,舒衡看出来了,这写信之人的确比自己重要,林烟忍住不拆看已经是很给自己面子了。这让他很不是滋味,他真恨不得能问问这信到底出自何人之手,或者林烟给一点解释。问是当然不能问的,林烟也毫无解释的意思。接下来的谈话中他明显感觉出了林烟的神不守舍,备受打击的舒衡只得识趣的起身告辞,他家离八辅城有三百里之遥,来一次并不容易,没想到这次会因一封书信而受慢待,自己连封书信都比不过,要是写信之人来了,那林烟还不立即赶自己走呀。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送走了舒衡,林烟快步向房中走,边走边对绿墨问道:“果真是他写来的?”

    绿墨这时心里舒服多了,叽叽喳喳道:“不会错!送信之人跟我说的,他很怕书信送不到小姐手中,一见我就给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出手真大方,怪不得柳婶他们替他两次禀报呢。”

    “见钱眼开的丫头,别尽说没用的。”林烟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绿墨笑嘻嘻的收起金子,接着道:“送完金子他就求我,说见不到小姐请绿墨姐姐出来也可以,小姐,他还记得我耶!”

    看着绿墨兴奋的小脸,林烟没好气道:“知道你、认识你的人多了。”

    “你听我说嘛,我跟那人讲,我就是绿墨,他高兴坏了,又仔细打量了我一下,肯定是贺然跟他描述过我的模样了,确认后,他才低声告诉我是谁派他来送信的,小姐,你说这还有错吗?”

    林烟不再说话了,脚步走的更快了,来至房中,她迫不及待的从袖中取出书信拆开封缄,展开信纸一看之下脸上不禁露出诧异的神情,看了一会那神情才渐渐消散,看到最后一页俏脸上出现了会心的微笑。

    绿墨不敢站的太近,等林烟看罢书信,她才兴奋的问:“是他写来的吧?我就说嘛,他肯定记挂着小姐呢。”

    林烟那双本就笼着迷雾的美目此刻雾色更浓了,听到绿墨的问话,她只轻轻哼了一声。

    绿墨见小姐看完信脸上毫无欢喜之色反而现出愁云,不禁大为奇怪,她很想知道贺然在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为什么小姐会这副表情呢,偏偏小姐什么都不说,这可把她急的百爪挠心了。

    林烟眼望几案上的书信静坐了许久,抬头时看到绿墨都快抓耳挠腮了,不禁莞尔,含笑嗔道:“你可真不像是我的丫头。”

    绿墨总算听到小姐说话了,讨好的陪笑道:“看小姐说的,我平日可不是也文静淡然的,何曾给小姐丢过脸?这不是……嘻嘻,这不是贺然来信了嘛,我是忍不住替小姐高兴呢。”

    林烟白了她一眼,知道不透露些,她今晚都别想睡好觉,遂道:“他提到你了,说现在不方便带什么礼物给你,如果以后有机会去易国,他一定好好带你玩个痛快。”

    绿墨兴奋的差点跳起来,道:“他真的这么说了?小姐呀,你看这人多有情意呀,我这一个小丫鬟他都记得呢,写信还特意提到我!”

    林烟撇撇嘴道:“至于这么受不得抬爱嘛。”

    绿墨也撇撇嘴,道:“小姐名满天下,敬仰者赶都赶不过来,自然不稀罕有人惦记,也自然体会不到我们这些寻常人的心思。他可是名震天下的神奇军师啊,能记得我这么一个小丫头,还在信中提到我,你说我能不兴奋吗!”

    林烟微微一笑,知道绿墨说的是实情。

    绿墨刚平静了一些,忽然又如同参破天机般兴奋道:“呀!小姐呀,他这话明明是暗示想让咱们去易国呢,你说是不是?他一定就是这个意思!”

    林烟夹了她一眼,道:“他把你魂都带走了吧,他怎么就那么招你喜欢?!”

    绿墨浑不在意小姐的挖苦,讨好的笑着道:“他就是有趣嘛,我还从未见过他那样的人呢,贵为军师却一点架子也没有,跟我们这些下人也是嘻嘻哈哈的,侍候这样的人不但不用提心吊胆还可以随意说笑,可不是只我一人喜欢他,府内接触过他的人都很喜欢他,小姐你知道坊间把他传的多离奇吗?嘻嘻,咱们府内的下人出去可有面子了,有一次我出去买东西,居然见到后花园打理花草的徐伯正被一大群人围着讲他跟贺然喝酒的事呢,老头眉飞色舞的讲的跟真事似的,惹得围观之人羡慕不已。”

    林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好气又好笑道:“他都没见过贺然吧?”

    绿墨咯咯笑道:“可不是,就算见过估计老头当时也不知道他是谁。”

    林烟笑着摇摇头,道:“你回头嘱咐一下府内之人,以后不许他们在外人面前再谈论贺军师。”

    绿墨吐了吐舌头,道:“这恐怕不容易。”见小姐盯向自己,急忙道:“我嘱咐他们就是。”

    林烟哼了一声道:“我看是就属你对他谈论的最多吧。”

    绿墨低头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抿嘴而笑。过了一会见小姐没追究,眨着眼睛忍不住问道:“他都提及等我去了易国要痛快的玩儿,那……是不是前面已经明言邀请小姐去易国了?”

    “多嘴!”

    绿墨看到小姐脸上并无多少责怪之意,胆子大了起来,撒着娇道:“他是不是邀请了呀,小姐就告诉我吧,我可是真的很想去见识见识他那藏贤谷呢。”

    林烟面色平静下来,看着她道:“你以后不要胡猜乱想了,有些事并非如你所想,他之所以写信给我,是真的有重大的事,并不涉私情,好了,该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要静心想点事情,你先出去吧,还有,谨记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贺然下书之事。”

    绿墨见小姐这副神情,不敢再说什么了,满腹狐疑的走了出去,她真是猜不透小姐对贺然到底持何种什么心态,同时也暗自抱怨贺然,走了这么久好容易来了封书信,还是因为有重大的事,不涉私情,小姐这样的人物,难道他就一点不心动?该死的贺然!这不由让她又细细回想着小姐与贺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试图从中总结出些端倪。这可真应了那句“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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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才女心思(下)

    绿墨出去后,林烟又把那封信看了一遍,信很长,之所以在初看时脸上出现诧异神色,是因为这字写的太难看了,实在让她难以相信这是名震天下的易**师写出来的,才女精通各国文字,易国用的是赵国文字,这自然不会给她带来阅读障碍,细看内容,她才确认写信之人确是贺然,因为信中提到的一些事只有贺然才能知道。尤其是信的最后一页,那是一幅标准贺然风格的图画,画的是因席群误报,他们仓皇逃出北城的情景,画中自己鄙夷的神态,贺然尴尬的神情画的惟妙惟肖,所以看到这里时她脸上出现了会心的而笑容。这幅画进一步证明了此信是出于贺然亲笔。

    书信前面用不长的篇幅追忆了往事,特意对自己送临别赠旗表达了谢意,言道那面大旗他一直珍而藏之,唯有逢隆重时节才使用一下。想象着洒脱飘逸的神奇军师在自己绣的大旗下面指点江山谈笑用兵的场景,才女芳心内不免也有了几丝欢喜自得之情。以千军万马为背景,众将拱卫下的贺然的形象是她最喜爱的,那个时候的他显得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和平日的无赖油滑形象完全判若两人,脸上虽还是那浮华笑容,可那笑容看起来却让人有了别样感受,不但衬托的他愈发淡定自如,还表现出强大的自信与洞悉一切的睿智。可惜林烟没怎么看到这样的场景,只是临别之际看到了他领兵而行的样子,可就算是贺然那个在盔甲粼粼刀光剑影中一身文士打扮端坐马上的形象也让林烟眼前一亮。

    嘴角含笑痴痴的想象了一会贺然于万马军中发号施令的样子,林烟目光又移到信纸上,嘴角笑意仍在,可秀眉不由紧皱脸上露出不忍再睹之色,这字也太难看了吧?他师父难道是不教他写字的?那个竹音难道能忍受夫君写出这么难看的字而不教习他?对贺然的字她百思不得其解。

    抛开这些闲情,她开始思索贺然所托之事,贺然在信中用大量笔墨解释了康国当前的朝堂之争,林烟虽是康人,但对这些还真是所知甚少,看得她不免心惊,之后,贺然以含蓄的话语问她愿不愿意去德昌帮墨琚铲除奸党,从信中“不情之请”“无奈之极”“羞于启齿”“大违本心”等词汇中,林烟已能隐隐猜到他的计策了,贺然没有用堂皇之词晓以大义,说的是康国安宁可使易国不失强援,令赵国不敢觊觎。贺然这种“真小人”的行事风格让林烟很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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