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裂之时,小唯正在外城之西的旧屋,又有白有贵这级别的高手护着,自然是毫发无伤。说起来,自从先生走后,白有贵愈发抽离俗世。他来这青江,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离开这。等了二十多年,先生终于出现了,也走了。虽说先生临别前嘱咐了一句:若是有缘,便照拂李唯母子。可缘从何起,又怎么说得清楚。白有贵往日里就不理事,如今更是惫懒,成日假借公务之名,于奉常府里读些旧书。

    事实上青江城中,就数他对这次地裂的预感最为真切,可他却不去与马阔、李哥舒等人沟通,甚至连他的徒弟马庆身在何处也没过问一句。一是没必要,单凭这玄之又玄的感觉就让全城耗费大量精力戒备,没甚说服力。二是,他多年韬光养晦,便是希望不想在青城陷得过深,救马庆一事已经露了山水,就更抵触强作出头,惹来太多关注。

    他的思维简单超脱甚至于单调枯燥。或许他不屑于顾他人的死活,又或许他已经隐隐觉察到,这次已不是他可以顾及的了的了。

    他思前想后,下午还是回了旧屋守着。

    青江大乱,他也只能先顾小唯周全,再做打算。

    可小唯不愿。

    他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白瓶儿可以牵挂。

    没来由的烦闷淤积了一天,待到爆发时,居然变成了巨大的恐慌。小唯不管不顾直奔内城。看着小家伙夺门而去,白有贵叹了一口气,也追了上去。他几个身法就赶上了小唯,提溜着他在屋檐院墙上急速奔跑。

    待到了李府,眼前一片混乱。

    可白瓶儿却在很显眼的位置。

    像棵松树的李武雄把她护在身后,一个状若疯癫的绿衣妇人正扑向她。碍于几人的身份,即便众人乱作一团,还是隐隐让出一个小圆。

    李武雄不轻不重地抓着那位妇人,说道:五夫人自重。李武雄一支在李家地位尊崇,即便这位绿衣妇人是李哥舒的第五房平妻,他也不必喊声“五奶奶”,而是如同平辈一样喊五夫人。

    五夫人挣脱不开,又不敢朝李武雄撒野,一时间也是骑虎难下,只能恨恨的瞪着灰头土的白瓶儿。

    大难临头,确实也没几个人有功夫去搭理这场闹剧,来劝劝五夫人给她个台阶下。

    此时白有贵和小唯落在了院子中央。小唯还没站稳,喊了声娘亲便扑到了白瓶儿的怀里。白瓶儿浑身战栗,大拇指颤抖地刮着小唯的额头,小唯乖,娘在娘在。

    李武雄没料到白奉常会到这儿来,却还是原先睥睨众人的姿态,只是微微颔首道声“白奉常”权作招呼。见白有贵和小唯同来,他知道二人是来寻白瓶儿的,便说:瓶儿就交予你照顾了。也不啰嗦,随后立即去了他处。

    李哥舒任镇守时,白有贵经常出入李府,五夫人自然认得。她更知道半个月前,李哥舒代师收徒招了小唯。白有贵在此,她就讨不得好处去。

    她冲着白瓶儿几人,连说了三声好,说完如同失了魂魄一般颓然坐在了院落当中。

    其实她和白瓶儿之间平日里也说不上什么仇怨,甚至没有交集。

    纷争正是起于晚膳之前。

    昨日是寒衣节,李府中的族人稍微年长些的都需要出城祭祀。厨房中不仅人手不足,还需要准备平时几倍的食物以为贡品。

    李哥舒的原配早逝,往日里都是二夫人料理后院,吃食衣物也都是她在照看。不过也正因如此,祭祀之时,二夫人更得同去。几相推诿之下,厨房里只能是白瓶儿主事。当日李府上下的帮工从早到晚不曾歇过,却还是不能照往常一样按点把晚膳备好。

    待到傍晚众人归来,二夫人便点了十多位年长点的族人去各处帮工。其中,三夫人膝下的几个儿子就都被指派到了厨房之中,却不料发生了这档子事儿。

    李武雄处变不乱。火势未起,他便直奔炉灶,抢出了白瓶儿来,而待他再想回头救人时,这火便跟着了魔一样冲天而起,把周遭烧的干干净净。

    五夫人拉着尚且年幼的李送源赶到时,对着火光欲哭无泪。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这变故,甚至也无从怨起,但那股咆哮着的悲恸却不可能因这是天灾而就此安歇。潜意识武断地就认出了一个可责备的人,那便是白瓶儿。所谓恨从心头起,恶向胆便生,于是她撕心裂肺地扑向了那个也在瑟瑟发抖的女人。

    于是便发生了李唯和白有贵刚来时的那一幕。

    白有贵看了一眼五夫人,知道这也是个可怜的人儿,肯定也不会为难她。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四处观望。见五夫人冷静了,他也就离开了。

    这两对母子就这样,隔了四五丈远,如同死物一般坐到了天亮,也不吵闹,也没有动作。

    破晓之后,各处的火都熄灭了。

    城头的马阔看着城下。焦黑的木料上还残存着热气,混着之前浇过的水,变成一道道浓重的白汽。他看了一阵头疼,甚至恍惚到想不起这之前是什么样子。

    下属的哨探撒了千百骑出去,西、东、北全都复了命,唯独南边的游骑,只要巡出百里外就一匹都回不来。
------------

第二十六章:人皆呼之韩督刑

    韩督刑的本来名字很少有人提及,都是以官职名称呼。他有一个同胞弟弟乃是白身,人皆称之韩老幺。

    ---------------------------------------------------------李唯手札

    本城的督刑,奉常以及治粟齐齐都在下手待命,一城的好手也都得到了诏令,救了火后便马不停蹄地汇集上了城头。唯独李哥舒府中能话事的人一个都未到,只来了几个资历很浅的后生。

    农夫和卫士一夜不眠不休的抢修也在城南的缺口处布上了一层层的鹿角,拒马,土垒。虽然其他几个方向的游骑都侦查不到敌情,但马阔仍旧不能心安,还是散了兵马让韩督刑领着巡视其他几个方向。可这督刑队中,却不见马庆,马府中也没他的消息。即便马阔是一城之主,在这关头却不愿费出一兵一卒去找他,而是沉着心思,兀自立于城头待敌。众卫视刀甲映日,肃穆静立。

    一行走得不远,韩督刑的副手却不解马阔的布置,说道:若是有敌,必是南面而来,为什么分兵巡视其他几处。

    督刑撇了一眼,说道:你就这么急着送死吗?巡北可是好事,若不是马将军此人从不愿行险,你我还讨不到这差事呢!

    副官缩了缩脖子,附和道:好差事,好差事。

    所谓各司其职,军人必须一丝不苟,可城下修筑土垒的民夫却并不齐整。日头渐渐升起,劳作了一夜的民夫分批放了饭。三三两两坐在半成的土垒上,不说闲适,却也可以从容地开始进食。早饭并不丰盛,饿的极了,大口地填了两个白面馒头进肚子,再慢慢地饮两杯茶水,一下就可以撑饱了。说是茶水,只不过是一个大银铁壶的热水里飘了几缕枯黄的茶叶。茶并不急着喝掉,而是放在身侧,然后转头跟朋友稍微讲几句闲话。

    茶水在杯中,轻微的跳跃了起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城头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金锣声。接着就有一队甲士冲了出来,呼喝着口号在鹿角堆中列阵。民夫们不用指挥,也知道该是撤退的时候了,哗啦啦沿着预留的小门退回了城里。

    地面的震动极其微弱,隔得极远,眼力锐利如马阔也仍旧看不清来者,可有若实质的煞气和威压却已经真真切切。

    随即城头上同时响起有节奏的鼓声,城下的卫士迅速向两侧移动,隔数丈便立着一面旗帜,形成了一双巨大的彩色翅膀,正是大名鼎鼎的鹤翼阵。

    而南墙之上,有着马家数百名千锤百炼的弓箭手,正中央就是马阔。

    百千人出乎意料一致的安静,沉稳的望着南方。

    却不料一声震天的虎啸从身后传来。虎啸中,罡风袭来,裹着一股原始的不可抗拒的胁迫感。原本低垂的旗帜立刻飞扬起来,众人本能性的往回望去,铠甲随之摩擦碰撞发出了杂乱地响声。马阔脸硬地跟快石头一样,短促有力地吼出一声:止。随着城头上不断有军官回应,这一声“止”变成了十声,百声,登时传遍了整个阵营。

    众人这才停住了动作。

    马阔又令出一道:御。

    战阵之中也不停的回应着:御。卫士挺盾提矛,不再有任何声响。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1519 1520 1521 1522 1523 1524 1525 1526 1527 1528 1529 1530 1531 1532 1533 1534 1535 1536 1537 1538 1539 1540 1541 1542 1543 1544 1545 1546 1547 1548 1549 1550 1551 1552 1553 1554 1555 1556 1557 1558 1559 1560 1561 1562 1563 1564 1565 1566 1567 1568 1569 1570 1571 1572 1573 1574 1575 1576 1577 1578 1579 1580 1581 1582 1583 1584 1585 1586 1587 1588 1589 1590 1591 1592 1593 1594 1595 1596 1597 1598 1599 1600 1601 1602 1603 1604 1605 1606 1607 1608 1609 1610 1611 1612 1613 1614 1615 1616 1617 1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