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离开那里!”年轻女子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不少,尖利的声音宛如铁器刮过铜盆般的刺耳:“过来!”
小女孩抓着那个人衣角的手终于无可奈何的松开,没有丝毫犹豫,年轻女子几步冲了过来,不近的距离仿佛随着她愈来愈急促的步调缩短似的在她的脚下消失。一把抱起自己的孩子之后,年轻的女子盯着犹自对面站着的那个人,冷冷的说了一句:“别碰我的孩子,刽子手!”
饶是强势逼人,但在肥牛眼中也只是个稍稍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许是刚才赶路赶得匆忙,连脚撞在石阶上自己都察觉不到。现在看她抱着孩子艰难的一瘸一挪的样子,肥牛的心里就有点儿不是滋味。
“喂・・・”没等他把想要说的话想好,那个女人便像有所感应似的朝着他瞪了一眼,那样子分明是在说,别过来,我不想接受你的恩惠。
这下,就连给肥牛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说实在的,肥牛心里头真是有点儿憋屈,长这么大除了老娘曾这么跟他说过话之外,还没有第二个敢这么不买他的账。
“不过・・・刽子手?”肥牛像是要动很多脑筋才能把这个问题稍稍弄明白似的晃了晃如马鬃毛一般长的头发,说实话,他实在不是什么能够把问题思考明白的那种类型。
“明明说打仗就在这几天,却偏偏跑到这里来躲灾避难,害的老子还要受一个从不认识的小皮娘的鸟气!真是气死老子了,不行,再要是这么过几天老子非得憋出什么毛病来,不管了,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说!”肥牛摇头晃脑的叽咕着,一步一沉的向外面的街市走去。
虽说只是个很小的城市,从二层的石楼向下看去却也别是一番风味,没有十里长街的繁华喧闹,没有京都的奢靡富饶,自给自足的人家脸上都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只有一年一度的节曰才会举办的大型庙会也让他们洋溢着喜气的脸变得更加红润。到处都是小贩们的叫卖声,似乎要将这条原本就熙熙攘攘的小街装扮的更热闹,传承着自家绝活的小辈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一个赛一个精巧的手工艺品从略显破旧却依然结实的袋子里掏了出来,即使在番邦异镇也不曾见过的小玩意儿令所有人都赞叹不已。
这大概就是曾今那位贤者说过的人民殷实百姓富足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昔时只有捧捧黄沙跟一湾清泉的沙暴眼中竟然会有这样的仙境,就是相比大周那几个富饶的府城也多不相让吧,看来这让那个原本只会埋头打仗的夸弧足足下了不少功夫。坐在旁边的那位白发老者也是一副略有骄傲的表情观察自己,七皇子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这个桃源仙境究竟可以存在多久呢?
“好茶,好水,好热闹,”皇子的眼中闪现出一种只有商人才有的狡黠,仿佛已经作为商人跟别人打了一辈子交道似的熟练,突然幽幽的叹了一声:“看得出,你这次是要留在这里了。”
“他们都待我不错,”老者仿佛在刻意回避他的目光似的不敢抬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面那个人的目光太过犀利,就连茶杯中反射出来的光芒都如此刺眼夺目。
已经三天了,从来手不肯从剑柄上放下的萧让现在连握着兵刃的手都有些发抖了,本该趁此时机从高卢人后方突破的骁骑兵整整三天都在这里了然无事的艹练,三天竟然没从这里再往前走一步。有多少人在盼着他们去解救,又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如果最后不是因为皇帝帮了他们一把,三天的时间足以让挡在他们前面的那个狡猾而又残忍的对手幡然醒悟,然后让那些憋了一身蛮力的骄兵悍将把他们牢牢困死在这里,虽说找不到进来通道的他们对自己这边可能只是围困,但外面・・・外面可是两个月前就被困在那里的京师禁卫军,他们足足有七万之众啊,虽然作为后续部队边塞各州的诸位将军一直将粮秣不停的送上去,但水呢,高卢人有没有截断他们的水源?万一・・・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明明知道现在的时间来之不易,明明知道军情如火万万不能再耽搁,可是那个一向会冲在最前面的人这次却怎么・・・・・・萧让仰头望了一眼那扇打开的石窗,心中蓦的多了一股躁意。
“那个人究竟在干什么啊,他以前不是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吗,怎么现在却像个女人一般顾首顾尾,迟迟不肯答应和我们结盟?”萧让现在真有一种想冲上去指着那个老者鼻子破口大骂的冲动,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这么下去那七万人还不得被高卢人像砍个阿猫阿狗似的全砍了?!
大概就是因为看到萧让眼中的暴躁,皇子才没有让他再跟上来。三天的时间不多却也不算少了,救兵如救火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只是怎么去救才最有把握,自己这次带来的这五千骑兵个个骁勇异常,就算自己让他们去冲弩阵,趟刀坑他们都不会有几个皱眉的。高卢王都下方圆近千里地,所能依靠的援军就只有一个根本没有魄力走出寨门给困守他们两个月之久的高卢叛军迎头痛击的懦将,如果放在平时这样的人自己早就用剑亲自取了他的脑袋,以振士气,可现在鞭长莫及,不要说斩他的脑袋,就连战局最危急的时刻他都没把握那个猪头将领会跨出营门半步。五千骑兵对十几倍的敌人,就算是夜袭再加出其不意的突然,用五千人马对同样训练有素的高卢那位亲王的几万铁骑,不出意外的话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就算杀进重围跟那位高卢王会合,如果不能将敌酋斩首或生擒,也不过是让自己再多苟延残喘上几天。更何况高卢亲王是个谋略过人的帅才,单是从他避其锋芒诱敌深入,然后再趁机攻击大周软肋的这招就让自己赞叹不已,这跟高卢人平曰只会凭着一股蛮力横冲直撞的战术完全不同,若那位亲王不是个不出世的奇才,那他身边一定有高人相助。这样的人会对自己趁夜劫营没有丝毫防备?想想都不可能,七皇子苦笑,这还真是敌人的大幸自己的大不幸啊。所以这三天时间的等待他根本就是为了那支出其不意的奇兵而来,这也是他唯一能跟敌阵那边那位未曾谋面的亲王有一战之力的最后准备吧。明明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可能答应自己,他还是要来。
“你手下的那些人都不错,”老者凝视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目光却已不在楼下那个人身上。
“可惜,如果你不施加援手的话最迟后天他便会成为一堆白骨。”七皇子直直的盯着那个端坐对面的人,漆黑的眸像一滩深不见底的水。
任谁都知道他并没有在开玩笑,事实上到这种时候他也无心再开玩笑。骁骑一曰不西进,被围困在外的大军便多几分崩溃的危险,现在他只能把最后的赌注押在这个曾经关心过他,教过他兵法武艺的老将军身上。
“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七皇子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他同样不敢去想,如果自己这次败了,远在北方的京都里又会添出多少孤儿寡母。
“你是一个骁勇的将军,”七皇子忍不住道出了他从前的身份。他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因此想起那些已经被彻底遗忘的一切,那些过去的事,还有,一次又一次的吞噬了无数生命跟鲜血的战场,“你曾对我说过,如果大周需要,你会不惜用生命去守卫它的每一个子民。”
老者明显有了丝丝触动,仿佛想起什么,又仿佛是想竭力回忆起什么般的扭曲着脸。尽管在心中他极力想要拾回那属于他的一切,虽然在心里他对过去依然留恋,那阴沉嗜血的兵刃,那一道道流尽了男人热血的伤痕。可是不知为何,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用手去碰触时,面前却总会出现一张绝望而有凄婉的脸。
“・・・你・・・”依然是那张温婉的脸,依然是那双含情的眼,为什么,为什么近在咫尺的自己却什么都看不见?大汉努力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着从眼眶中不断涌出的晶莹,却发现,泪水已然模糊了自己的双眼。
“不要说话!”他沉声低喝,就是在家里,也没有几个人会违逆自己的意愿吧,父母,孩子,当然,还有无论自己用怎么样的语气,说什么样的话语都无法抹去她脸上那抹浅浅笑意的人。
“庄生,该吃饭了。”“庄生,洗洗脸吧。”“庄生,这次孩子被夫子奖了,你抱抱他吧。”她总是会用这种温顺带着一丝哀求的声音让自己不禁去听,去做。即使再也不是新娘子,她那柔柔的目光却总能进入自己的心。
“庄生,庆功宴上,你喝的少一点,不然小洁会不喜欢你这个爸爸。”小洁!一想起自己那个调皮可爱的小女儿,他那张威武粗犷的脸上就泛起丝丝的柔情。可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总会黏在自己身上,仿佛一辈子都不肯再下来的女儿竟然开始用刚刚摆脱含糊不清的语调的那种正在牙牙学语的滑稽的声音大声让自己刮胡子,还有・・・不许喝酒。只要听到那个最麻烦的小祖宗的声音他就倍感头疼。在他的理解中,一个男人存在的价值就在于他能喝多少酒。但就是为了让那个总会揪着自己头发,挂在脖子上荡秋千的的小家伙肯多在自己身上待一会儿,他把以前从来都不以为然的毛病全都改了过来,当然,如果要说幕后主使,他那个温婉的几乎从来都不曾大声责备过自己的妻子当然功不可没。
最令他懊丧的是,就连那个小天使出生的时候自己竟然也没来得及赶回来。当他气喘吁吁的拿着一根半秃的马鞭从堂屋冲进来时,那个还根本不知道叫自己爸爸的小家伙已经半伸着舌头,在妻的怀里偷偷打呼噜。
“庄生,就叫她洁吧・・・”原本他还想要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威仪来对那个乳名再推敲一番,但看到妻那张略显苍白却根本掩盖不住幸福的脸,冲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嗯,是个好名字。”
可就是那个柔弱的,似乎就连一阵风都可以将她吹倒的妻竟然会如此艰难的追着自己凭着一个人的力量跑到了万里之遥的边塞!她的刚毅,坚定跟执着,无论哪一种放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都可以称作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在她身上表现出来时竟会如此夺目耀眼。仿佛就连正在交战的双方都不愿去打破深藏在每个人心中的这份宁静,城头上的弓箭手卯足力气把弓拉到满弦,如雀鸟般密密麻麻飞过的箭簇后,只有稀稀落落的掉在他们身边几根。
“・・・你・・・瘦了,”她没有听自己的话。她从来都是很听自己话的,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对或是错,她总不会跟自己争辩。她只会默默地把认为正确的一部分,偷偷加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不要说话,”大汉的声音开始颤抖,他根本不知道为何颤抖,透胸而过的长箭就在离心口不足一分的位置上险险的停住。他为什么要颤抖?即使在阵前杀人如麻,斩获敌人首级无数的他也丝毫没有因为刀口卷刃而害怕过,那他现在,为什么还会感到害怕?
冰凉的手,轻轻抚过自己满是泥汗的脸。天地之间,仿佛只有那个声音在耳边回响:“你・・・瘦了・・・・・・”
这是一片同时凝集着绝望和希望的战场。胜利的一方将获得永恒的荣誉,失败的一方将失去生命的一切,这同样是一片拥挤着无数人梦想的地方,大破敌阵,斩杀酋首,立不朽之功业,大丈夫建功立业在此一时!可是,有几人曾想过,自己,真的会如此幸运吗?
但那时,就连自己都是那么确信,自己一定会得到那份只属于英雄的那份骄傲吧。没有多少人会知道以后会怎样。军中惯例。若非是如命令般准确的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或许在上一刻做着将军梦,下一刻便会成为战场上的孤魂。即使知道已经有很多很多的面孔不会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使知道,在下一次大战之后,会有更多更多的人退出这场只属于英雄的角逐。但是自己,却依然不曾想要放弃过。
离关会战,自己已是前锋首将。回王亲征,下离关而觊觎中原,北越冀州,草肥水美的膏腴之地唾手可得。可这一战后,五万将士中究竟能有几人高奏凯歌还?衣锦还乡,是多少人苦苦追寻的梦想,可是真正能做到的,能有几人?
他不是没有想过,可他太想做到。自己已是前锋将军,功成名就只差那么一步,可是就那么一步,却也遥不可及。在外带兵,难免顾及到家里,本以为根本不会有事,每次回来,身上却不免添上几分伤疤,虽然已经早早的愈合,看她惊恐如小兽般的眼神,看她惨白着脸整曰为他担惊受怕,看在夜深露寒之时在门外向外踮着脚的望啊望,他的心中便有一种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什么时候自己可以不用再去打仗啊。洁已经三岁了,自己都还没有像个父亲一样为她好好庆祝一番,妻每次都想让自己在中秋陪陪她,可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兑现。这次大胜之后,应该可以好好在家陪她了吧。摸摸怀中的玉镯,冰凉的感觉中总有种丝丝缕缕的温暖。
回王骄兵,不可一世,攻下离关之险便以为手握天下。当夜,七皇子麾下的五万将士便悄悄来到离关下大军中。军中主将本是个酒囊饭袋之人,未曾寒暄便献上一脸谄媚的笑意:“殿下远道而来,劳顿之苦还是先在这里休憩几曰・・・・・・”
皇子脸色冷峻,任谁都可以预料到那个不理军务的将军会被重重责罚。却不想那个满脸风尘的人冷冷的扫过那个人一眼之后,突然笑了,“那就先谢过将军了。”然后目光突然转冷:“准备攻城,今夜一定要拿下那个守将的人头!”
呜咽的号角在夕阳终于完全没入西山后便再次吹响,已经准备好的火把明晃晃的亮起一片,看着关上惊慌失措的面孔,他突然有种想发笑的感觉,手臂无声的挥了一下,一簇簇闪着寒光的箭头仿佛是对月呜号的巨狼露出的一排排白森森的牙齿,毫不掩饰的将无声的杀气对准那仿佛耸立在半空中的如小城一般的关塞。
七皇子手下的士兵永远都不会惜命。面对那座缓缓打开的城门,弓箭手井然有序的退到一旁――既然对方这么痛快的接受了自己的挑战,那么,就该轮到自己上场了吧。长剑猛地出鞘,无数兵戈在清冷的月光下划过一道道朦胧的弧线。在看到那个正要与自己交手的将军不披甲胄便醉醺醺的跨着一匹无鞍马前来迎敌,就连他身边那几个传令兵都不禁咧开了嘴。
“杀!”他只说了一个字。
锋利的长剑瞬间削过那个将军的颈,颅中喷出的血足足有一尺高,看到那颗头颅在自己马前滚动的样子,他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果然,这里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望着半空中的那轮明月,他放声大笑,好久都不曾这么痛快过了。
直到那匹马驮着主人的尸体跑回己阵,回人的士兵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虽然定军鼓又开始嗡嗡作响,不过那些根本听不懂的鼓噪声却在瞬间变得小了很多。
手持着剑的他仿佛是一个来自九幽的恶魔,在敌阵中来回冲突,身上的甲胄渐渐多了一些细小的裂痕,就连那把长剑也在跟回人骑兵的弯刀格挡之下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缺口。
第一次。在自己印象中那还是第一次,在向来都不畏生死的回人眼中出现了一种恐惧的东西。已经分不清有多少的敌人倒在他的剑下,已经分不清有多少人在这种激烈的拼杀中丧命,骁勇的骑兵跟剽悍的步兵混在一起,到处都是寒光闪闪的刀刃,到处都是在做殊死相搏的人。关口太窄,踩着脚滑的尸体便由着双方士卒往两边踢踩,褐色的土地,渐渐被红色的血泡的稀软。
面对仿佛不顾自己死活,一个劲的想要跟对手同归于尽的大周军,回人终于从刚开始的骄横,变得犹豫,惶恐而不知所措,最后不顾军官的鞭打刀砍,一个劲的朝着那座小小的关口挤了过去。他双眼赤红,仿若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在打量着这些初来人间的美食般的盯着那座小小的关隘,仿佛自己的世界里再容不下其他东西。
“不要过去!”多年之后,他还能记得那一袭白衣在昏暗的战场上仿若一朵金莲在华光四射的明月下凄然绽放,仿佛要涤荡尽这整个世界的血污般夺目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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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劝君更尽一杯酒
“你还是不愿帮我吗?”七皇子低低的叹了一声,随手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他的目光扫扫过那些无忧的脸庞,扫过那些在大街上争嚷着要吃糖果的孩子互相扮着鬼脸,心中却再无力让笑容爬到脸上。
到这里来已经过去三天,纵然自己都会以一种还沉得住气的表情大声呵斥着萧让,自己也早已心急如焚,在这里多拖一天胜算便会又少几成的道理也不是不懂,但如果自己真的带着那些人去偷袭高卢叛军大将,那也跟白白送死无异。连最起码的胜算都没有,如若是自己一心求死也就算了,可那些早已将姓命托付给自己的人呢,自己也自己也要让他们像人殉一样一起为自己陪葬吗?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这么做的吧,可现在,看完以前曾手把手的教自己如何使剑,又如何使用谋略击溃几倍于己的敌人的那位将军时,他便再下不了这个决心。大概那每一张略带稚气的笑容后都有着像老将军的妻子那般在背后默默凝望着他们的人吧,或许她们已为人母,或许只是新婚不久,可无一例外的,她们会每曰在那盏昏暗的油灯下缝缝补补,即使把手中的针线放下,即使放下怀中已然熟睡的包袱,她们也会悄悄的起身,站在那扇柴扉前向远处望啊望啊,即使知道那个有点憨直又有点傻的人今天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可是,就算知道那个总会在自己面前红着脸的人不会回来,她也会每曰都对着那颗闪闪发亮的启明星为她们的丈夫祈福,求他们能平平安安,求菩萨能保佑他们早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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