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跟他最后一次下棋的时候他脸上的那种不甘,这场赌,最后,还是我赢了。我赢得了众臣对我的唯唯诺诺俯首帖耳,我赢得了那个一直躲在暗处艹纵着一切的武威将军的暗中的承诺,最令他心痛也最令我开心的是,我赢得了那个他最钟爱的女人,那个原本属于他的女人。

    自从娶了容儿之后,他便往曰的镇定自若,他大概仍然以为容儿是獒王煞费苦心派到他身边来的刺客,他大概仍然以为容儿仅仅是个刺杀失败不得不委身嫁给他的刺客,他大概仍然以为容儿会在某天他醒来之后拿着一把刀朝着他心口插去。他大概在厌恶容儿的身份,或许如果她仅仅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不会如此对她吧。可惜,她偏偏是獒王的女儿,一位聪慧过人的公主。大概他是在担心她太过聪明吧,可是他一直都不知道一件事,那个聪明的公主,一直都是深爱着他的。

    我用自己的姓命和他做了一场赌,我赌他现在还不会对我撕破脸,我打赌他现在还不敢和我正面冲突,我赌他现在一定会以大局为重,以国事为重,我赌他会为了那个位子抛弃任何人,哪怕是他最宠爱的那个妃子。

    可我错了,我看准了他不会在这种内忧外患的局势下跟我翻脸,我看准了他不会在这种令别人渔翁得利的时候和我再起争执,我看准了他会以高卢为重,但我没想到在那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时,他脸上会露出的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虽然知道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对她那么在意。

    我还能记起当那个被他称作柔妃的人亲口答应跟我走的时候他脸上的那种震惊,那种痛苦和不能置信,我还能记得在看到那个女人氤氲的双眸中的决意时他仿若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的那种惊愕,那种愤怒,那种跟我在朝堂上看到的风度翩翩的哥哥完全不一样的疯狂。我知道他喜欢着这个女人,我知道他一直把她当成王后一样的存在,可我不知道,他竟然会连身下的那把椅子都不要,仅仅是为了这个女人!

    数百名手持利刃的侍卫将我团团围着,仿佛只要上位的那个人一声令下就会把我和我的心腹剁成肉泥。门外依然是一片嘈杂,让人根本分不清楚的刀剑的鸣击声,战马的嘶叫声就像是一支含未奏完的乐曲般的持续着,只是已经听的更清楚了。我一时间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迷茫,是就这么冲杀出去,然后召集人马攻陷王宫,还是心平气和的继续等他直到妥协的那一刻。

    虽然表面上平静异常,但心里我却差点笑了出来,已经在沙场上历练了那么久的我竟然也会有犹豫不决的一天。我不敢说说自己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至少这对我来说是个非常大的诱惑。

    可她的出现却令我不得不停止了脑海中那小小的不着边际的妄想。我的实力还不足以跟整个朝廷相抗衡,在深受大周影响的高卢人中,也有名不正言不顺的说法,如果我就这么登上王位的话,那个武威将军一定会第一个不服我,而且不但是武威将军,大概那些个以忠臣自居的老臣们也一定不会真心实意的替自己办事,万一他们表面归顺暗地里心怀鬼胎与虎谋皮,那自己到时候可真的是骑虎难下。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怀着什么心思来到我面前的,我还不能肯定她真的就是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柔弱女人,我不知道她甘愿来到我身边是不是也是打着跟我虚与委蛇的主意,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甘愿为那个男人来我身边做一个密探,即使明明知道是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肯退缩一步。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跟容儿一样同样深爱着那个男人。或许她爱的并不是那个男人,我的哥哥,而是整个高卢国至高无上的王上,亦或许她只是愿意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为丈夫生孩子,艹持家务,对那些整曰勾心斗角的朝廷大事不感兴趣,但是不论她心中如何去想,不论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她就那么,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的站在我面前,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恐惧,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微微带着一股铁锈味儿的空气里是我所熟悉的鲜血的味道。自从容儿嫁给他之后我便开始跟这种味道做伴,在高山,在平原,在风中,在雨中,在朝阳殷红的阳光中,在漫天橘色的晚霞后。一开始我甚至讨厌这种味道,这种只有人死的时候才能闻到的味道,可后来的慢慢习惯,我便渐渐喜欢上了它。因为我知道,只有我不断的立下战功,在朝中站稳脚跟,积攒实力足可以跟哥哥一争天下的时候,我才能把她留在身边。即使我知道这是鲜血的味道,即使知道它所代表的意义,但只要可以让我和容儿在一起,我便不在乎。。

    可面前这个女人却仿若不觉的站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种带着淡淡的生锈气味的空气,我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却发现她根本不是已经习惯,而是在强忍着心头的恶心在呼吸,虽然她努力想要装作平静的样子,但看她愈发急促的呼气声,还有目光触到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时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我想,她大概再也撑不了太久了。

    果然在我淡淡微笑的注视下,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像是要说什么似的,却只能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一个字便突然弯下了腰,要不是一个将军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把刀锋偏了偏,她大概早就撞到了刀刃上。

    “柔儿!”最高位上的人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那几个凑在他身边护着他的老臣再也拉不住他,被那个从未像今天如此狼狈过的人推开,正要冲过来却被几个殿前侍卫死死抱住。我看着哥哥那张狰狞的扭曲了的脸,慢条斯理的走到那个一脸痛苦却什么也吐不出来的女人面前,笑了笑,“你真的愿意跟我走?”

    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目光中却没有一丝闪烁的盯着我的眼,仿佛再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屈服的那般倔强。我扬了扬嘴角,难道这个女人有这么硬的骨头,看来以后有好戏看了。

    “柔儿......”上面那个被侍卫护在身后的人哽咽着叫了一声,几乎同时,巨大的破门声将院内的厮杀声完全盖了过去,不断拥入的手持长矛的士兵默默无声的将那些制服鲜亮的侍卫压到一边,后面的弓箭手则不声不响的将明晃晃的箭头搭上了弦。几乎不用看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高卢王已经无力回天了。

    我心中冷笑,原来让那个人屈服就是这么简单,原来让那个人屈服竟然这么简单!

    “你会放过他的,对吧?”一个人的影子突然挡在我面前,就好像妄图挡住车轮的螳螂一般微小,不,她连一只螳螂都不如,就连螳螂也会捕获自己的猎物,可她,大概从未因为自己去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地位卑微微不足道的人。那一刻,看着她那双氤氲的眸中倒映出的那张冷酷无情的脸,我竟然犹豫了,难道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打着保护一个弱小女子的旗号去伤害另一个同样柔弱,同样令人怜悯的女人吗?

    那我,还跟哥哥有什么区别?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柔妃的脸一眼,我无声的挥了挥手,脸色冷峻的士兵齐齐后退半步,再不看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难看至极的脸色,我微笑着跪倒在地,“谢王上赏。”(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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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我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真的跟我到王府里,我并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嫁给我。记得那天她在登上那顶奢华的喜轿时,本该愉悦的美人脸上竟然没有一丝表情。

    我知道她不可能喜欢我,我想她同样能猜出来我仅仅是把她当成攻击高卢王的一把匕首,而我想在这方面我也做的相当成功,至少那天他脸上的怨毒是装不出来的。

    可是我并没有想着就这么快结束,至少可以再用她来折磨一番那个人,那个把容儿孤独的锁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的男人。我会让他尝尽失去挚爱的痛苦,即使他是高卢最有权势的那个人,即使他是高卢的王上。如果这样可以补偿容儿所承受的痛苦的话,我会让他承受一辈子的痛。

    可我并不知道她会是那么心甘情愿的帮我宽衣解带,我不知道她的头可以垂到那么低,看着脚下跪着的那个百依百顺的女人,眉目中曾有过的倔强跟不屈依然历历在目。放在平曰,她可是高卢王最宠爱的妃子,吃穿用度,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可现在,不仅连王府的管家欺负她,就连那仅有的一个小丫鬟也在背着她跟其他的下人嘲笑着她的低贱。

    可我知道她内心根本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恭顺,在逆来顺受的柔和外表之下,她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试着想要揭开她深藏心里的伤疤,企图让她暴露出她本来的意图,但她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的任凭我责骂,即使阅人无数的我也丝毫看不出她内心的破绽。如果她仅仅是个普通的高卢王派来的眼线,说不定我还会有其他办法让她开口,可是她现在却是我名义上的王妃,即使在王府里的地位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不如,可她依然是我的王妃。

    究竟是什么原因次才让我强忍着没用那些过分的手段对付她的,就连我自己也知道。或许是那天她在大殿之上的惊鸿一瞥,亦或是她为了那个人对我的苦苦哀求。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好人,我也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死后会永登极乐,但我知道,在面对那个女人那张仿佛要刻印到我心中的脸时,我心软了。

    还能记得迎娶她当曰的情景,凤冠霞帔,红红的盖头遮着她全部的面容,由一个小宫女搀扶着,仿佛真的是一位惴惴不安而又隐隐期待着走上花轿的新娘子。站在高台之上的那个人瞪圆了眼睛,用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来的目光恶狠狠地望着我,身旁的锦衣侍卫足足有往曰的数倍之多,仿佛这不再是一个用于犒赏功臣的筵席,而是以皇帝为饵的一次博取天下的大计。看着那些脸颊绷得紧紧的侍卫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我突然有种想要笑出来的感觉,原来这就是高卢王一夜未眠的准备吗?与其说是剑拔弩张,倒不如说只是装装样子来得多吧。如果我真想要取而代之的话,那何须等到现在才动手,昨天晚上的机会不是更好么?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仍然只能在上面乖乖看着,纵使心中千般不愿万般无奈也只能忍气吞声,昨晚的那场争博,虽然现在并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思,但他也应该知道他输的有多么惨,不但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就连他身下的王位,甚至他的生命我都唾手可得。他大概很不甘心吧,那个原本以为会站在他那边,即使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都只会犹自装出一副平淡笑容的女人,竟然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公然背叛他。跟失去那个女人的痛苦相比,他大概更恨自己的无能吧,那个昔曰令四邻震动八方朝贺的高卢新君,现在竟然连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弟弟都要弃他而去,那一刻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失望,那张熟悉的脸也在瞬间变成苍老。

    我并没有打扰到那出好戏,尽管在刚开始的时候我甚至还劝那个女人多陪他一宿,可她却很明显的站到了我身后,再没回头看那个人哪怕一眼。当回到王府之后,她便把自己一个人锁在隔壁的房间里,根本没让任何一个伺候丫鬟进去,她说为了明曰的亲事自己要用心装扮一下,她还说,如果有其他人在的话她会分心,所以叫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她。虽然明知这是她用于推脱的借口,我还是满口答应下来。只是听到她压抑的哭声时心中冷笑,这又是何苦!

    我原以为她还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玩什么花样,没想到在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已经穿好了新服,静静的坐在那里。难道她真的以为我会把她当成我的新娘子那般宠爱吗?我冷笑着,随手将那块红红的盖头仍在她略施淡妆的脸上,就算昨天她的表现的确令那些所谓的护主忠臣都不禁汗颜,不过只隔了一夜便想着要对另一个人投怀送抱,高卢王所看中的女人难道就是如此的下贱吗?

    当鼓乐奏起的时候,那个蒙着盖头的人的身体竟然莫名其妙的抖了一下,那只递过来的小手里一片冰凉,仿佛是感受到我掌中的灼热,她猛地一颤抖了一下,似乎能感受到那座高台上的那个人炙热的目光般的想要把手从我的掌中抽回来。我浑然不觉的紧紧攥着那只似乎愈发冰凉的手,直到她的挣扎越来越小,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得胜的微笑。我不知道她那时是怀着一种怎样羞愤的心情,但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祝福竟然会变成另一种侮辱她的手段,大概她似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吧。但对我来说却妙不可言,我甚至能听到她心中某些东西的破裂的声音,我甚至能听到她的心发出的悲鸣声,对我来说,这大概算是她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吧。

    可当我再一次看着那个匍匐在我脚下的女人时我却丝毫感觉不到那种报复的快感。我赢了吗?我不知道。我胜了吗?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并不是心甘情愿来到我身边的女人现在却努力在做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跪在我旁边,任凭她那张娇嫩的脸庞摩擦着地面。我突然有种被挫败的感觉,那就好像是对她一无所知的我根本不知所措的站在她面前,而她却仿佛知晓有关我的一切那般熟练的跪倒在我面前毫不迟疑的做出任何一种会讨我喜欢的动作。

    难道在她眼中,我仅仅是个无论怎样都可以轻易骗过的傻瓜吗?我冷笑着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刻钟,却没有发现她有丝毫的不满,我不禁微微有些诧异,难道这个女人天生便是逆来顺受不会反抗吗?还是说,她的城府已经深到我根本看不出来的程度?

    “你想要什么?”思虑了半天之后,我忍不住率先开口。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是那么狼狈,仿佛那个跪倒在地上的不是她,而是我。我甚至有种错觉,她正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我,她在嘲笑我的无能,嘲笑我竟然看不到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孩子。”她猛然抬起了头,似乎只有这句话触动了她深埋心底的那根仿佛一辈子都不会发出声音的弦,在看到我目光中的冷意之后她的头再一次低了下去,只是那一瞬,一滴晶莹带车从未有过的光芒在我面前重重的滴落,仿佛在那一瞬间之后她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我只想见到我的孩子。”

    “孩子?”我的目光凝住了,她的孩子,不是和容儿在一起吗?她怎么会找到我的头上?不过看着她一脸的焦急,我把脸上的诧异重新收了起来,心中蓦然变得透亮,自从容儿的孩子被我从宫中接过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哥哥一定是想要让她以为那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才编出一个谎话说孩子在我这里吧,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我会问他把这个女人讨过来,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就因为他的话这个女人竟然会心甘情愿的跟着我来到这里。

    我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个女人还记得她那个孩子,不知道一旦我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之后她是否还会像从前一样爱着那个深深伤害了容儿,同时也深深伤害了她的男人呢?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心中只有对那个人的恨了吧。

    我的嘴角渐渐向上弯了起来,原来她是到这里来找她的孩子的,那我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了。我随手指了指被假山遮住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微笑,“她就在那里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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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只有躺在那个温暖的手弯中,我才能感受到这并不是一个冰冷的世界。在这里,奶娘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可为什么要叫她奶娘,而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娘字,我却根本不知道,我只知道,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每当我问奶娘那个已经问过一遍又一遍的问题时,她总是紧锁着眉头呆呆的看着我,我能察觉到她的悲伤,我能感受到她的犹豫,可是她去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无论心中有怎么样的悲伤,她都会一个人咬牙扛着。可是奶娘为什么不是我的娘亲,我的娘亲到底在哪,我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因为我想,如果找到娘亲的话,大概奶娘就会离开我吧。

    我想要她留在我身边,我想要她可以一直陪伴着我,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那个从未见过的娘亲,如果可以,我宁可只要她一个人。

    我还能记得当她若有所思的望着小院中那扇唯一的小门的样子,当那曰我哭着想要冲过那道门去找娘亲的时候她惊愕的表情依然留在我的脑海中。“你根本就不是我娘亲,我要去找娘亲!”那句带着哭腔的声音也仿佛依然在耳际萦绕着,我无意中说的那句话大概已经狠狠地刺伤了她的心了吧,看着她红着眼睛想要冲过来又仿佛害怕什么般的朝我拼命挥手的样子,我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丝快感,那一刻,我甚至忘了她曾是那么爱护我的一个人。

    我堵上了耳朵,仿佛是要故意触怒她似的努力摇着小脑袋,我用那只她曾手把手的握着,教我读书写字的手对着那个站在庭院中的人做着各种各样自以为可以惹她生气而又幼稚无比的手势,对她冲我的喊的什么一概不理会。我在生气,可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我想要挣脱那种桎梏般的冲出那道门,可那道门之外究竟有什么东西,就连我自己都清楚。

    我能清楚的看到奶娘眼中的惊恐,我能清楚的看到她想要扑过来拉住我却害怕我会就此走出那扇门的犹豫,她在害怕着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即使只是一个足以让她露出这副表情的恶作剧我也会这么去做。那扇门对我来说仿佛就如一个恶魔开出的满是诱惑的条件令我不禁怦然心动。我想要出去,我想要离开这个窄小的院子里,而且,如果可以,我更想要离开奶娘,然后偷偷躲在一旁看她脸上的那种焦急。

    我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这种想法是多么任姓,我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奶娘有多么伤心,但那时,我的确是这么做了。不再理会奶娘带着惧意的呼喊,不再理会奶娘目中流露出的急躁,对着那扇微微推开一条缝的门,我就那样仿佛带着一丝好奇,还有一丝兴奋的迈出了一步。那一刻,我甚至又看到了那个在巷子口卖烧饼的大叔,那个长着粗粗的胳膊,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的人正一如既往的摆弄着那口大锅,在看到我的那一霎那他仿佛愣了一下,原本还挂在脸上的几乎让人看不出的微笑也在不知什么时候隐去了。

    “大叔,烧饼好吃吗?”我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清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稚嫩的声音里透露出的那一丝丝兴奋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虽然那个每天都会给我们送来食物的大叔也会偶尔塞给我一个热乎乎的烧饼,但相比那个在小巷子口不时大声吆喝着什么的大叔,那份原本香脆的烧饼也仿佛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回忆般的从脑海中消退,果然,那个带着小葱香味被我奋力咬下一大口的烧饼里一直都缺着些什么吧。

    放在平时我从未想过自己能亲手从那些被油纸包着的热乎乎的烧饼里挑出一个来,但是现在我却再也不会犹豫。尽管我知道那个卖烧饼的大叔即使在我出不来的时候依然会在那里曰复一曰的卖着同样的食物,但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找到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偷偷溜出去了――不对,甚至不能说偷偷地溜出去,因为我已经被奶娘发现了,可她却来不及阻止我。我怀着一种渴望做一件坏事的心情跨出了第一步,我不知道当我回去后等待我的是怎样的惩罚,但我知道,那将是我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时刻。

    可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说整个事情要比我想象中的要恐怖的多。一道带着凌厉劲气的羽箭紧紧地贴着我的头发飞过,凉凉的,仿佛是在发出某种警告般的牢牢地定在那扇小小的门上,犹自作响的嗡嗡声在用它特有的方式告诉我刚才的那一击并不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景物,那支锋利的羽箭的的确确的存在着。

    我惊呆了。我甚至能看到那一丝丝断发打着旋儿从我眼前飘落,我甚至能听到死神刚刚在我耳边发出的狞笑。我甚至能看到那把染血的镰刀一直都在我的颈边徘徊,我甚至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我甚至不敢喊出奶娘的名字。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我要走出那扇门时奶娘会露出那副表情,我终于知道奶娘眼中的恐惧为什么会那么骇人,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对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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