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死尸候冬否?
日出之时。
这是冬天的第二个早晨。金黄和煦地温度从东面撒落。青江的水面在阳光的辉映下,升腾起迷蒙的大雾。岸边的花草上挂着细碎的冰晶,在成片延绵的绿色中点缀了一朵朵晶莹的光芒。
这本是一个"候冬"的好天气,家家户户本应整理好一年的收成,约上几个老友闲适地四处走走,晒晒太阳,聊聊天,看着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一道白色的水汽。
可青江城却一丝生气都无,静得比夜还可怕。
内城里每一寸裸\露的地面上铺满了残肢的重患、遗体,还有不支倒地的族人、医者、军士,每个人都沉默着,不敢向着身边的人发问,害怕就算自己声嘶力竭也得不到一点回应。只用眼角的余光怯生生地打探着毗邻的人,看看口鼻之间是否还有气息。
而李府是全城受灾最重的地方。几乎可以肯定,地裂的发起点是马庆醉酒的乳虎森林,终点则是李府藏宝的地穴,一路递增,到李府时,已经有了山倒城倾的威力。一震之威,李府刹那成了废墟。
一位披头散发的中年妇人倚坐在低矮的石阶之下,盖着一条黑色的毯子,本身所着的绿色衣裳的领口袖口从黑毯中露出边角。她怀里还靠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睡得很香的男孩。她锁着眉头看着孩子凌乱的短发,用手轻轻拍抚着男孩的背,沉默地近乎呆滞。
这位夫人,正是李府的五夫人。而那个男孩正是她的继子--三夫人的二儿子,小唯的亲兄长,李送源。三夫人难产后,小唯过继给了白瓶儿,而其他两位兄长交给的对象正是这位五夫人。五夫人原也育有一双儿女,但怜惜送源两兄弟幼年丧母,对两个继子也是一般无二。
这二人的远处是依偎着另外一对母子:正是白瓶儿和小唯。
小唯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却丝毫不睡觉,乌溜溜的眼珠子不时往五夫人这边瞟来,虽然有些萎靡,却依然整洁的很;白瓶儿则狼狈得多,脸上的泥土虽用手掸去过,却还是有些细微的痕迹,并起的发髻里时不时掉出几缕乱发,衣服各处都磨出了口子,手脚、关节上也有着或深或浅的伤口,透出一点点凝固的血渍。
昨晚。
地裂之时,小唯正在外城之西的旧屋,又有白有贵这级别的高手护着,自然是毫发无伤。说起来,自从先生走后,白有贵愈发抽离俗世。他来这青江,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离开这。等了二十多年,先生终于出现了,也走了。虽说先生临别前嘱咐了一句:若是有缘,便照拂李唯母子。可缘从何起,又怎么说得清楚。白有贵往日里就不理事,如今更是惫懒,成日假借公务之名,于奉常府里读些旧书。
事实上青江城中,就数他对这次地裂的预感最为真切,可他却不去与马阔、李哥舒等人沟通,甚至连他的徒弟马庆身在何处也没过问一句。一是没必要,单凭这玄之又玄的感觉就让全城耗费大量精力戒备,没甚说服力。二是,他多年韬光养晦,便是希望不想在青城陷得过深,救马庆一事已经露了山水,就更抵触强作出头,惹来太多关注。
他的思维简单超脱甚至于单调枯燥。或许他不屑于顾他人的死活,又或许他已经隐隐觉察到,这次已不是他可以顾及的了的了。
他思前想后,下午还是回了旧屋守着。
青江大乱,他也只能先顾小唯周全,再做打算。
可小唯不愿。
他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白瓶儿可以牵挂。
没来由的烦闷淤积了一天,待到爆发时,居然变成了巨大的恐慌。小唯不管不顾直奔内城。看着小家伙夺门而去,白有贵叹了一口气,也追了上去。他几个身法就赶上了小唯,提溜着他在屋檐院墙上急速奔跑。
待到了李府,眼前一片混乱。
可白瓶儿却在很显眼的位置。
像棵松树的李武雄把她护在身后,一个状若疯癫的绿衣妇人正扑向她。碍于几人的身份,即便众人乱作一团,还是隐隐让出一个小圆。
李武雄不轻不重地抓着那位妇人,说道:五夫人自重。李武雄一支在李家地位尊崇,即便这位绿衣妇人是李哥舒的第五房平妻,他也不必喊声“五奶奶”,而是如同平辈一样喊五夫人。
五夫人挣脱不开,又不敢朝李武雄撒野,一时间也是骑虎难下,只能恨恨的瞪着灰头土的白瓶儿。
大难临头,确实也没几个人有功夫去搭理这场闹剧,来劝劝五夫人给她个台阶下。
此时白有贵和小唯落在了院子中央。小唯还没站稳,喊了声娘亲便扑到了白瓶儿的怀里。白瓶儿浑身战栗,大拇指颤抖地刮着小唯的额头,小唯乖,娘在娘在。
李武雄没料到白奉常会到这儿来,却还是原先睥睨众人的姿态,只是微微颔首道声“白奉常”权作招呼。见白有贵和小唯同来,他知道二人是来寻白瓶儿的,便说:瓶儿就交予你照顾了。也不啰嗦,随后立即去了他处。
李哥舒任镇守时,白有贵经常出入李府,五夫人自然认得。她更知道半个月前,李哥舒代师收徒招了小唯。白有贵在此,她就讨不得好处去。
她冲着白瓶儿几人,连说了三声好,说完如同失了魂魄一般颓然坐在了院落当中。
其实她和白瓶儿之间平日里也说不上什么仇怨,甚至没有交集。
纷争正是起于晚膳之前。
昨日是寒衣节,李府中的族人稍微年长些的都需要出城祭祀。厨房中不仅人手不足,还需要准备平时几倍的食物以为贡品。
李哥舒的原配早逝,往日里都是二夫人料理后院,吃食衣物也都是她在照看。不过也正因如此,祭祀之时,二夫人更得同去。几相推诿之下,厨房里只能是白瓶儿主事。当日李府上下的帮工从早到晚不曾歇过,却还是不能照往常一样按点把晚膳备好。
待到傍晚众人归来,二夫人便点了十多位年长点的族人去各处帮工。其中,三夫人膝下的几个儿子就都被指派到了厨房之中,却不料发生了这档子事儿。
李武雄处变不乱。火势未起,他便直奔炉灶,抢出了白瓶儿来,而待他再想回头救人时,这火便跟着了魔一样冲天而起,把周遭烧的干干净净。
五夫人拉着尚且年幼的李送源赶到时,对着火光欲哭无泪。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这变故,甚至也无从怨起,但那股咆哮着的悲恸却不可能因这是天灾而就此安歇。潜意识武断地就认出了一个可责备的人,那便是白瓶儿。所谓恨从心头起,恶向胆便生,于是她撕心裂肺地扑向了那个也在瑟瑟发抖的女人。
于是便发生了李唯和白有贵刚来时的那一幕。
白有贵看了一眼五夫人,知道这也是个可怜的人儿,肯定也不会为难她。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四处观望。见五夫人冷静了,他也就离开了。
这两对母子就这样,隔了四五丈远,如同死物一般坐到了天亮,也不吵闹,也没有动作。
破晓之后,各处的火都熄灭了。
城头的马阔看着城下。焦黑的木料上还残存着热气,混着之前浇过的水,变成一道道浓重的白汽。他看了一阵头疼,甚至恍惚到想不起这之前是什么样子。
下属的哨探撒了千百骑出去,西、东、北全都复了命,唯独南边的游骑,只要巡出百里外就一匹都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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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人皆呼之韩督刑
韩督刑的本来名字很少有人提及,都是以官职名称呼。他有一个同胞弟弟乃是白身,人皆称之韩老幺。
---------------------------------------------------------李唯手札
本城的督刑,奉常以及治粟齐齐都在下手待命,一城的好手也都得到了诏令,救了火后便马不停蹄地汇集上了城头。唯独李哥舒府中能话事的人一个都未到,只来了几个资历很浅的后生。
农夫和卫士一夜不眠不休的抢修也在城南的缺口处布上了一层层的鹿角,拒马,土垒。虽然其他几个方向的游骑都侦查不到敌情,但马阔仍旧不能心安,还是散了兵马让韩督刑领着巡视其他几个方向。可这督刑队中,却不见马庆,马府中也没他的消息。即便马阔是一城之主,在这关头却不愿费出一兵一卒去找他,而是沉着心思,兀自立于城头待敌。众卫视刀甲映日,肃穆静立。
一行走得不远,韩督刑的副手却不解马阔的布置,说道:若是有敌,必是南面而来,为什么分兵巡视其他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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