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国内如今的局势,因有莫离和桃夭夭相助大明安掌权的行动,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用身临其境,李从璟也能想见其中的云波诡谲。
“但愿,桃姐姐和莫先生能马到功成。”说完,第五悠悠一叹。
“但愿二字无用,若是心存希望,便该为之行动,使事情朝我之所望的方向发展,焉能说‘但愿’?”李从璟微笑道,心中已经开始细作谋划,“形势如此,我当助其一臂之力。”
“军帅说的是!”第五姑娘大点其头,表示受教,眨了眨满含希望之光的眸子,“如何相助?”
李从璟寻思半响,沉吟道:“需得归去幽州,再作安排。”
幽州是边地大本营,幽云力量的集中所在,自然不是寻常之地可比。
踏上归途,李从璟依然让李绍城、李彦超领大军正道行军,他自带百名由君子都和军情处锐士组成的近卫,沿途察看各地军、政情况。
路途中,李从璟某日忽地心生异样,顿觉有些事情似乎很是反常,正在朝异样的方向发展,这让他生出不妙的感觉。细思源头,却几日不得其要,甚觉惊异。
这日,李从璟偶然看见缀在队伍末尾的耶律敏,才惊觉此事源头。耶律敏神色颇为憔悴,鬓发不复往日齐整,双目无神望着地面,沉默无言,如一片落寞的秋叶,飘荡在无人的角落。
自打耶律敏跟随李从璟逃出契丹以来,她一直都在变着法儿出现在李从璟面前,吵吵闹闹如同疯子,但在出营州,特别是离开扁关之后,竟无一次主动骚扰李从璟。
李从璟是细腻之人,没发现对方异常尚好,发现之后便愈发清晰感知到耶律敏的神伤与落寞。平心而论,李从璟对契丹没有半分好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耶律敏虽未曾对汉人有过伤害之举、不好的言辞,然则李从璟对待她一直只是寻常看待,没有半分其他感情。
第五姑娘察觉到李从璟看向耶律敏的眼神,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要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人呢,真不知她为何要离开契丹。”
“追求自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何况是在乱世。”李从璟情绪不太高,声音略显低沉,“只是不知,如今的自由,是不是当初她想要的。”
第五姑娘叹息道:“当日军帅千骑独拦契丹五万大军,与耶律倍在阵前谈话陷入僵持,若非她及时出声化解僵硬气氛,说不得后面会如何呢。真论起来,她也曾帮过我们不少忙。”
“帮过我们不少忙……”李从璟咀嚼着这句话,忽然发现,自打与耶律敏相识,撇开对方的契丹身份不谈,她确实帮过自己不少忙。初见时愿赌服输,令杜千书给细细儿赔罪,再见时甚至想在契丹军前保护商社,西行时助李从璟说服耶律倍,前番又在两军阵前为他和耶律倍化解敌意……第五姑娘不言及这些,李从璟尚不觉得,细想之下,似乎是自己在“受人恩惠”之后,没有做到当初照顾好耶律敏的承诺。
李从璟摇摇头,驱散这些思绪。
当日大队在野外宿营,耶律敏独坐营外一棵老树下,环抱双膝,脑袋放在膝盖上,一坐良久。
李从璟望见耶律敏的身影后,拧着两个酒囊,出营走到她身旁坐下,递给她一个,微笑道:“北风严寒,暖暖身子,若有思乡之愁,亦可驱散几分。”
耶律敏抬起头,消瘦的脸庞上眼神迷离,片刻后清明少许,宛然一笑,仿佛蕴含无数情绪与言语,别有一番凄然,“早就想找你要一壶酒呢,想了好久,怕你嫌我烦,不敢跟你说。”
李从璟心口微微一抽,面上却无异样,举囊示意,陪耶律敏饮了一口之后,声音愈发柔和,“之前你常在我面前玩闹,我虽多有赶你走的时候,却非厌烦,而是近来征战繁忙,实在是无暇。身为主帅,肩负三军将士性命,由不得我不利用每一刻思虑、完善征伐之事。”他不是一个喜欢解释什么的人,说到这就不再继续唠叨,笑了一笑,“其实每回你来,都是欢声笑语,倒是很能化解我的疲劳。”
耶律敏擦了擦嘴边的酒,眼神狐疑,“真的?”
李从璟头靠上树干,仰望苍穹,声音略带嘶哑,“背井离乡,独在他国,身边又无相熟之人,心地怎能不荒凉?我这个半生不熟的人,大概是你唯一的朋友了吧。你一介女儿身,忍受行军之苦,跟在我身旁,每每煞费心思出现在我面前,以笑颜相对,不就是希望证明给自己看,其实你并不孤独吗?可惜,前些时日我太疏忽了……”
耶律敏紧紧咬着嘴唇,她又听见李从璟说:“其实每个愈能疯闹的人,在孤独的时候,往往比常人更加孤独。”听到这句话,她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不为其他,就为尚有人能理解自己。
李从璟又笑了笑,笑意温醇,他碰了一下耶律敏的酒囊,“之前一直没告诉你,你虽然是个公主,但是真的没有公主病啊,和你相处很愉快。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日后我还要好生谢你,所以,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耶律敏怔了好半天,感觉有什么滑落脸庞,她大口喝了几口酒,想要掩饰什么,然而此举没能压制住内心的翻腾,却反而让她被烈酒给呛着了。她丢掉酒囊,弯腰剧烈咳嗽起来,全身都在跟着颤抖。
李从璟失笑,“公主殿下,不必如此吧……”话还没说完,耶律敏已经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在他肩头狠狠抽泣起来。
美人入怀,温香软玉,李从璟却没有一丝邪念,稍作迟疑,轻轻抱住耶律敏颤抖的肩头,道:“要哭就哭个痛快吧,哭完能舒坦些。”
随即,肩头传来一阵疼痛,却是耶律敏咬住了他肩膀。
轻抱耶律敏,李从璟看向远天,夜色下苍山如幕。
耶律敏虽贵为公主,却在成年之后就要被当作工具和亲,痛苦挣扎无用,甚至想过一死了之。被迫出逃契丹,然却入了“敌营”,连日以来,眼见无数族人死于李从璟这个“敌人”手下,她又非铁石心肠,如何能不动容。便连她最亲近的兄长,也被李从璟杀得毫无颜面。这个时候,她如何能不心情复杂?
然则,国事非她能左右,她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她心中没有国仇,没有不可调和的敌我之分,有的,不过是对自由的向往。
满天星辰下,李从璟对着远近的山林笑了笑。
都是乱世儿女,有太多身不由己,若无血海深仇,无奈的人何必为难无奈的人?
再前行几日,李从璟遇见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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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二 北境边城战事烈 庙堂云谲天下变 23
北风飒飒,驰道上,数名衣着简朴的行人正在顶着寒风前行,为首两人虽是儿郎装扮,然却眉清目秀,赶路的步伐姿态也不像边地男子,倒像是女儿身。∏∈頂∏∈点∏∈小∏∈说,
驰道上偶有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多会相望几眼。而这些人多半也会与行人搭话,询问扁关战事。扁关战事持续良久,虽然逃难的人不多,却也不乏流民,这些流民告诉这些人他们所知道的消息后,多半会被这些人送给一些干粮,让人感激涕零。
“娘子……公子,这里距离扁关还有些远,逃难到此处的流民大多只知道扁关战事正在进行,扁关未失,却是不知其它详尽消息了。这些天也问了好些人,大多都会说起,扁关战事惨烈,数万人日夜厮杀不停,方圆数十里,到处都有兵马在活动呀!”
“这些消息我们在幽州就知晓了,我们离开幽州的时候,扁关的战争已经持续逾月,却不曾想直到今日,仍是未分出个结果来……也不知夫君他,现在可好……”
“公子,将军吉人自有天相,断然是不会有事的!或许契丹蛮贼已经被打退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到这里来罢了,娘子且请宽心就是啦!”
“嗯……仔细算来,自打北上,已和夫君快五个月没见了,这回我们偷偷跑到扁关去找他,你说夫君会不会生气?”
“断然是不会的!我们这回是乔装北上,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娘子不是说了么,只要远远看到将军无恙,咱们就回幽州,想来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
“但愿如此。”
若是李从璟在此,定会一眼认出,正在说话的这两个“儿郎”,就是任婉如和丫鬟惜玉。在他们身后,还有四人,这四人却是正儿八经的男子,个个身板结实,在不经意间还会流露出精悍之气,却是府上的护卫。
任婉如和惜玉正说着话,旁边有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少年郎和少女走过,在两者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少女忽然脚下一软,身子就栽倒在路边。
少年郎起先不以为意,保持前行的姿势不变,拉了两把,没能将少女拉起来,他这才惊慌回头,拼命想要抱起倒在冰冷路面上的少女,发出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河丫,河丫,起来,快起来!”
“哥哥,我……走不动了,你走吧,不要……管我了……”少女眼神空洞,费力的说道。
少年郎只是拉扯了几把,就累得气喘吁吁,最后虚弱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仍是不肯放手,“河丫,起……起来,别躺着,躺着了就再也起不来了!”
“哥……哥哥,我好困,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找阿爷阿娘了……你自己走吧……”发黄的头发乱糟糟搭在脸侧,少女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埋头在少年郎腿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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