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的衣衫静静的在她身边坐下,“你心里可曾埋怨我?”

    莫忧神情不变:“莫忧不敢,莫忧只不过是身份卑贱的普通人,哪敢埋怨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呢?”

    世子苦笑:“你的话里带刺——我听的出来。”

    “过去的总会过去,一旦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只有一个空空的壳子落满灰尘摆在心里。”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世子却明白什么她所指何物。

    在那个秋后的下午,烦腻宫人们的拘束。十岁的少年偷偷跑到猎场上去,准备玩耍一阵子。他的父皇忘了告诉他,秋猎场中放了不少的猛兽,准备在大军凯旋时与众将围猎取乐。一只正在吞食的白狼将他这个不速之客当成下一个猎物。一场狩猎者反被狩猎的危险游戏开始了。刀是好刀,马是好马。只是少年经验不足。被马受惊时抛下的他,只来得及举刀扎进狼腹,就被一张满是利齿的大嘴咬住,动弹不得。正当他内心绝望时,一个青衣少女突然冲出,举起石头用力砸下。

    石头太小了,力气太小了,那一击几乎不起作用,就是倒地不起的少年都觉得她真是弱不经风。只是,这个弱不经风的少女会有勇气救他,倒是令他着实吃了一惊。狼怒起,向旁边那个惊慌的不知怎么办才好的少女直扑而去,就在这时,身下的那个少年动了。刀,斜斜的划过狼柔软的咽喉。倒地犹自挣扎的恶狼,渐渐不动了。

    少女突然惊呼:“你受伤了!”少年看了看胳膊,刚才被狼咬伤的地方还在流着细细的血。真是麻烦,心里想,在回人眼里,身上的伤疤和沙场的杀敌同样是属于战士的荣誉。毫不在意的撇撇嘴,胡乱的撕下一片衣襟草草的准备包一下。少女抢过沾满泥尘的碎锦,从身后背着的竹篓里拿出一个红木匣。未及说话,就弯身在地。伤口一片清凉。

    “你···”还未说完,就看到她把那双好看的眼睛一瞪:“不要乱动。”就连生气的模样也很耐看。

    即使在他的母后面前,他也从未这么乖巧。当时的心境早已忘却,只是那柔柔的一丝清凉,透过火辣辣的伤口,悄悄的种在心里。即使是后来用烧酒消毒,他都未哼出一声。

    “世子殿下!”足有上千的骑兵呼啸着从远处狂奔而来。马尘未落,已在面前。众人汗淋淋跪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恐怕所有人在盘算可以得到多少赏赐。没有人注意到,那抹翠色的衣裳,已经悄悄消失在林间。

    他睁大眼睛,努力寻找着那个片刻前还在自己身边的倩影。不顾众人眼中的诧异,翻身上了一匹战马,向远处的林间跑去。

    正要喊她,却惊醒,自己竟连她的名字都没问。

    “喂,你在哪里······”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时他说的全部的话。

    不甘的被父皇带了回去,母亲早就在宫门处焦急的等候,见到他时竟然泪流满面。父皇不似母亲,虽然板着脸,但是此后一直对近臣们夸耀。当即被认为是神天有助,人们对十岁孩童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敬意。只有他自己嗤之以鼻,所谓的神天,还不及一个小他几岁的女孩子。

    一直待在猎场的外,手下的无数宫人被派了出去。在能想到的任何地方找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孩子。一夜无睡。

    第二天终于有了消息,两个在灶房帮厨的老头老妪家里有一个和描述很像的人。他通红着眼睛追了过去。

    两个老人早已跪在地上,哀求着放过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孩。衣着华丽的少年却笑了,自己怎么可能伤害她?细细问了,才知,原来,她昨晚采药时被毒蛇咬了;原来,昏迷不醒的她是黎明才被老人寻了回来;原来,她是一个汉家女俘所生,是自己从未知晓的妹妹。

    自己那时的表情一定很可怕,满脸杀气的要拿几个手下的宫人泄愤。是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及说话,一滴硕大的泪从脸颊滑下。常握剑柄有些粗糙的手轻轻从脸上拭过,一脚把战战兢兢伏地不起的宫人踢了出去:“快叫太医!”

    ······

    从那以后,自己每天都会在狩猎场陪着她,帮她采药,为她提篓。可是,想要父皇赐她一个身份,却总被拒绝。母后一直以血统不正为由,不肯开口帮她。她听了之后,也不露出一点失望,只是淡淡笑笑说:“这样,挺好。起码现在,我还有了一个哥哥。”

    知道了她的名字。莫忧,人如其名,人胜其名。

    作为信奉铁血的**,他身体里流淌的是那样野姓的热血。但是,无论自己心姓如何嗜血,在她身边,只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哥哥。

    从军才能立威,从军才能立业。回人的子弟,宁可做活一天的狮子,也不愿做活千年的绵羊。小小年纪便要随军出征,不因为是皇族而和其他将士有过不同的待遇。每次临阵破敌,他都会冲在最前面,将敌人胸腔的热血飘洒在身前已经残破不堪的战甲上,仿佛是不知疲倦的猛兽,嘶吼着舞出沉重的铁剑,每次阵前的敌人异常狼狈的吹起收兵的号角时,千千万万追随他的战士都会为他欢呼,为他们心中的勇士痴狂。本会和麾下的将士们痛饮欢庆,,不知为何,却总会悄悄离开喧闹的大营,静静的站在清冷的月华下眺望着远方。纵然是鏖血怒战,脑海中也总有一个身影轻笑着对他说:“要回来啊,哥哥。”深夜枕上安睡之时,出征前拉钩的情景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走出时带着未断的祝愿,归来时带回满身的伤痕。

    军中的医生自然不会像她那样为他细细的处理伤口,大多数伤口等到回来时都没痊愈。

    她眼中噙着泪,一边细细的清洗,一边柔柔的埋怨。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莫忧,你跟我一起走吧,我负伤了,你就帮我包扎伤口。”

    还记得,她是那么欣喜的点了点头。

    其实,想让她看到的是,自己骑在马上血染征衣时的那种骄傲与张扬。

    可他错了,她神色呆滞的注视着血流漂橹的疆场,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惨白的脸上,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

    他大胜归来,未及解甲,就迎着她走去。

    她的眼神是那么陌生,仿佛从来不认识他这个人。或许,是他变的太陌生了,即使平曰总在一起,现在也不愿相认。

    跌跌撞撞的推开他,疯了似的闯进不时还听见刀剑鸣击声的战场。青色的衣裙沾满了点点褐色的血痕。

    白布不够,就把身上的衣衫撕碎。不仅是回人,就连受伤的敌人,她都会细细的给他们包扎,完全不理会对方眼中的恶意与凶狠。

    一个未死的敌人喘息的站了起来,手中是一把卷刃的钢刀。走到她的身前,缓缓地刺下。

    她竟然,竟然还对着他笑着说:“等一下。”

    背上的硬弓不知何时取下,只一箭就将那个敌人射倒在地。

    她惊愕,手忙脚乱的捂住还在不停喷血的伤口,大声的质问:“你为什么杀了他?”

    他也惊愕:“他要杀了你!”

    她冷冷一笑:“若是他杀了我便能让这千千万万的冤魂得到安息,我宁愿他杀了我。”

    然后用低低的声音惨然道:“父母含辛茹苦的抚养一个人长大,要花多少的心血,要平添多少的白发。医者为了救回一个濒死之人,要付出多大的努力,要燃尽多少的苦心。杀一个人,只需轻挥一剑。救一个人,有时留下的,却是一辈子的遗憾···”

    她说不下去了,剧烈的呕吐让她支不起身来。他走上去搀她,却被她一手推开。

    看着暮色已沉的军营仍然忙碌着一个婉约的身影。远远望着的他知道,本来完美的一块世界,终于开始有了裂痕。他和她,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段美好的回忆中了。

    此后,他一直隐隐躲着她。反倒是她,一直要随他出征,为那些无辜的伤者医伤治病。语气中多出少许的冷漠。她再也不叫他哥哥了。哥哥,殿下,意义相同,本质,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温情,一个冷漠。

    此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叫她妹妹;

    此后,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他殿下。

    “世子殿下身份尊贵,我只是个下人,怎敢烦劳殿下···”这是她累的昏倒在地后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

    “莫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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