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负手离开。
赵季良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象爻摔了个狗吃屎,从地上爬起来,呸出嘴里灰尘,再看赵季良时,眼神已跟看猎物再无二致,他狰狞一笑,招呼左右:“都他娘的还愣着作甚,都他娘的不知道军情处该作甚了?拿刑具来,大刑伺候!”
说完,往地上啐了一口,看向脸色发白的赵季良,赵象爻又道:“他娘的,不施展完一**刑,这书呆子便是想招供,二爷都不会给他机会!”
......
两刻之后,李从璟再度走进屋来,这回,他是被赵象爻请来的,原因很简单,赵季良愿意招供了。
浑身看不出太多血迹的赵象爻瘫倒在地上,披头散发,面容憔悴,已是连站起身的力气都不再有。
李从璟坐到长凳上,面无表情看向赵季良,“你有一炷香的时间。”
半柱香的时间后,李从璟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向已全无精神的赵季良,“孤早就知晓,孟知祥不可能真心实意相助高季兴,却不曾想你等心思这般恶毒。两千具铠甲,四千柄横刀,百万财绢,许给高季兴,就为助他攻打忠、万两州?西川好大的手笔,看来西川之财,的确丰厚得很!然而最让孤高看一眼的,还是孟知祥的胆子!”
顿了顿,平复了一番心境,李从璟接着冷声问:“不过孤很好奇,一旦荆南发兵忠、万,西川真会出兵相助?”
赵季良神色憔悴至极,泛白的嘴唇没有半分血色,他扯起嘴角动了动,“当然不会。西川不至于如此愚蠢。”他的意思很明白,西川现今根基不稳,自然不会站到台面上来,拾掇别人造反可以,那是为他们吸引朝廷注意,给他们壮大的时机,让他们自己出来挑事,则断无道理。
李从璟冷笑一声,忽而道:“恐怕这两千铠甲,四千横刀,百万财绢,西川也不会真给荆南吧?”
“只给一小部分,作为刺激高季兴占据忠、万两州的筹码,只要荆南一旦发兵,坐稳了造反之实,西川便会抽身而退,与荆南划清界限,再也不相往来。”赵季良没了隐瞒的心思,话也说得透彻,只是这其中的算计与狠毒,实在是令人心寒。
“这些消息虽然不假,但与孤先前推测,并无太大出入,此可以令孤不杀你,却不足以让你活下去。”李从璟俯视着赵季良,语出惊人。
赵季良没想到李从璟如此说话,又惊又怒,“秦王,你怎可如此?!”
李从璟不动如山,拂袖道:“休得废话,孤这不是跟你谈判,孤也没心思与你胡扯。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若是有用,孤可保你活命。”
先前招揽赵季良入朝为官,是为礼,既然赵季良敬酒不吃吃罚酒,李从璟自然不会再与他客气,也不会照顾他的脸面。
李从璟等了一会儿,见赵季良无话可说,这便转身出门。
眼见李从璟如此决绝,赵季良焉能不慌,在李从璟出门之前,他嘶喊道:“杨吴,高季兴与杨吴密使,已往来许久!”
李从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盯着赵季良,“你说甚?杨吴密使来了多久,现在何处,与高季兴谈了什么?你知道哪些东西,孤给你半柱香时间,都说出来!”
赵季良绝望道:“季良只知南平王府有杨吴密使......”
......
南平王府。
面对眼前中年男子的强硬态度,高季兴站起身,目光狠戾。他咬咬牙,却没有如中年男子期盼的那样,立即下定决心,而是道声失礼,转回内室,与心腹商议去了。
见高季兴如此做派,中年男子目露轻蔑之色,在高季兴离开后,他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如此鄙陋之人,也能成就大事?!”
高季兴转回内室,梁震已被他派人先一步请来,他将先前与中年男子的谈话与梁震说了,让梁震出出主意。
梁震肃然沉吟,良久方缓缓开口道:“徐知诰请明公杀秦王,其心可诛!”
南平王愕然道:“这却是为何,请司空细细说来!”
梁震叹了口气,沉声道:“明公但请思之,若是秦王死在江陵,朝廷会如何,陛下会如何?”
这个问题并不难,南平王很快便给出答案,“秦王若是死在江陵,陛下必定震怒,朝廷说不得会不顾一切代价,调兵遣将来攻打我荆南!”话说完,南平王自己都被这句话吓得一惊。
梁震的话却分量更重,他寒声道:“岂是‘说不得’?而是‘千真万确’!秦王是何等人,这些年来军功赫赫,为大唐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又帮助陛下击败庄宗,使其得以顺利继位大统,眼下更是深受陛下倚重,军国大事莫不予之,说秦王是大唐半壁江山都不为过!明公若是动了秦王,陛下必定跟明公拼命啊!”
想透此中关节,高季兴骇得冷汗直流,他哇呀呀怪叫一声,“好这个徐知诰,这是要将本王往火坑里推!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司空,这徐知诰不安好心,杨吴也不可靠!本王该当如何,是否该将徐知诰拿下砍了脑袋?”
梁震劝高季兴冷静,好说歹说,让高季兴安静了些,这才道:“徐知诰有此计,并非不可思议之事。两国邦交,军国大事,岂是儿戏,自然需要交换信任。明公请想,杨吴助我荆南自立,于他有何好处?有利则有邦交,无利则无邦交,杨吴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助我荆南,他们做这件事,也是为自身谋利!”
南平王冷静下来想了想,不禁大点其头,道:“的确如此。李从璟是大唐半壁江山,若是杀了他,就相当于削弱了我朝,彼弱我强,此后杨吴再与我朝对抗时,自然就会省心省力得多!”
高季兴能想到这点,梁震不以为奇,但对方的话并未说到根结上,梁震不得不自己来挑明个中关键,他道:“杨吴觊觎荆州久矣,明公岂能不知?荆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杨吴无论是自保,还是北上,掌控了荆州,就攻守随心。徐知诰让明公杀李从璟,就是要让明公与朝廷彻底决裂,再无同存的可能。如是一来,在朝廷大军的攻打下,荆南便只能投靠、依附杨吴,向杨吴称臣。这样,杨吴就将荆州收入囊中了!”
“哇呀呀,这徐知诰好黑的心,竟是这般盘算!”高季兴被梁震这番话气得手舞足蹈。
梁震再度叹息一声,劝高季兴道:“邦交便是如此,明公何必失礼?杨吴助我荆南,是为其自身图利,我荆南欲借杨吴之力,不也是为自身图利?难道明公真愿投靠杨吴,向杨吴称臣?”
“本王当然不愿!他杨溥算什么东西,本王凭什么向他称臣!”高季兴嚷嚷一声,随即意识到失态,咳嗽两声,正色道:“荆南坐拥荆州险要之地,如今又得归、峡、夔三州,来日若能再得忠、万,便是已成大势。而后无论是南争楚地,还是西争蜀地,都大有可为,便是效仿先主,与曹魏三分天下,也不是不可能!本王舍了霸业不要,投靠杨吴称臣,本王岂非失心疯?若真如此,本王此番千辛万苦,图什么!”
“正是如此。”梁震道,“邦交因利而生,最终利落谁家,但凭本事而已。就说这回借助西川之力,我等岂又真奢望孟知祥出兵,助我荆南攻占忠、万两州了?且不说孟知祥会不会,便是真会,我荆南也不允许,否则,到时候同占忠、万两州,那此两州到底是他孟知祥的,还是明公的?”
“司空所言甚是!”高季兴对梁震一如既往满意,能得到这样一位才智过人,又忠心耿耿的幕僚,实在是莫大幸运。他拉着梁震的手,问道:“即是如此,眼下我等该如何答复徐知诰,如何对待李从璟?”
“明公自可应了徐知诰的要求,只不过,届时明公得吩咐清楚,让将校‘礼送’秦王出境即可,而非真要他性命!”梁震成竹在胸,“待送走秦王,明公便可发兵忠、万了,届时战端一起,若是战事顺利自然无需多言,若是万一战事不利,也由不得他徐知诰不发兵相助,除非他不想图谋荆州了!”
“善,司空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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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六 金口千军搬山易 袖刀翻入红掌中(4)
>江陵城外码头,戌时下二刻。 >数千里长江,论繁华,上游在成都渝州,下游在金陵广陵,中游便在江陵。只是到了这个时分,码头已不见白日里的人声鼎沸货流如织,唯独码头周围江面上停靠的各色船舶,似屋如城,依稀可见白日此处的热闹。>那船舶屋城中,有灯火通明的,便是夜晚热闹聚集之地。城池有宵禁,船舶却没有,而船舶所在之处,尤以画舫最为热闹。>码头所在之地,除却船舶,最多的便是仓库,一座仓库中,货物堆满庭院,而在颇为高大的主楼上,第五姑娘正倚栏而望,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紧紧盯着不远处一艘造型典雅的三层楼船。>这样的楼船,在码头这里不多,却也不少,因而并不引人注目,只是在第五姑娘心中,这艘楼船重要得很。>“第五统领,杨吴的楼船靠岸了。”有人过来向第五姑娘通报。>身躯玲珑的第五姑娘纹丝不动,夜风吹动她的大红衣裳和青丝一起飞舞,这些年来,原本气息冷硬妖异的第五姑娘,气质愈发柔和了,静若平湖,清新而灵动。>她点了点头,“盯紧了,若是有人下船,第一时间通报。”>“得令。”军情处锐士领命而去。>亥时,风冷。有快马自驿馆来。>来人是赵象爻,他快速上楼,亲自来向第五姑娘传达李从璟的命令,“殿下有令,原定计划改变,即刻遣人登船!”>“发生了何事?”第五姑娘见赵象爻面色不太平常,转身问道。>“赵季良交代,高季兴已与杨吴来往多日。”赵象爻长话短说道,“敌情深过预料,便多出许多可变性,已不再我等掌控中了。殿下已经下令各方,不再守株待兔,而是提前启动各方布局,主动出击。平静的水面下到底藏着什么,总要投石水中,才能试探得出来。你这边也不能再静观,必须立即动手。”>第五姑娘点点头,“杨吴楼船一直处在观望之态,未曾有人上岸,敌情的确不甚明朗。既然如此,我亲自带人登船!”>第五姑娘召集了人手,吩咐一番,这便带人奔出。>杨吴楼船上,青衣衙门司首林安心正在舱中闭目养神,忽然有人叩门,向她禀报变故,“司首,二三十条小船,数条大船,大摇大摆从各方靠近过来,速度很快,来势汹汹,有意欲强行登船之相!”>林安心疾步出舱,来到甲板上一。>脚下的楼船如大鲸,而四面围拢过来的船舶便如如群鲨。船舶经过之处,水面滑过一道道线条流畅的波纹,正如一支支锋矢,向楼船激射而来。>对方的船舶皆无灯火,然在月光下,林安心还是兵刃反射的点点寒光。她感到一股股犹如实质般的杀气,正冲向她所在的方位。>“司首,我等何以应对?”>林安心完美无瑕的面孔露出一丝邪魅笑意,“传令,楼船向江中行驶,做出离开江陵之势!”>“这却是为何?当此之际,为掩盖徐相行踪,我等该强行登岸,吸引敌人注意才是啊!”>林安心哂然,“倘若徐相在船上,以徐相之尊贵身份,岂能强行上岸,以身犯险?暂离是非之地,保全自身,再从长计议,方为上策!”>“司首英明,属下这就去传令!”>此行抵达江陵的楼船,并非只有一艘,而是有数艘之多。>少时,以林安心脚下的楼船为中心,数艘楼船驶进江中,向下游逃窜。>随着时间流逝,原本十分镇定的林安心,面色一丝丝严肃起来,江风打在她脸上,吹动她华美的衣裳,引得她身躯曲线毕露,她也浑不在意。>在船顶担任观察角色的青衣衙门锐士,下楼来向林安心急声道:“司首,敌船已增加一倍,前有拦截之敌,后有追击之兵,我等已无处可退!”>望着江面上密密麻麻,群议一般从四面八方附过来的船舶,林安心眼中流露出寒意,她冷声道:“军情处这是动真格的了,并非只是试探。发出信号,事先集结在码头附近的青衣衙门,不必再掩藏身份了,尽数出动,与本司首一起,与军情处死战!”>左右有人惊愕道:“军情处发什么疯,为何骤然动手,便倾力而为?”>林安心没说话,她在夜空下抬起头,望向皎洁弯月。>那轮弯月,在她眼中,似乎不再是碧色,而是血红色!>平静的大江,突起**,超过百艘大小船舶,驶进江中。这些船舶三三两两汇聚一处,如群狼争食一般,相互撕咬。>两船兀一接舷,便是长刀出鞘,人影窜出,利刃在清辉下泛出寒光,金属撞击的清脆声悦耳动听,鲜血毫无预兆迸射出来。>大江变色,码头夜惊。>......>江陵城某坊,亥时。>一名夜巡坊定,正打着哈欠慢悠悠巡街,忽的,他察觉到背后似有动静,便想回头竟。但他不等他转过身来,他就感到眼前一黑,浑身像是被什么缠住,接着,咽喉传来的冰凉,如夜幕里一闪而逝的一缕寒光,动弹不得的坊丁,只觉浑身力气都在飞速流逝,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他想呼喊,嘴巴却被什么捂得紧紧的,不等他多作挣扎,意识就已变得若有若无。>当他恢复视线时,他却感到眼帘沉重无比,脑海中最后的画面,让他意识到他已倒在街面上。街面冰凉,脸下黏糊糊的,眼前是几双远去的腿脚。>——原本寂静空旷的街巷,忽的不知从何处窜出许多荷刀带弓的青衣人,他们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却矫健迅捷,从各个方向朝前面那座宅院汇聚。>那座宅院,是王府录事参军的府邸。这是坊丁最后的意识。>数十名行动敏捷的黑衣人,组织有序,他们以三人为一组,到了王府录事参军府外,稍作停顿,待左右各组都到位后,便翻墙而入。>王府录事参军品阶不高,但职位特殊,平日参赞机密,非心腹不能担当。府邸的这位录事参军姓曹,名庆余,刚过不惑之年,有一个大腹便便的身材。当坊丁死在他府外时,他正与新纳的妾室,在暗香涌动的房中行鱼-水之欢。>当房间门窗被被粗暴撞开,几团黑影突然闪进屋中时,曹庆余吓得一抖,就从小妾身上惊起。然而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一团黑影从到了他面前,接着他感到脖颈一痛,就没了意识。>等曹庆余一个机灵再醒来时,他意识到有人拿水泼在他脸上,神志模糊的曹庆余中站着数名青衣人,皆手持利刃,虎视眈眈,这让他还以为家里遭了强盗,立即就大喊道:“尔等何人,竟然盗窃某家,不知死活了......”>他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因为一把冰冷的长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前。>唯一坐着的青衣人说话了,语气中没有丝毫感**彩,“曹参军,别嚷嚷,否则你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如果你的脑子已恢复神智,就该知道,我等并非盗贼。某家吴长剑,秦王麾下军情处统领,想必以曹参军的身份,该知道你现在是何处境了。”>“军情处?!”浑身**的曹庆余面色大变,但他还有几分胆色,临危不惧,“尔等夜袭曹某府邸,所为何来?曹某乃南平王麾下录事参军,若是死得不明不白,怕是南平王不会善罢甘休!”>吴长剑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他俯身靠近了曹庆余些,“曹参军,某家没打算与你废话,今夜某家出现在你府中,你便该知晓,你能否活命,只在某家一念之间。至于南平王......到了这步境地,你觉得秦王还会忌惮南平王的态度?”>曹庆余愕然道:“秦王与南平王翻脸了?”>“好了,曹参军。某家今日来,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有三次回答的机会,想好再说话。”吴长剑恢复坐姿,“你且听清,我这问题是,杨吴密使,与南平王谋划了什么?”>曹庆余明知今日在劫难逃,却硬气道:“曹某不知你在说什么!”>“很好!”吴长剑笑了笑,“你浪费了第一次机会。现在,你还剩两次机会。为了让曹参军想清楚,某家有样东西给你>在吴长剑的示意下,左右递过来数个包裹,吴长剑将其一一打开,露出来的东西,让曹庆余胆战心惊。>那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人头的主人,曹参军认得,甚至是非常熟悉,因为平日里,他们都在一起为南平王效力。>吴长剑继续道:“他们就是浪费了回答的机会,所以才落得这番下场。曹参军,你的人头会不会被某家带走,摆在下一个王府官吏面前,就要己选择了。”>同病相怜的刺激,让曹庆余怒从心中起,他大声道:“尔等如此肆无忌惮屠杀王府官吏,南平王必定不会放过你们!”>“很好,曹参军,你浪费了第二次机会,现在,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吴长剑又笑了笑,他招了招手,随即便有青衣人拉了几个人进屋来,丢在地上。>那些人都昏迷着,乃是曹参军的妻儿。>“不得不提醒你,曹参军,你接下来的话,不仅决定你自身性命,也决定他们的脑袋是否搬家。”吴长剑如同恶鬼一般,语气虽然平常,但说出来的话,让人毛骨悚然,“为了帮助曹参军拿主意,某家不妨明告曹参军,朝廷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命,随时会进军荆州,也就是说,高季兴的死期不远了!”>“如果曹参军有弃暗投明之心,为朝廷立下功劳,秦王向来赏罚分明,必不会吝啬赏赐,往后曹参军的前程,只会比现在更好。相信对秦王的声誉,曹参军不会有怀疑,滑州徐永辉,曹参军必是知晓的,长剑军围攻秦王,而他现今能活得安然无恙,就是明证。”>曹庆余面色数遍,他的妻儿,眼神纠结挣扎得厉害。>“好了,曹参军。”吴长剑站起身,“某家还等着去下一家,你若有话,现在说来,不说,某家可要走了。”>曹庆余长叹一声,“南平王与杨吴,的确有来往......”>片刻后,吴长剑重新坐下来,他吩咐左右给曹庆余丢了件衣裳裹身,笑着对曹庆余道:“曹参军,后你我还多有来往,眼下,某家这还有几个问题......”>本书来源 /book/html/16/16949/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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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七 金口千军搬山易 袖刀翻入红掌中(5)
>江陵城东郭,亥时三刻,风紧。>此处民房众多,却不甚光鲜,间或有茅草屋夹杂其中,显得拥挤而又杂乱无章,街道狭窄,街面狼藉,坑坑洼洼,无家可归的夜犬在垃圾堆前东嗅西嗅,或有积水处,散发出缕缕恶臭。>有黑衣人自远处来,疾步如飞,身影时隐时现,不时即到了一座此处罕见的光鲜宅院前。此人在门前停下身形,并未敲门,而已有人从门房行出,前来接应。两人耳语两句,赶路者就被门子领进院子,行色匆匆。>二进院子正屋,亮着灯,灯光从门窗透出,依稀可见院中黑衣护卫密布,将此处守卫的密不透风。赶路者在院中停留片刻,就被传唤进屋。>屋中空间颇大,人却不多,除却进门处两名精悍护卫,便只有两名儒士装扮的男子。那两人三四十岁的模样,一坐一立,坐者气质较为文弱,立者负手外,身姿挺拔,气质硬朗。>两人今日方至此地,前者宋齐丘,后者徐知诰。>进门的黑衣男子,说完要说的话,即刻退了出去。>宋齐丘抚须道了一句:“军情处动手好快。”>徐知诰在窗前回过身来,却没有挪动脚步,“子嵩放心,林司首应付得来。”>“齐丘倒不虞军情处能发现什么,只是李从璟动手如此着急,杀心似乎重了些。”宋齐丘沉吟道。>徐知诰笑得不以为意,“李从璟杀气重又如何?待过了今晚,万事皆成定局,彼时再回首来时发生的事,不过是过眼云烟,便纵杀机四起,又算得了什么。”>宋齐丘在确认各方面都没有遗漏后,微笑颔首道:“他日观今日,一如今日观昨日,世事沉浮,沧海桑田,夕阳依旧好,清风仍可吟,当浮一大白。”>“子嵩纵酒高歌之姿,我可是许久未曾见过了。此时明月虽好,然则举杯邀明月,不若纵酒对朝霞。待明日日出,你我携手入城,再对饮不迟。”徐知诰也知道,此时不是得意之时,需得到了明日,一切尘埃落定,才好举杯相庆。>两人谈话间,与高季兴面谈机宜的使者遣了人过来,向徐知诰说明最新情况。>“高季兴已下定决心,今夜对李从璟动手?”宋齐丘性子缜密,跟来报信的人再三确认。>“的确如此。卑职跟着高季兴派往军营传令的人,亲眼进了军营,这才赶来向徐相禀明此事。依卑职之见,不消多久,江陵驻军便会兵围驿馆,将李从璟拿下。”报信者据实说道。>让来人退下后,宋齐丘捻须对徐知诰道:“与高季兴往来数月,谈判许久,而今高季兴终于下定决心反唐,此间尘埃落定,终不枉我等多日心血,也不枉正伦你亲自来走一遭。”>徐知诰字正伦,按理说宋齐丘没有资格称呼徐知诰的字,但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宋齐丘为人又向来不拘小节,彼此相交不以主臣,而是平辈论交,这也跟吴国风气有关。>“尘埃落定?”徐知诰轻笑一声,“高季兴连我都还未见,若是如此轻易尘埃落定,我这一趟来与不来,又有何区别?”>“正伦的意思是,高季兴在敷衍你我?”宋齐丘微微皱眉。>徐知诰回到小案后坐下,缓缓道:“高季兴乃贪鄙反复之辈,要他言符其实,实在是难上加难。再则,杀李从璟可是大事,高季兴焉能不考虑后果?子嵩,你当高季兴投我吴国,是义无反顾?”>“高季兴自然会有他自己的算盘,与我吴国想通,料来不过是想借我吴国之力,行自立之实罢了。”这其中的关节,宋齐丘当然常明白。>“这便是了。”徐知诰道,“高季兴既是为自立,自然不愿得罪李嗣源太狠,杀李从璟是与李嗣源结死仇之事,他岂能为之?依我夜他若果真调兵,最多不过‘护送’李从璟离开江陵罢了。”>宋齐丘冷哼一声,“高季兴若不与李嗣源彻底决裂,李嗣源若不花大力气逼他,让他走投无路,他焉能心甘情愿做吴国之臣!驱逐李从璟出江陵?这可不是你我想。”>徐知诰饮一口茶水,笑意莫测,“既然高季兴下不了杀李从璟的决心,你我来帮他做就是了!”>听闻这话,宋齐丘跟着笑起来:“江陵驻军将领,已被青衣衙门买通,缺的就是高季兴的调遣之令,如今虎符既出,军队得以出营,那李从璟今夜,注定要客死异乡!”>徐知诰朝宋齐丘举杯示意,“子嵩,棋子纷落,局布已成,如今收官,你我静候结果便是。”>......>驿馆,亥时下三刻。>李从璟正与莫离对弈,彼此落子如飞,桑维翰在一旁观战。>夜风拂窗,冷气敲门,有人推门而入。>桃夭夭进门来,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忙碌半夜调度军情处各方行动,如今满头大汗的佳人,顿时不太乐意,嘲讽道:“江陵内外已经乱成一锅粥,你等身在风暴中心,倒是悠闲得很!”>李从璟放下手中棋子,转身面对桃夭夭,正经笑道:“江陵再如何乱,最不济我等抬脚离开便是,有君子都护卫,至少性命无虞,如此便无需太多担心。”>“惶惶如丧家之犬,也可忍受?”桃夭夭挑眉。>“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何大不了的!”李从璟大手一挥,显得很是洒脱。>桃夭夭气极,按照李从璟这语气,军情处的行动倒显得可有可无了。反正抱定了大不了一走了之的心思,还用得着折腾什么?>在桃夭夭杀人般的目光逼视下,李从璟讪讪一笑,“当然,这是心境,越是身在危急之境,便越需要这等心境。”正了正颜色,道:“有何信报,快快说来!”>“鄂州急报,武昌节度使近日调兵遣将,有蓄势待发之象!”桃夭夭首先扔过来一份信报。鄂州武昌节度使,并非是大唐武昌节度使,而是吴国武昌节度使。>荆州与吴国并不接壤,中间隔着大唐南北狭长的复州,而鄂州便是比邻复州的吴**镇,鄂州州治,便在江夏(后世武汉一带)。>鄂州武昌节度使点将聚兵,做好了出征之准备,这个信息可重可轻,但含义的确耐人寻味。吴国若要在军事上接应徐知诰,或者更进一步说,要用水师进入荆州,鄂州就是前沿堡垒。因此,武昌军的调动,极有可能意味着吴军往后更深入的行动。>“调动武昌节度使,可非小事,杨吴何人领命到了江夏?”莫离问道。>“近来并无杨吴重臣抵达江夏。”桃夭夭道,想了想,补充道:“先前徐知诰的船经过江夏时,只是略微停留,补充日用消耗,随即便离开。”>莫离略感诧异,“这却是怪了。”>桑维翰脑洞大开,出声道:“会不会是徐知诰秘密下船,亲自传达了金陵之令?”>吴国“都城”在金陵,故而桑维翰以金陵代表吴国。>话说完,桑维翰失声道:“如此说来,徐知诰会否并未再上原先之船,而是以其他渠道到了江陵?”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桑维翰脑中灵光大闪,“若是如此,城外码头的杨吴楼船上,可就没有徐知诰了!”>李从璟被桑维翰的话弄的一怔,赶紧问桃夭夭:“码头战况如何?”>“战况胶着,一时没有拿下。”桃夭夭略微咬牙,有些懊恼,“青衣衙门事先在码头布置了大量人手,第五动手时,这些暗中的力量全都涌了出来,颇为棘手。”>莫离摇摇头,惋惜道:“若不能火速拿下杨吴楼船,这么大的动静,势必惊动荆州水师。一旦荆州水师出动干涉,两边都不可能再厮杀下去,也就是说,无论楼船上是否有徐知诰,都不得而知了!”>李从璟揉着眉心道:“做最坏打算。若是武昌军调动,的确是徐知诰亲自下令,那么徐知诰就不在城外楼船上,如此一来,徐知诰现今到了何处?”>“南平王府!”桑维翰叫道,“极有可能已在南平王府!”>李从璟不置可否,而是夭夭。>桃夭夭理解李从璟的意思,道:“吴长剑已降服南平王府录事参军曹庆余,据他交代,今夜前并没有新的杨吴使者前来。”这倒符合李从璟的推测,依他吴国与荆南并非彼此完全信任,加之眼下局势又不甚明朗,风卷云动,正是杀机涌动之时,徐知诰断无将自己置于险地,将自己身家性命托付给高季兴的道理。>“另外,据曹庆余所言,归峡的荆南军备战已毕,高季兴今日传下命令,调遣荆南军进攻忠万——他要强取这两州了!”桃夭夭继续道。>“这鸟厮,这几日与我等煞有介事商谈荆南诸事,实际不过是在敷衍!暗地里的针对忠万的行动,却半分也没停下!真是狡诈,老而不死是为贼,他这是想暗度陈仓!”>李从璟长长吐了口气,“瞒天过海也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罢,高季兴趁着孤在江陵之际,发兵忠万,的确是最能出其不意的。聪明人啊!果然,能居于高位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哂笑一声,“只是高季兴如此作为,却不知打算在事情浮出水面后,如何对待孤王?”>“曹庆余还交代......”桃夭夭从璟,眼神怪异,她进门来本就是为说这些事的,是以此时说出来也不算晚,“他今日无意中听到,杨吴使者,建议高季兴取你性命!”>莫离惊讶,桑维翰暴怒,“高季兴这是疯了,他好大的胆子,简直不当人子!”>李从璟轻笑一声,“好计策!”>“传令!”李从璟站起身,“君子都杀进城来,接应孤王出城!”>众皆凛然。孟松柏进来领了命,疾步出门。>桑维翰有些不敢置信,“殿下,高季兴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谋害亲王?!”>李从璟冷笑一声,“高季兴没这个胆子,但有的人却有!”>“江陵城高沟深,君子都只怕一时半刻攻不进来。”莫离这时出声道。>“孤无意林雄真能破城,驿馆这五百君子都加上城中军情处,已是足够孤杀出城去。孤之意,不在仓皇逃窜,如丧家之犬,而在揪出在幕后搅动风云的徐知诰!”>本书来源 /book/html/16/16949/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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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八 金口千军搬山易 袖刀翻入红掌中(6)
江陵城驿馆,子时,夜深人静。 大军进城,直向驿馆而来。超过四个指挥的将士,半骑半步,如洪流一般涌进街巷。轰隆隆的脚步,踩碎了长街上的尘土,惊醒了无数沉睡的人。这一刻,金戈铁马入梦来。驿馆灯火明亮,四门紧闭。在已是四面皆黑的江陵城,这一处光明,显得格外孤独,无比弱小。大军将驿馆包围。整个过程,驿馆无人出门,更无询问声传出。它像是平原上的一座堡垒,很沉稳,也像海浪中孤立的礁石,很孤零。面对两千甲士的围困,驿馆竟然生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意味。这种感觉让吴德明很不愉快,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作为江陵军十余指挥使中的普通一个,吴德明一直以来都是被忽视的存在。在这个高氏族人把控要职的地方,如今已年逾四十的吴德明,没有半分值得依仗的资本。但他自视甚高,不能忍受一直被忽视。于是当吴国密使找上门的时候,面对丰厚的条件,吴德明没有太多犹豫,便决定投向吴国。他的家人已被吴国密使带往金陵,只要做完今日的事,他也能立刻前往金陵。自此之后,荣华富贵,显赫人前,不在话下。这是他的机遇,吴德明不认为自己有不把握的道理。吴德明驱马来到驿馆门前,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出来查,颇感意外之余,亦十分恼怒,他回头冷冷吩咐亲卫:“叫门!”亲卫应声前去,敲响大门。就在吴德明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秦王府甲士走出来,他的大阵仗,微微仰着头,双眼微眯,显得漫不经心,“诸位深夜来此,有何见教?”秦王甲士的态度让吴德明心气更为堵塞,难道自己这些人这么大阵仗,突然杀将过来,包围驿馆会是来问安的么,对方为何半分紧张之色都没有,好像这些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吴德明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南平王有令,请秦王去王府一晤。”“哦?”秦王府甲士眼帘抬也没抬,“秦王殿下已经就寝,有事请待明日。”说完,竟是毫不拖沓转身进门,反手就要关门。“慢着!”吴德明低吼一声,在对方慢吞吞停下脚步转身后,阴测测道:“事情急得很,南平王有令,请秦王务必立即前往。”说罢,手按上刀柄,“否则,若是有什么变故,后果自负!”秦王甲士终于肯拿正眼瞧吴德明,这个微小的动作,总算让吴德明心里好受了些,心想你若是有种,敢一直不理睬本将么?但秦王甲士接下来的话,让吴德明怒火中烧。甲士德明,认真的问:“你是什么东西?”甲士声音不大,语气更没有波动,唯一的特征在于,他问的的确很认真。“你说什么?!”吴德明恨得差些拔刀相向。但还未就见到李从璟,他不能事先露出破绽,否则连李从璟都见不到,就更谈不上完成吴国交代的任务了,好歹抑制住暴怒的冲动,吴德明狠狠盯着面前的甲士,眼中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甲士却丝毫没有给这位指挥使面子的意思,“我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秦王面前撒野?”吴德明嘴唇抽动,眼中杀气凛然。吴德明已是忍无可忍,甲士却丝毫不见,乜斜着他嘲讽道:“怎么,想杀我?”他伸长了脖子,“来,往这儿砍!”等了片刻,见吴德明没有动静,甲士收回脖子,神态却更加轻蔑,“不敢动手就带着你的人滚,别在这丢人现眼,你当这是能唱大戏的地方?”甲士说完这些话,转身进门。吴德明拔刀。“请慢!”再也无法置身事外的梁震,从军阵中走出,他制止了吴德明的行为,步行到门前,向甲士拱手为礼,“都说秦王御下有方,麾下人才济济,却不曾想一个寻常甲士,都能有这般胆智,老夫佩服!”“司空有何话要说?”甲士上下打量梁震一眼。“郎君竟知老夫身份?”梁震先是一怔,随后也就不以为奇,他对甲士正色道:“秦王是明眼人,当知晓眼下局势,老夫失礼,敢请秦王就此离开江陵。”“尔等意欲造反?”甲士声音冷淡。如此直言,梁震面色也不能再保持平静,既然对方敢于捅破窗户纸,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若是秦王就此离去,你我互不相伤,乃是最好局面。若是秦王此时不走,徒惹命案而已,于彼此都无益。”让李从璟识趣自己离开,和杀伤秦王部属,强行驱逐李从璟离境,两者之间差别不小。为了增强说服力,梁震继续道:“秦王当知,既然南平王已敢如此动作,则以说明秦王此行败了。困兽犹斗,并无益处,自陷险地,非智者之举,刀枪无眼,不敢确保秦王毫发无损。”“很好!”甲士头也不回进门。大门轰然关上。梁震面对冷硬的大门,脸色难。他没想到,李从璟竟然在分明已经败了的情况下,还如此行事,简直跟幼-童置气无异。而没能说服对方的挫败感,也让梁震羞恼不已。而从始至终,别说秦王李从璟,就连莫离等人,梁震也未见到,全程只是跟一个普通甲士对话,这让他甚觉受辱。这说明对方压根儿就没将他放在眼里!梁震咬了咬牙,回头对吴德明下令,“强攻!”吴德明心里乐开了花,这是他求之不得的局面,两者交战,他就有了绝对把握,能在混乱中安排人手,将李从璟置于死地!拔出长刀,吴德明心头恼怒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豪情壮志,他大喝一声:“尔等听令,即刻攻......”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再没了下文。因为驿馆内里,已有箭雨泼洒出来!一支利箭,猝不及防穿透了吴德明的咽喉。他在马背上晃了晃,无力栽倒下来!梁震被射中手臂,惊慌大叫,连滚带爬退入军阵中。混战,一触而发!......南平王府,子时三刻。“报!殿下,驿馆战事爆发!”信使飞奔进府,向高季兴汇报。正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显得焦躁不安的高季兴,在听闻此言后,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响,他才咆哮道:“本王不是遣了司空前往,让他务必说服李从璟,让他主动离开江陵吗?!司空在作甚,他怎能如此鲁莽!”信使回报道:“殿下,司空被流矢射中右臂,惊吓得不轻,指挥使吴德明阵亡,死于冷箭下!司空让回禀殿下,李从璟打定主意不愿主动离去,事不可为,只能先将其制服,再将其强行送出荆州!”高季兴来回踱步的动作更快了,他双手不停来回击打,“混战一起,刀枪无眼,如何能保证李从璟不受伤?若是伤了他,这厮日后必定报复,我荆南岂不处境艰难?”踌躇好半响,高季兴终于下定决心,“不成,本王得亲自前去驿馆,劝降李从璟,让他休得负隅顽抗!”信使大惊:“殿下,秦王护卫战力强悍,又据驿馆自守,战事惨烈,殿下万万不可亲身赴险!”“闭嘴!你懂什么!”高季兴怒吼道,“都是你们这帮饭桶,让局面闹成眼下模样,你们这是把本王架在火上烤!一群利欲熏心的东西,净想着升官发财,没一个真心为本王分忧的,没一个!”说罢,顾不得换衣裳,就往屋外走,“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李从璟不受损伤,否则荆南危矣,危矣!”高季兴焦急万分,但不等他走出王府,便又有信使进门。“殿下,驻扎城外的君子都,正猛攻东城门!”高季兴脚步一晃,差些摔倒,他强行稳住心神,抓住信使吼道:“本王不是早就传令,让都虞候带人马去子都军营了吗?为何还让君子都出营了!”信使惊慌不已,连忙道:“都虞候抵达君子都营地时,才发现君子都不知何时已集结完毕,都虞候还未列阵,君子都就冲了出来,根本拦不住......都虞候的人马,被一击即溃,君子都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东城门,片言不语,突然就开始攻城!”高季兴木然放开信使,脸色煞白,双目失神。君子都攻城,意味着什么,高季兴岂能不知?有王府近臣闻听动静赶来,弄清情况后,忧虑道:“殿下,先前城外码头突起混战,两帮人不下百艘船,杀得难解难分,水师出动后,这才勉强控制住局势,据报,双方是秦王与徐相的人......殿下,卑职之意是,秦王已发现徐相行踪,如今又攻打城池,怕是已知殿下与徐相互通之事......殿下,局势发展到眼下,已然完全失控了!”“如之奈何,如之奈何?”高季兴位近臣,心乱如麻的他就像抓到救命稻草,忙连声发问。那近臣叹息一声,“殿下与杨吴相通之事,既然已被秦王察觉,就再无法跟朝廷相安无事,王师必定来伐。眼下,殿下只能一心联合杨吴,来共同对抗朝廷。”高季兴下意识点头,“对,对,联合杨吴!”近臣又道:“殿下,眼下局面失控,如何对付秦王发难,往后又该如何区处,殿下不可再首鼠两端,该与徐相商议了。”高季兴终于回过神来,仔细一想,的确,眼下与李从璟已撕破脸皮,只能与徐知诰同进退了。“备马,本王要去见徐相!”徐知诰一直不肯进城,高季兴料想此时请他来,他也未必会来,再者情况紧急,此时也端不了架子了,只得动身前往。......与南平王府一坊之隔的一座宅院内,灯火依稀,几无动静,显得与寻常人家无异。无人知晓,在吴德明带领大军抵达驿馆前,李从璟就带着莫离桑维翰桃夭夭等人先一步转移到了此处。子时下二刻,盯着南平王府的眼线送来信报。“高季兴出府了!”正吃完夜宵的李从璟,闻言起身,向众人微笑道:“诸位,且随孤一道,跟高季兴去会会徐知诰。”本书来源 /book/html/16/16949/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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