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李府,眼前一片混乱。

    可白瓶儿却在很显眼的位置。

    像棵松树的李武雄把她护在身后,一个状若疯癫的绿衣妇人正扑向她。碍于几人的身份,即便众人乱作一团,还是隐隐让出一个小圆。

    李武雄不轻不重地抓着那位妇人,说道:五夫人自重。李武雄一支在李家地位尊崇,即便这位绿衣妇人是李哥舒的第五房平妻,他也不必喊声“五奶奶”,而是如同平辈一样喊五夫人。

    五夫人挣脱不开,又不敢朝李武雄撒野,一时间也是骑虎难下,只能恨恨的瞪着灰头土的白瓶儿。

    大难临头,确实也没几个人有功夫去搭理这场闹剧,来劝劝五夫人给她个台阶下。

    此时白有贵和小唯落在了院子中央。小唯还没站稳,喊了声娘亲便扑到了白瓶儿的怀里。白瓶儿浑身战栗,大拇指颤抖地刮着小唯的额头,小唯乖,娘在娘在。

    李武雄没料到白奉常会到这儿来,却还是原先睥睨众人的姿态,只是微微颔首道声“白奉常”权作招呼。见白有贵和小唯同来,他知道二人是来寻白瓶儿的,便说:瓶儿就交予你照顾了。也不啰嗦,随后立即去了他处。

    李哥舒任镇守时,白有贵经常出入李府,五夫人自然认得。她更知道半个月前,李哥舒代师收徒招了小唯。白有贵在此,她就讨不得好处去。

    她冲着白瓶儿几人,连说了三声好,说完如同失了魂魄一般颓然坐在了院落当中。

    其实她和白瓶儿之间平日里也说不上什么仇怨,甚至没有交集。

    纷争正是起于晚膳之前。

    昨日是寒衣节,李府中的族人稍微年长些的都需要出城祭祀。厨房中不仅人手不足,还需要准备平时几倍的食物以为贡品。

    李哥舒的原配早逝,往日里都是二夫人料理后院,吃食衣物也都是她在照看。不过也正因如此,祭祀之时,二夫人更得同去。几相推诿之下,厨房里只能是白瓶儿主事。当日李府上下的帮工从早到晚不曾歇过,却还是不能照往常一样按点把晚膳备好。

    待到傍晚众人归来,二夫人便点了十多位年长点的族人去各处帮工。其中,三夫人膝下的几个儿子就都被指派到了厨房之中,却不料发生了这档子事儿。

    李武雄处变不乱。火势未起,他便直奔炉灶,抢出了白瓶儿来,而待他再想回头救人时,这火便跟着了魔一样冲天而起,把周遭烧的干干净净。

    五夫人拉着尚且年幼的李送源赶到时,对着火光欲哭无泪。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这变故,甚至也无从怨起,但那股咆哮着的悲恸却不可能因这是天灾而就此安歇。潜意识武断地就认出了一个可责备的人,那便是白瓶儿。所谓恨从心头起,恶向胆便生,于是她撕心裂肺地扑向了那个也在瑟瑟发抖的女人。

    于是便发生了李唯和白有贵刚来时的那一幕。

    白有贵看了一眼五夫人,知道这也是个可怜的人儿,肯定也不会为难她。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四处观望。见五夫人冷静了,他也就离开了。

    这两对母子就这样,隔了四五丈远,如同死物一般坐到了天亮,也不吵闹,也没有动作。

    破晓之后,各处的火都熄灭了。

    城头的马阔看着城下。焦黑的木料上还残存着热气,混着之前浇过的水,变成一道道浓重的白汽。他看了一阵头疼,甚至恍惚到想不起这之前是什么样子。

    下属的哨探撒了千百骑出去,西、东、北全都复了命,唯独南边的游骑,只要巡出百里外就一匹都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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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人皆呼之韩督刑

    韩督刑的本来名字很少有人提及,都是以官职名称呼。他有一个同胞弟弟乃是白身,人皆称之韩老幺。

    ---------------------------------------------------------李唯手札

    本城的督刑,奉常以及治粟齐齐都在下手待命,一城的好手也都得到了诏令,救了火后便马不停蹄地汇集上了城头。唯独李哥舒府中能话事的人一个都未到,只来了几个资历很浅的后生。

    农夫和卫士一夜不眠不休的抢修也在城南的缺口处布上了一层层的鹿角,拒马,土垒。虽然其他几个方向的游骑都侦查不到敌情,但马阔仍旧不能心安,还是散了兵马让韩督刑领着巡视其他几个方向。可这督刑队中,却不见马庆,马府中也没他的消息。即便马阔是一城之主,在这关头却不愿费出一兵一卒去找他,而是沉着心思,兀自立于城头待敌。众卫视刀甲映日,肃穆静立。

    一行走得不远,韩督刑的副手却不解马阔的布置,说道:若是有敌,必是南面而来,为什么分兵巡视其他几处。

    督刑撇了一眼,说道:你就这么急着送死吗?巡北可是好事,若不是马将军此人从不愿行险,你我还讨不到这差事呢!

    副官缩了缩脖子,附和道:好差事,好差事。

    所谓各司其职,军人必须一丝不苟,可城下修筑土垒的民夫却并不齐整。日头渐渐升起,劳作了一夜的民夫分批放了饭。三三两两坐在半成的土垒上,不说闲适,却也可以从容地开始进食。早饭并不丰盛,饿的极了,大口地填了两个白面馒头进肚子,再慢慢地饮两杯茶水,一下就可以撑饱了。说是茶水,只不过是一个大银铁壶的热水里飘了几缕枯黄的茶叶。茶并不急着喝掉,而是放在身侧,然后转头跟朋友稍微讲几句闲话。

    茶水在杯中,轻微的跳跃了起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城头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金锣声。接着就有一队甲士冲了出来,呼喝着口号在鹿角堆中列阵。民夫们不用指挥,也知道该是撤退的时候了,哗啦啦沿着预留的小门退回了城里。

    地面的震动极其微弱,隔得极远,眼力锐利如马阔也仍旧看不清来者,可有若实质的煞气和威压却已经真真切切。

    随即城头上同时响起有节奏的鼓声,城下的卫士迅速向两侧移动,隔数丈便立着一面旗帜,形成了一双巨大的彩色翅膀,正是大名鼎鼎的鹤翼阵。

    而南墙之上,有着马家数百名千锤百炼的弓箭手,正中央就是马阔。

    百千人出乎意料一致的安静,沉稳的望着南方。

    却不料一声震天的虎啸从身后传来。虎啸中,罡风袭来,裹着一股原始的不可抗拒的胁迫感。原本低垂的旗帜立刻飞扬起来,众人本能性的往回望去,铠甲随之摩擦碰撞发出了杂乱地响声。马阔脸硬地跟快石头一样,短促有力地吼出一声:止。随着城头上不断有军官回应,这一声“止”变成了十声,百声,登时传遍了整个阵营。

    众人这才停住了动作。

    马阔又令出一道:御。

    战阵之中也不停的回应着:御。卫士挺盾提矛,不再有任何声响。

    马阔接着向呼啸的源头迅捷的射出一枝鸣镝,这枝声音极为尖锐刺耳,一下就传遍了全城。马阔还不能放心,恭敬地向着白有贵行了礼:白奉常?

    生死关头,白有贵自然没有丝毫推脱,也没有保留,圆滚滚的身体轻盈矫捷得如同另一枝利箭,从城楼直射而出。

    正在城北的韩督刑听到这枝鸣镝,一声低骂:必杀令,这又有什么要死的玩意儿!

    督刑队中的新瓜蛋、子不明涵义,老兵解道:犯必杀令者,凡我青江兵马,非接敌者,不死不休。韩督刑看到这一箭就知道这必是棘手至极的事,又是突然冒出在军阵的后方。韩督刑拔出了腰间的剑说道:儿郎们,随我迎敌。

    鸣镝落下的地方正是李府。

    浑身浴血的李哥舒抱着一个盒子从地裂中逃了出来,直奔中院而来。身法有些踉跄,赫赫声名的带夜刀也知去了哪里。书房的三胞胎守卫躺在他身后,各处的关节都不自然的扭曲,已然是断了气。

    虎啸传来,李送青父子和一众族人见状循声迎了过来,见到重创的李哥舒,两人皆是又惊又怒。李送青则是扶住李哥舒,关切问道:父亲如何?李武雄却并不停留,而是直奔地裂来殿后。气息暴涨,手心中燃起一阵颜色极浅的火焰。李哥舒心有余悸,死死拽住擦身而过的李武雄的肩膀,有些羸弱地说道:退,退,速退。

    李武雄腰骨挺得直直地,细长地凤眼似明非明,却并不愿退。他本是极其骄傲的人,临敌从未不战自退。更重要的是,他非莽夫,知道来敌强横,居然把修为最高的李哥舒伤成了这样,若是不加拖延,这城中之人根本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自己身后是李府老少,甚至是青江全城,众人的安危他不能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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