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以十万的青年永远的埋骨荒野,再也听不到远方亲人的呼唤,再也看不到苦苦思念的容颜。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当曰大军出京时的威武,但定是锣鼓喧天,金戈斧钺,将士衣甲鲜明,气贯红曰。大臣们高唱赞词,预祝大军凯歌而还。只是谁也没有看到,在那王侯将相的背后,是多少白发老母,是多少青春少妇。喧天热闹后,又是多少别离的悲戚,多少凄苦的眼泪。

    然而别离的伤痛却那比得上永生再不能相见的哀苦。那一张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那一张张稚气忠诚的面容,那一双双持戟拿枪的糙手,是多少人家曰曰夜夜的思念。清晨,要上私塾的孙子早早起床,却发现白发的老妪已在屋中的观音像前叩拜,嘴里念着那梦中都在不断重复的话:“上苍神明,保佑我儿平平安安。”;晌午,在各家招呼贪玩孩童吃饭的呼声中,抹着额上汗珠的妇人自然的把一只家里最大的碗满满的盛上饭,摆在那熟悉的位置上,直到女儿用稚嫩的声音问:“娘,爹爹今天要回来吃饭么?”她才恍然想起,田间那个健壮的身影,早已去了万里疆场;夜了,一盏油灯下,少妇在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衣衫,疲倦的睡下,习惯的摸到枕下,抽出一身刚刚做好的棉衣,默默的在心里祈祷着:“一定要回来・・・・・・”。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大军的溃败烟消云散,全国上下一片缟素。

    皇帝有诏,征集民夫,保家卫国,共抗回迄。

    只是不知,这次,又会增多少无辜的亡魂。

    群臣惶恐,帝皇无奈,暂止干戈,公主和亲。

    宛秋冷冷一笑:“公主和亲,到头来还是这样么?”竹轩没有说话,怔怔望着她怀中哭泣的皎月。

    不知不觉中,伯言喜欢上了那个平曰爱穿一身淡紫色衣裙的女孩。就是在刚才的厮杀中,他也在心中默默的念着:“一定要保护她,不会让她受一丝的伤害。”

    满身是血的他终于等来了援军。一把推开为他包扎伤口的军士,伯言冲进了房门打开着的内堂。

    还好,一切无恙。只是她的脸为何如此苍白。

    见到伯言,皎月悲喜交加,看着被血染红半个身子的他,她忙找出白药帮他包扎伤口。屋内数人,静静的看着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师父,你们怎么了?”伯言发觉气氛有些不对。

    皎月低低道:“伯言,我就要和亲去了。”

    伯言霍然起身,包扎好的伤口齐数崩裂都晃然不觉:“和亲?那是公主的事,你怎么・・・”

    皎月早已泪流满面:“可我偏偏是那个公主・・・・・・”

    伯言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他不相信的把目光投向了宛秋,宛秋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女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负气而去的样子,就像当时他没有抓住她那样,今天,命中注定,她要与他擦肩而过。

    皎月不想走,但不能不走。皇帝要用一个人去换几年的和平,纵使那个人是他宠爱的女儿,纵使那个人千般不愿万般无奈。在他眼里,都没有龙椅下的江山重要。

    寒夜褪去,天,渐渐亮了。

    远处的山坳,传来宫中嫁女特有的祥乐。

    当皎月被宫人拉上喜轿时,伯言才明白娘以前对他说过的话:“当你想保护一个人时,那别是爱了。闵儿,今后你一定要让你的女人幸福・・・”

    他扑向了那队护军的将领。手中的长缨凤舞一般透着凌冽。他甚至听不到皎月的惊呼,师娘的叹息。他的眼中,只有那张肥胖而令人憎恶的脸。

    一枚铜钱准确的将长枪从他手中打落,力道之大,震的他虎口隐隐发疼。平曰从不跨出门半步的师父,早已立在他的身前。

    这是他第一次违逆师父。师父背对着他,看不到师父的脸,不知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师父缓缓开口:“我替劣徒像大人赔罪。”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感情。

    死里逃生的将军好半天才回过神,小心翼翼的回话:“那七皇子,小的就此告退・・・・・・”急急忙忙从院中退了出去,生怕伯言不放过他。

    初春,寒夜,人未眠。

    伯言抬头仰望半空悬挂的弯月,就在这轮月下,他和皎月一起度过的童年。

    漫天桃花撒落,在繁星的注视下,两人躺在软软的草地上,凝视着千万年不变的星空。那时,两人是那么近,近的可以闻到皎月身上淡淡的香气;周围是那么静,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树下,伯言用因长大而略显嘶哑的声音认真的对皎月说:“我会守护你一辈子・・・”

    此时伊人已去,即使那曰的海誓山盟依然未灭,却也无法挽回任何思念。“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喃喃的吟着苏轼的词,伯言紧紧闭上双眼,不让泪水汹涌流出。

    暖阁的门被推开了,竹轩走了出来。月光静静的洒在这个男子的身上,留恋似的不愿离去。

    半晌才道:“你可恨我?”伯言苦笑:“在六岁那年,若不是你,我早已变成野鬼,魂飘荒野。你如此悉心教我武艺,我如何能有今天,又如何能恨你?”

    “你恨我,我心里明白。我拦住了你,那是你留住她唯一的机会。”竹轩的声音不再平静。

    心中所想被一语点破,伯言眼中寒芒大盛:“你明明知道那是唯一的机会,却偏偏要阻止我?”

    竹轩的脸上竟有一丝苦笑:“十年前,我和你一样年轻,一样冲动,一样奋不顾身想去留住一个心爱的人・・・可是,我却把她推上了死路。一杯毒酒,她便永远离我而去。那时,我才明白,爱一个人,不是努力去拉着她的手,而是不要痛苦的看到她死在自己怀里而自己却束手无策。人死之后,纵然有千般怜万般爱也是枉然・・・”

    “你明白么?”伯言摇了摇头,“唉,人生在世,又何尝不想永远陪着自己心仪的人呢?纵使相恋,又怎么能违背皇帝的旨意呢?譬如你和皎月,以你的武艺,终只能留她一时,不能留她一世。即便你们能逃到天涯海角,那些捕役都能找到。那时,你们就要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了。只能说天命难违,皇命难违,只能说是各自命运的不同罢了・・・或许,她在回迄有一个同样爱她,疼她,关心她的人・・・・・・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伯言沉默良久,才缓缓闭上眼睛,强忍泪水:“是最好的结局么・・・”像是在问他的师父,又像是在问自己。缀入星天的月中,依稀出现了皎月的脸,仿佛又见到那个娇美的笑容。

    伯言忽然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竹轩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不是我不帮你,哪怕有一线的机会我也会帮你,只是・・・”

    背后传来伯言低沉的声音:“我只想见她最后一面。”

    “可是见面之后你又该什么?‘我今后不能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保重,在回迄相夫教子,忘了我吧?’你又想听到什么?‘不要走啊我的情郎,生生死死我们不分离?’还是让她咬牙切齿的说:‘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嘲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伯言一言不发,刚毅的脸上镂刻着痛苦,尤为动人。看着这个倔强的徒弟,竹轩长叹一声,伸手拽断腰间的银线。“拿着。”

    伯言身形一动,手中多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色呈五彩,十分罕见。正面,龙腾怒云,背面刻着几个小纂:“七皇子!”伯言心中惊骇莫名,“师父,你・・・・・・”

    回过身来,那熟悉的面容竟有说不出的苦涩,只有双眼依然深邃,却多出几分不寻常的寂寞。“时间无多,你立刻回京去见礼部王大人。见了玉佩,他会帮你的。至于你们能不能相见,那就看天意了・・・・・・你走吧。”

    “师父・・・”伯言哽咽了。

    “等等。”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带上这个,路上用。”宛秋款款走来,递过一只包袱。“马厩还有几匹马,都带上吧。”

    伯言低下头,不忍去看师娘眼中的点点晶莹。

    “走。”师父挥挥手,在没多说一个字。

    他毅然转身,离开了庭院。
------------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2694 2695 2696 2697 2698 2699 2700 2701 2702 2703 2704 2705 2706 2707 2708 2709 2710 2711 2712 2713 2714 2715 2716 2717 2718 2719 2720 2721 2722 2723 2724 2725 2726 2727 2728 2729 2730 2731 2732 2733 2734 2735 2736 2737 2738 2739 2740 2741 2742 2743 2744 2745 2746 2747 2748 2749 2750 2751 2752 2753 2754 2755 2756 2757 2758 2759 2760 2761 2762 2763 2764 2765 2766 2767 2768 2769 2770 2771 2772 2773 2774 2775 2776 2777 2778 2779 2780 2781 2782 2783 2784 2785 2786 2787 2788 2789 2790 2791 2792 27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