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日黯,地上人痴。

    他双手牢牢攥着锃亮的亮银枪,说:老朋友啊老朋友,这一发,也算高/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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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地裂横亘南北,百姓两隔阴阳

    马庆双手牢牢攥着锃亮的亮银枪,说:老朋友啊老朋友,这一发,也算高/潮了吧。

    不料半响之后,一声震天的巨响从北而来,竟是从几十里外的青江城传来的。

    马庆定了定神,眯起眼睛,竟看到北方那座高大的城墙竟然轰塌,滚滚烟尘弥漫开来,携着排山倒海之势升腾百丈有余。

    马庆修为不低,却仍旧看不大仔细,于是就越发汇聚精神去看,不料此时周天内元气一阵翻滚错乱,双腿一软摔了一个狗啃泥,当即不省人事。

    霎时间,尖月淌血,青江长哭。

    一道地裂,自南向北直插青江的内城,南面的城墙哗啦啦裂开一道十几丈的大缺口。原也说过,青江城如同一个卧倒的“凸”字,内城就是那个突出的口袋。不同于供平民居住的外城,它乃是青江军备的核心,除了白有贵的奉常府邸在城南,几乎所有的官宦都在其中,同时囤积着大量的器械粮草,城池更是累年加固毫不懈怠。不说铁桶金城,但无论面对何等攻势,固守方寸,等待墨城红衣驰援绝对绰绰有余,绝无可能一息之内就给毁了。

    而今日,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城坍楼陷,哀鸿遍野。

    刚刚日落,各家各户都起了火烧煮晚饭,正是一日之中薪火最隆的时候,所以内城各处均是不可避免地走了火,而且这火借着风势沿着断壁和木质的梁柱疾走,留下一道又一道焦黑的炭痕,各处守备将领刚刚反应过来,几道火舌就已经奔着屯粮的仓库而去。秋收的粮草将将收来,若是此时着了火,入冬的供给肯定就难以为继了。附近的指挥官明白粮仓干燥,若是染了火,肯定一发而不可收拾,没有一点犹豫便召集了全部的人手去担水,以粮仓为中心开始灭火,一阵嘈杂中,随着将军的大声的号呼指令,开始有了有序的回应。

    青江将校无不训练有素,一阵慌乱之后也开始了自发的抢救,并派遣军士奔向镇守府求援。

    马阔的镇守府邸在内城最西南端,避过了地裂之处,房屋未受到过大的损失,但是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附近。马阔立于屋脊,剑眉倒竖,怒目圆睁,直勾勾地望着北面一片连着一片的大火,心里飞速的算计着。

    屋下立着马家的丁甲,和跪着的镇守府的僚属、部曲,以及从附近赶来请命的军官。诸位均抬头望着如同石塑的一城之主。

    马阔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胸中已经做了最恶劣的打算了。他解下背上的神臂弓,取出箭囊里的十余枝鸣镝,也不多话,一根根射向空中,而每一枝鸣镝都会发出独特的声音。每随着一个鸣镝呼啸而去,院落的传令官便心领神会,疾走冲出,一边奔跑一边聚拢自己的部曲,奔向鸣镝落下的地方。

    当然鸣镝只能直接号令一些军职较高的将领,再经由他们节制自己的部属,一层一层传达下命令。很短的时间内,青江内城里的军队就有条不紊的运作起来。只有马家直系的百来人仍旧未有任何动作。随着部属退散,马阔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他身法矫捷地翻了下来,随即喊出两个名字:马如龙,马踏雪。两名玄甲齐配的中年人应声上前,马阔却难得的犹豫了起来,迟疑着没有做声。

    两人不仅是马阔的心腹股肱,更是一同长大的族兄弟,信任默契自不多说。因故马阔也不惮在这几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情绪。见马阔难决,更年长的马如龙便主动进言道:兄长一城镇守,些许小节顾不得便顾不得吧。

    原来马如龙看得仔细,射出的十一枝鸣镝中,最先的二枝直指内城北粮仓,接下来的二枝落到齐备全镇户籍文案的镇守府北苑,再三枝则是去巡检城池南面的缺口,建筑工事;余下的四枝则是东南西北直奔天际,倏忽不见踪迹,而且指挥的俱是骑兵无异,便是四散的游骑出城打探敌情,往西的那枝必定也去附近的城镇,甚至主城墨城求援了。一见这部队的分配,马如龙便知道一向谨慎的镇守对地裂的第一判断竟是外敌所为,甚至疑心妖兽大举的侵入可能就在今夜了。若是这这种虚弱的时刻,毫无防备地再挨上迎头一击,不消多说,屹立半个甲子不倒的青江城可能就一战而陷,连今夜都撑不过去了。瞻前顾后,马阔自然不敢全力救灾。故而一是情报外援,次而是固城御敌,再次才是救灾救人。

    若火势失控,镇守无论如何都逃不开决策失误救援不力的骂名了。而且如今受灾的又全是内城权贵,无一不是可以左右政局的人,新上任的马阔无疑要成为坐上热锅的蚂蚁了。而一旦马阔决策正确,真是有妖兽来袭,一场血战就已经在眼前了。马阔进亦忧,退亦忧,胸中难免升起天亡我也的念头。

    马如龙也是感同身受,却不须如他一样事事权衡,故而又进一句:内城各户都有族人丁甲,若是组织起来也是一大助力,莫不如让我征召人员速速救火,家主还得需去城头主持大局,以应不测。

    马阔虚应一声,回到:就依你说的。他又转向马踏雪说道;踏雪,你传我命令,征用外城所有的储水、民夫,来内城救火,你再传令韩督刑接洽你一切事宜。

    随着两人得令离去,家中的丁甲都也转走大半,只余下不到三十个亲卫作为传令官。

    马阔负手北望,又变成了一副石塑的模样,再看不出任何表情。

    十一枝鸣镝呼啸四散,老镇守李哥舒也看懂了。

    李哥舒用嘶哑的声音低骂道:马阔竖子,临阵怎可如此不会变通。

    不过他却顾不得前去质询,因为,李府此时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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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李哥舒死于此

    地裂恰恰好好自内城南门往东北,一直延伸到李府脚下,像掰玉米棒子一样把李府的大小房屋扯成两截,甚至有一排屋子已经坠入地面的裂缝之中,火苗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瞬间就点燃了几乎所有的房屋。

    但李哥舒心中也叹了句万幸,万幸主桌当时在正厅用膳,毗邻大院。他提前小半柱香的时间觉察出了异常,虽不甚明朗,却还是执意引着一家至亲避到了院落空旷之处,至少保全了性命。而其他原先在帮工的族人丁甲可就不是那么幸运,他们既没有李哥舒超人的五感,又没有资格去厅院中用餐。先是一道地裂,不少人坠入深渊;又是几道余震,活埋在断梁飞石之中;最后一些侥幸没死的,要用自己的眼睛仔细地看着火焰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氧气、水分全都夺走。他们甚至连眼泪都不记得流,就接受了死亡的命运。

    不过李府中高手不少,懂得机变又身手不错的大有人在。他们面对天灾即便错愕了一阵,也能迅速的冷静下来,就地营救。可有一人不是这样,那便是李送青。

    一觉有变,他和家主李哥舒眼神一个交汇,就奔西苑而去,甚至顾不得家眷老母。上下翻飞,约莫一个时辰后才又返回了大院,他附耳李哥舒轻轻两句,李哥舒听完须发皆张,咬牙挤出几个字:送青,雄儿,你们留此处救人。一说罢,他就独自抽身离去。

    李哥舒身法极快,远胜于李送青,不消多时,便到了西苑立定了下来,此处正是原先的书房所在。眼前的书房却不再是房,而是一堆废墟,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将此处裂成了两段。这里原本是用来存放李家的账目文案,当然还有不少墨宝珍奇,样样都是意义重大。往日里宅门紧锁,族人根本不能随意进出此处,所以即便招逢大难,此处也如往常静悄悄的。而当李哥舒一停下,便有三道黑影落在他面前,正是一直守卫此处的三位军士。三人身手利落,在地裂中毫发无伤,毫无疑问都是高手,而且面目出奇的相似,竟然是三胞胎。三人轻轻躬身道:家主!

    “阿大阿二阿三,散开警戒,格杀勿论。”

    李哥舒说的极简略,三人齐声称是。

    李哥舒当了半生的一方城主,晚年还主动交接了大位,见惯了生死、兴衰、权谋;自然不可能是挂念身外之物的人。而且城池之中,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家族人丁兴旺来得重要。而此时此刻,他不去救人而来此地,必定是有此地“必救”的理由。

    此时天空开始不停飞过鸣镝。

    李哥舒低骂了马阔几句,便进到了裂谷边上,俯视深渊。

    此处果然另有玄虚:虽有瓦砾掩埋,但依稀可见有条通向地下的绵长的阶梯。这地道是修在两处巨大的岩层之间,因势利导,巧夺天工,上面又有成排的书房掩盖,本来是极难发现。只不过这次地裂不偏不倚地从地道中间经过,这才将其裸\露出来。

    李哥舒左手按着带夜刀,纵身一跃。裂谷宽约十几丈,深不见底,险峻异常,可对李哥舒来说却没什么难度,他也不需走断裂的地道。岩壁中稍微凸起的地方,只要容得下他一个手掌的,就可做栖身处,而且显得游刃有余。兔起鹘落间,他已经落下十几丈,阶梯也止在此处,连接到了一个洞穴之中。

    洞穴里简朴地很,除了一个蒲团,一方石台,什么都没有。它随着地裂洞穴一分为二,在裂谷的两面各有一半,李哥舒简单一探查,没有找到牵挂的物件。显然方才李送青也到过此处仔细探查过,所以李哥舒便料到,这物品肯定是掉到了裂谷之中了。一思至此,他恨恨从腰间拔出带夜刀,周天的精气飞速的运行起来,而后他低喝一声:火起。带夜刀刀刃上燃起旺盛的火焰,一下子周遭映成了明亮的橙色。他又扫视了一圈,仍旧未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照理说,这个结果李送青已经禀报过,自己还是非得要再三确认才肯承认东西确实是遗失了。而修行到守境的深处,更多的是对心境的把持,以李哥舒的修为,这种愤懑和侥幸实属罕见。

    如同白有贵、小唯他们一样,今日远在地裂之前,李哥舒的心境就莫名的起了波澜,而且在潜入这裂谷后,这种说不清的感觉又越发强烈起来。如同面对一个巨大,空旷的夜幕,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丝光亮,甚至没有一丝触感,却不知怎的,却明明知道有什么东西就在你身前。它沉默,强大,手持着利刃的就在你身前。此时的李哥舒尚未知晓,这份感觉正是悟境的一道门槛:命感。有了这道感觉,人便渐渐超脱了躯壳,以天的视角,时间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和自己了。

    不过地裂发生之后,李哥舒再反过来一推理,也能确信这份忐忑言之有物:不说其他,这道地裂似有灵感,直直地冲向这洞穴石台,而且就止在此处,夺了这青江城里可能最重要的宝物。若只以巧合搪塞,实在也说不过去。可若非天灾,李哥舒自认十个自己也远不如这敌人。有这般能耐,要拿什么,径直来取就是了,青江城中有谁能挡他得住,何苦费这份周章,又容易打草惊蛇。李哥舒一生戎马,学到最重要的一个道理就是不要相信巧合。毕竟若是真有人为这宝物而来,自己贸然下行,真遇上他,大抵是要活不成,不如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可他仍旧呆在原地,不肯远遁。

    思量许久后,李哥舒剑指一并,在石壁上刻下:李哥舒死于此,李送青承其位。

    他还是舍不得,就算死也是舍不得。

    方才他回想起许多人,直至李武雄的形象又浮现眼前,他的心才立刻安稳了下来,默念了一句李家至少后继有人;便又开始缓缓下行。李哥舒一辈子慷慨悲歌,任侠一般的豪迈性子,老到了这一刻才意识到,什么所谓的洒脱、看破都是浮云,都是因为诱惑不够而已,自己无非就是个普通的怕老怕死怕什么都留不下的糟老头子而已。

    想到这里,李哥舒摇头自嘲道:想我老头子十六岁从军,历战三十七场,砍的脑袋都可以堆成几十丈高的京观了,什么生啊死的没有见过。怎么临老了,胆子就真的小成了瓜子。一听玄虎有异,就赶紧让出了镇守府;现在不过要下个裂谷,就吓成了这样。十年前,可会知道现在会成为这般窘样了吗?罢了罢了,老顽童老顽童,老成顽童罢了。

    笑过之后,心境豁然开朗,权也放了,面子也放了,世故的性情也就慢慢溶解了。或许装成一块石头很难,可正当地活成一个小孩似乎更加难。

    李哥舒打定了主意,周天平稳而快速地运转了起来,五感提到了极致,一遍又一遍地扫描周围。手中的带夜刀更是光芒大涨,把裸露的岩壁照的如同白昼一样,而后纵身一跃,如同一个太阳一样,坠落到这裂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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